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
那你不会嫌爸爸烦人吧。
时颂没有回复。
但是接下来一连几日,段连山都给时颂发来了新的消息。
时颂的语气也从一开始的冷淡渐渐变得热情了一些,似乎正在慢慢接受他这个亲生父亲。
等到第九天的时候,时颂给段连山发了句:要不然我们见一面吧,在南山路74号的咖啡厅。
我也想知道,我的亲生父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时颂和段连山的第一次见面。
毕竟之前见过照片,远远地时颂就注意到了那道身影。
跟那天来公司找卫怀琛时候的嚣张不同,这次的段连山看上去非常拘谨,他双膝并拢,手放在桌面上,脑袋垂下来,这种规规矩矩的坐姿一看就是在狱中磨练出来的。
看上去相当没精神,也很符合他在短信当中营造出的那种自卑怯懦的感觉。
时颂微微眯起眼睛。
不过进门之后他还是装作没看到一样在咖啡厅里东张西望了几圈,又用手机发消息道:你在哪里?
远远地,段连山给时颂挥了挥手。
等时颂在对面坐定后他有些拘谨地笑了,像是每一个老实忠厚的中年男人一样,甚至语气都有些结巴:时,时颂,我们这还是第一次见吧。
都长得这么大了
他的手有些不安地摩挲了一下膝盖,局促地看着对面的时颂,说完这句后就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颂也没说话,两个人中间沉默了片刻。
最终,段连山笑了:这些年来,你在卫家生活得好吗?
很好。
时颂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口,语气平静道:父母都很好,哥哥也对我非常不错。
卫怀琛?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段连山立刻反问了一句:他对你很好?
嗯。
时颂轻轻点头,弯起唇角笑了一下:我哥甚至给了我一个在卫氏的工作机会,这个我之前甚至都没有想过。
傻孩子。
段连山有些着急地打断了时颂:他那可不是对你好啊。
据我所知卫舒芸给你留了一部分财产,他是在利用你,想要拿到那部分财产呢。
什么财产,不可能。
时颂瞬间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直接反驳段连山道。
我哥不是那种人,而且我也从来不知道母亲给我留了什么股份。
孩子,你是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意相信你爸爸吗。
段连山苦笑了一声:不瞒你说,虽然卫怀琛从小是我养大的,但是我和你母亲一直都对那个孩子亲近不起来,他这个人太阴沉。我们也曾经努力走近他的内心看看他是怎么想的,但是最后都失败了。
那段时间,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说句实在的,直到最后知道了他是卫家的种,我才稍微有些释然。
时颂放在桌子上的手都握成了拳头。
你说得都是假的,我不相信。
我哥明明人很好。
那你说,他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对你好呢?
段连山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们又不是一起长大的情分,甚至在他眼里,大约还是你抢占了他十几年的人生,他完全没理由对你好的。
这下时颂沉默了。
但他垂下的睫毛却轻轻闪烁着,仍然是一副不肯接受的模样。
段连山见状直接从手机里找出了一份合同的扫描件来,递给时颂看。
这是卫舒芸签下的,我入狱之前不放心你,她给我看了这个之后才让我安心下来。
现在看,可能这件东西对你来说未必是好事啊。
确实是一份财产转让协议,甚至还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而结尾的签名也的的确确是卫舒芸的笔迹。
时颂反复确认了几遍:这是真的?
当然。
段连山笑笑:太容易被拆穿了,爸爸也没必要拿这个骗你,
过了半晌,时颂才开口道:我的确不该拿卫家的钱财,如果他真的需要这笔钱,直接给他也不是不可以。
他的嗓音闷闷的,听起来非常失落。
段连山叹了口气:真是个好孩子,没让爸爸失望。
你肯让,但就怕卫怀琛不肯善罢甘休啊。爸爸也不是要挑拨你们两个,只是希望你以后跟卫怀琛相处的时候多留点心,别被他骗了,好吗。
你现在还是个大学生,这么单纯的时候,谁想骗你就是易如反掌。
跟你说这些我得不到一点好处,希望你不要误会爸爸。
段连山抬头看向时颂,浑浊的眼睛里竟也流露出几分坦诚,真的就像是一个在关心孩子的父亲。
时颂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很谨慎地点了点头。
说完这个之后,段连山还问了一些时颂生活上其他的事情。
时颂虽然心情低落却也一一作答,听得段连山不住地夸奖他。
你妈妈要是在天有灵看到你现在这么优秀,也该放心了。
临走前,段连山轻轻地叹了口气。
事情比段连山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等晚上回去之后,他就收到了时颂的消息。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告诉我。
我以后会离卫怀琛远一点的。
此时的段连山正抽着烟跟他那群朋友打牌,拿到手机后看了一眼,脸上瞬间露出了得意的表情,跟白天在时颂面前的时候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我就说,小孩子家家还是很好骗的嘛。
真难得,卫家竟然还能培养出这种重情义的小孩。
哈哈哈,段总还是有一套,这么容易就让他相信你了。
旁边的牌友听到这些,也笑了,他们奉承道:等从卫氏大捞一笔,咱也去过几天快活日子?
当然,你们现在帮我,就是我段连山的哥们,等我东山再起之后短不了你们的。
段连山阴恻恻地笑了。
刚从监狱出来的这些天他因为没钱简直受够了冷眼。
这就让他拿到钱的欲望更加强烈,几乎要将所有理智都吞噬。
他又抽了一口烟,翘起二郎腿,耳边则是哗啦啦的打牌声。
时姝啊时姝,还真要谢谢你给我生的这个好儿子。
接下来,公司里面跟时颂近的人都发现他好像跟卫总吵架了。
明明以前时颂一天能去找卫怀琛八百次,但现在时颂竟然整天都坐在自己办公室里,就像是刻意躲着卫怀琛一样,甚至连上下班都没跟对方一起。
这是一件非常反常的事情。
连吴助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颠颠地跑来问时颂。
小时啊,你是跟卫总吵架了吗?我看最近他好像情绪不高。
时颂眉眼低垂,嗓音淡淡的。
没吵架,就是我单纯觉得之前太黏着我哥了,这有点不太好。
他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不应该因为自己的事情打扰到他。
吴助理有点摸不清头脑。
明明两个人前一段时间还好得跟什么似的,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但他毕竟是个外人,不好过问人家家里的事情,所以虽然茫然,但也没法再说什么,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这天,时颂在公司的走廊里面不小心掉了一支笔。
刚要去捡的时候,那支笔竟然被一只皮鞋踩住了。
是卫怀琛。
对方微微扬起下巴,面上的神色似乎有些冷淡。
他鸽子灰的眼睛还定定地看着时颂,让时颂心跳的速度稍微加快了一些。
时颂见状冷哼一声,绕过卫怀琛就要走。
等等。
就在这时,卫怀琛半蹲下身来讲那支笔捡起来,用湿巾擦了擦之后递还给时颂,嗓音很冷。
现在连道谢都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