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奥笑着问：「从哪来的？」「背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可能很久了。」尼克知道利奥并不需要糖果，但那是他现在唯一能给予的东西。就像拥抱和安慰，其他的事一概帮不上忙。他们一起回到房里，利奥感到手心里的巧克力糖已经变形了，它早就融化过，后来又变硬，现在不过是再一次融化而已。利奥把锡纸剥开，椭圆形的糖果表面印着两个字母，中间用爱字相连。这是个讨人喜欢的牌子，似乎还未入口就让人品尝到甜蜜。现在这行字因为融化而显得有些扭曲模糊，利奥轻轻捏起来，放进嘴里。——别用不干净的手去拿糖，你会把手上的细菌吃进肚子里。然后你就会生病，就会死掉。他似乎又听到母亲的声音。她站在远处怒目瞪视他，因为他违反了她定的规则。利奥紧缩着鼻子，巧克力的味道消失了，中间的夹心是一种酸梅味。为什么这声音总是挥之不去？难道他并不想忘记，是他一直在提醒自己记住她，以一种固执的、儿童特有的、哀婉动人的力量来挽留住自己诞生的证据。至少他曾经在这世上存活过，他还想要继续活下去。尼克把他的脸转过来，轻轻吻着他的嘴唇。他尝到了甜味，也尝到了酸味。这样刚好，他喜欢这种值得回味的味道。回想起过去的想法，真有点不可思议。那些过往的记忆就像不断被揉捏重塑的面团，变得越来越稀薄，越来越容易破裂。他已经不需要那些理性思考，他觉得自己的观念大概出了问题，所以才会如此频繁地做爱。尼克望着面前的人，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知自己为什么竟会做了这样一件令人吃惊的事。可这种感觉又让他觉得无限安慰。他得到允许，在考验之前留下一段值得回味的记忆。「准备好了吗？」「是的。」利奥说。仿佛他是一片沙地，平静地展开着。尼克压在他身上，手臂穿过他的腋下轻轻托住他的头部。利奥搂住他的脖子，他们立刻紧缠在一起。利奥在昏暗的灯光中看着他。尼克的脸颊上有一道阴影，随着他的动作来回移动，他面带微笑，眼神涣散。尼克吻了他一下，在额头，然后小心进入他。一瞬间，利奥的笑容扭曲起来，尼克感到他的身体在发抖。「别紧张。」他低头说。「我活着吗？」利奥问。「是的。」「我活着。」「是的。」利奥感到自己被冲刷着，像一片海浪，每次涌来就把他身上凌乱的痕迹冲刷得一干二净。他第一次露出痛苦的表情，也许这正是尼克想看到的。尼克希望看到他的痛苦，以免因为他有意掩饰而使自己忽略了这种痛苦。利奥的右手紧紧抓着什么，是那张揉皱了的锡纸。尼克轻轻掰开，把他的食指放进自己嘴里。利奥的手指上还留着巧克力的味道，不是血腥味，是甜味。尼克让那股味道久久地在舌头上停留，然后闭上眼睛，情欲像巨浪一样涌来，把他们一起淹没。——我梦见那个小女孩的男朋友变成了一条鱼，他们一起回海里去了。「我的美人鱼。」利奥低声说，他的黑眼睛遥远而深邃，带着绝处逢生的表情。尼克在他的眉间吻了一下，接着是鼻尖。他们赤裸裸像两条鱼，喘息着汲取氧气。「我还活着。」利奥说，他感到如释重负，「我还以为自己会死。」「要是会死，我已经死过两次，你才一次。」「别这么斤斤计较。」利奥弓着背，手肘撑起自己，吻了尼克的嘴角，心怀感激。「我做了一个决定。」「什么时候？」「就刚才，你要听吗？」尼克问。「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