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昨夜不同,言真今天穿了一身牛仔长裙配毛衣外套,随性与柔软结合,脚上一双白色球鞋露出她纤细笔直的脚腕和一小截雪白的小腿。月色落在她身上,将她衬托得温柔也有,知性也有,走在西装革履的男人旁边,看起来竟比二十刚出头的施悦还要鲜嫩柔亮。
为了约会?
呵。
言执眉间皱起,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地抬脚过去。
谈怿又见着施悦这个小姑娘,两次她都说了让他心情不错的话,他也笑着同她开了个玩笑,你得说她每天都很漂亮,不然她会不高兴。
施悦拖长音调哦了一声,这样啊。
言真无奈地睨他一眼,你这是毁谤,我可没有这么小心眼。
谈怿耸耸肩,眼里明晃晃装着温和的亲昵。
施悦笑开,正想说他们进展很快,身边突然插进来一道冰凉的男声。
不介绍一下么。
言执与施悦并肩站在一起,两人手臂之间几乎没有距离。
这突兀的贴近,让施悦对着他冷峻的侧脸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道:这是Y,就是昨天跟我一起去地星的朋友,我们是在飞机上认识的,她是艺术家哦,很厉害吧?
言执直直看着言真,眼中没有任何温度,厉害。
对面的女人淡淡掀起眼帘,视线一晃,轻飘飘地点了点头,便看向了他旁边的施悦,并没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言执眉尾几不可察地轻轻一挑。
施悦掩不住小女生的兴奋与激动,朝言真挤了挤眼睛,声音都压低了一些:他就是IZZY,我哥哥的朋友。
言真看了看两人貌似亲密的站姿,温和地微微一笑,进展不错?
她语焉不详,但大家都听懂了。
施悦下意识看向旁边,然后又看回来,咬了咬唇,脸上有笑,却不说话。
看来结果还有待商榷。
言执不晓得她是用什么立场问的这种问题,他以为自己跟她一样见异思迁、喜新厌旧?
开什么玩笑。
他皱了眉头,怒火快要从眼睛里喷出来了,上前一步就要质问,言真身边的男人这时却对他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谈怿。
谈怿?
言执骤然抬眼,极致深沉的黑眸里一片严寒,是你?
他看起来充满敌意,没有半点要与他握手的意思。
谈怿面不改色收回手去,仍旧笑意温和,是我。
他毫不避讳地承认,言执陡然转眼。
面前的女人也在看他。
夜空中月色温柔,她却不是。
她面无表情的冷淡与五年前如出一辙。
她不仅没有忘了他,还学会了骗他。
很好,很好。
言执眼中阴晴不定,喉间干得发痒,他忽而咧嘴,笑了。
气氛莫名变得诡异起来,施悦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试探着开口:你们认识?
当然。
不认识。
言执与言真同时开口。
两人对视一眼,言真眸光微闪,率先移开。
言执仿佛抓到了她什么把柄,笑意愈深。
言真视若无睹,淡定解释:昨晚没叫到车,碰到他从地星出来,亏他载我一程。言先生两个字有点绕口,她叫不出来,思索了下,还是用了他现在的英文名称呼他,IZZY人很好。这样说起来,我们确实认识。
施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谈怿不晓得他们昨天已经见过面了,见状不由俯身在言真耳边问:怎么回事?
他一靠近,言真便觉一股强力的视线射了过来。
有外人在,她只得同样贴在谈怿耳边低声说:路上再跟你解释。
谈怿不疑有他,点点头直起身来。
两个人如此自然的亲昵靠近又分开,有人看在眼里,周身气息愈发冻人,那要吃人一般的眼神几乎要凝为实质。
一旁看戏的施浪这时大概摸清了人物关系,适时地跳出来打圆场。
嗨嗨嗨,朋友们,我就是施悦的哥哥,我叫施浪。他一手勾着言执的肩膀,一手挽着施悦,硬生生将他们俩从中间冲开,热情的对着言真说:既然大家都认识,不如待会儿我们一块出去玩儿吧!
言真不说话,谈怿替她答:时间不早了,你们年轻人去玩儿吧,我们就不参与了。抱歉,我们先走一步。说着,他伸手揽住言真的后背准备离开。
两人从言执身边经过,谈怿特意在中间隔开了他与言真,不料他们正要步上台阶,身边的言真身形忽然猛地一顿。
回头,是言执从身后攥住她的手臂。
他用的力气之大,言真忍着痛蹙了蹙眉。
他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挑衅姿态看着她,声音冰凉:你不敢去?
言真抬眼看了他良久,反手挣开他的束缚,眸光很淡:你几岁?敢不敢这种幼稚的问题,以后不要再问了。你难道不了解激将法对我没用?
言执冷笑,了解?我们不是昨晚才认识,怎么谈得上了解?
他故意拆穿她先前的话,想看她露出下不了台的窘迫。
那会让他感到一丝丝快意。
可言真是谁呢,在他面前,她从来没输过。
她用成熟女人看一个胡闹小孩的眼神看他,充满宽容的同时又夹带着某种潋滟的诱惑,片刻,她勾起唇,褐色眼眸中清透的波光流转,精致的眼线拉长了她眼尾的妩媚与娇柔。
她淡淡说:是的,你不了解我。即便我们认识不止一个晚上。
话音落下,言执瞬时收敛了所有表情,眉目间只剩一片幽深的晦暗阴影。
言真不再看他,转眼望向一旁仍在状况外的施悦,抱歉地笑了笑,今天太仓促,下次我再请你吃饭。顿了顿,她强调:我们单独。
话罢,她转身到谈怿身边,与他一道步上台阶,没有留给言执任何一个眼神。
回廊下月色正好,不远处有潺潺流水连绵不绝。
言执朝着言真离开的方向,面目阴沉无比,半晌不发一语。
*
送言真回酒店的路上,谈怿见她似乎有些疲惫,不由问起昨晚。
言真简单说了下是施悦约她,没想到会在那里见到言执,更没想到后面还会被他送回来。至于中间一时兴起骗他的部分,她则快速省略。
谈怿听完,联想起她今天突然化妆的举动,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样你才没有睡好。
言真撑着额头望着窗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这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直接关系。
车里静了静,谈怿意味深长地说:你们缘分还真不浅,这样都能重逢,还是连续两天。
言真哼笑,什么缘分,孽缘?她摇摇头,想起方才他那些幼稚的举动,语气里带着些无可奈何,他真是一点没变。
谈怿面色微怔,偏头问她:你希望他变?
言真抿唇不语。
气氛再度回归安静。
到了酒店楼下,谈怿没有陪她上去,他们在门口短暂地停留告别。
即将进入酒店大门的时候,谈怿忽然叫住她。
言真。
言真停下脚步,回头见他从车上下来,她困惑地望着他:怎么了吗?
谈怿腿长步大,转瞬到了跟前,不由分说将她拥入怀中。
言真一怔。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但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不过我提炼了一下这几个问题的中心思想,大意是想为自己争取个机会。
言真:什么机会?
谈怿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然后松开,他低头看着言真,片刻,忽然凑近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非常轻微的触碰,蜻蜓点水一样。
言真怔然地看着他。
谈怿观察着她的反应,虽在意料之中,但见她眼中只有不解,仍难免有些失望,假如你看我的眼神有看那小子时一半的动容,我都会拼尽一切抓住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