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韫已经从身上搓下第三层泥,正在洗第四遍。
他黑发如墨,湿漉漉地贴在雪白的脸侧,水流顺着蜿蜒而下,皮肤像是溪水温养出来的白玉,毫无瑕疵。
带雾气的镜子倒映出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因少年时期的营养不良而偏瘦,然而天生优越的骨架依旧让他的身材充满美感,比例近乎完美,线条修长而漂亮。
陈韫被水流冲刷着,感觉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闭上眼睛搓着头发泡沫,道:谢谢。
鬼站在一旁,看着镜子,道:各取所需。分离魂魄时,为了平衡,你必须拥有灵力。
陈韫心情非常好,气息难得温和起来,看这鬼也觉得十分顺眼:我会帮你到找合适的魂魄容器的。
嗯。鬼阖上眼,平淡道:不然杀了你。
陈韫:你生前是什么境界?
陈韫已经知道,修士结丹之后,还有小宗师、宗师、大宗师三个境界。
而大宗师之上,千古以来只有顾沉璧一人,被称为半步化神。
甚至有人传言,他没有死,而是已经做到了从未有修士做到过的飞升。
他想起与鬼魂共感的那次,从它记忆中感受到的无上澄明和玄妙的心境。
那是什么境界?
他不禁向往,自己这一辈子,有可能凭自己走到那一步吗?
鬼魂:忘了。
陈韫拧上水龙头,头发湿漉漉地扭头去看它:没关系,我知道你一定很强。
浴室里静得落针可闻,陈韫脸上带着热水蒸出的红晕,认真注视着它,强调:你一定非常强。
鬼睁开眼,片刻后移开视线,道:听见了。
陈韫心道,要是不够强,在一千年那大宗师林立的时代,就凭它这性格,肯定在结丹之前就被一掌劈死了。
对了。陈韫道:你总得有个名字吧。该不会也忘了?
鬼不语,显然就是不记得了。
陈韫灵感忽至:你什么都忘了,不如取个新名字,叫旺
宿冬。
鬼冷酷打断:我现在叫宿冬。
忽然,窗外一条舌头伸了进来,顶开了窗。
那叫柳六的长舌鬼顾不上欣赏美色,探头急声道:不好了!陈韫!有坏蛋来了!
五分钟前,特调局行动队赶到,由宋严打头,李照良神色忧虑地紧跟其后,一大群人涌进了院子。
封不对一眼看见走在最前面的宋严,立即皱起眉,迅速以法诀传递信息,让众鬼分散回避,又抬眼瞥向李照良。
李照良面上不动神色,暗地里向封不对做了个「藏」的手势。
宋严站定,看也不看,往后一挥手。
队员们得到命令,直接绕过封不对,就要往房屋里闯,手持破阵符,准备一间间房门打开搜查。
封不对喝道:等等!你们这是做什么?想私闯民宅?
宋严优雅地抖出一张泛着灵光的搜捕令,嘴角噙着一抹讽意:
自从二零四滇省特大案后,你们封家已经上了总局的高危名单。但凡收徒,必须提前向总局报备,否则以严重威胁公共安全罪论处。
而刚才,局里发现你们这儿有人结丹!
宋严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把人交出,然后跟我们往总局走一趟吧。
作者有话说:他不禁向往,自己这一辈子,有可能凭自己走到那一步吗?
能的能的。作者和小封一起点头,你都某点大男主配置了。怎么也得比你老婆呃,老攻强吧!
第6章 尘封
长舌鬼飘在陈韫身后,一边跟着他走一边快速解释:
二十年前,封不对的爸妈还在特调局总部特别行动组工作。当时封家的家传法宝除了天师剑外,还有一件鬼玺,可以向丰都阎王借调阴兵,因为太邪,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能用。
那一年,他们正好被派到滇省执行重大任务。结果在使用鬼玺的时候,就偏偏出事了,鬼玺失控了。
当时包括封不对的爸妈在内,一共死了三千多人。
为什么失控,至今仍是悬案,但封不对的爸妈被迅速定性为特级危险人员。那片地方至今还被特调局封着,被列为十大禁区之一。
长舌鬼长叹一声:封老爷子听到消息后当场吐血,一病不起,搬离丰都,发誓这辈子不再收徒,连鬼玺也被没收,封家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没落的。
陈韫:这件事和宋严有关?
宋眼镜儿的父亲当时是滇省特调局的后勤处处长。那件事闹得太大,成他履历上最大的污点,仕途算是毁了。
陈韫明白了,宋严就是来替他爸来找茬的。
他们走到前院,长舌鬼道:我赶紧躲起来了。要是被宋眼镜儿发现封家收留我们,肯定要又要大做文章。
陈韫停步,看向身侧的鬼不,现在叫宿冬了。
宿冬依旧是泰山崩于前都不眨一下睫毛的死样:他们看不见我。
陈韫点头,那就行。
前院,宋严与封不对还在对峙。
封不对平时向来从来没脾气,长得就是一副温吞好欺负的样子,就差把「怂」字刻在脸上。
然而此刻,他却双目泛红,额头青筋暴起,喘息不止,右手在背后掐诀,手指不住发抖。
宋严就等着他动手,好罪加一等,暗地里不屑一笑,一推眼睛,好整以暇道:
怎么?要对我用驭鬼术?当年你爸妈杀了三千多人,现在在场的也就二三十人吧,够你杀吗?
封不对表情倏然一空,颤抖着缓缓松开法印。
我说得难道不对?你们封家不是对特调局、对国家不满已久?私自收徒,背地里谁知道在谋划什么。驭鬼本就是邪魔外道,「鬼鬼祟祟」一词,用来形容你们封家的人,真是合适
忽然,他背后却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确实比不上你们私闯民宅得光明正大。
宋严转头,看到一名穿着黑色长袖T恤和工装裤的年轻人从屋内走出来。
那人的皮肤在阳光白得近乎透明,额前潮湿的黑发全被捋了上去,漂亮锋利的五官毫无遮挡,更加让人不敢直视。
他长手长脚,是个行走的衣服架子,把身上那件街边十块钱买的,洗得快破洞的T恤穿得像时尚潮牌,此刻忽然冒出来,仿佛是哪个当红明星在拍真人秀。
陈韫趁宋严还在发愣,将他手里的搜捕令夹过来,扫了一眼,眯着眼,食指往纸上轻慢一弹。
找封家刚刚结丹的弟子是吧?
他一瞥院外:外面找去,这里没有。
宋严回过神来了,分明感觉到陈韫身上有刚刚结丹的气息,挥手冷笑:抓住他,就是这个人!
陈韫摊开手,并不反抗,嘴上却道:等会儿,宋队长,你要是抓错人可怎么说?
抓错?宋严:证据确凿,你难道想说自己没有结丹?当我瞎吗?
陈韫笑了,带着某种危险的气息:你瞎不瞎很难说,毕竟我明明不是封家弟子,都被按头说是了,向哪里说理去?
各家传承功法不同,是可以通过技术科查验的,这一点绝对做不了假。
宋严心念一转:有任何问题,回局里调查,自然一清二楚。
陈韫:那可不行,你们总得有确凿证据才能抓人吧?要是回到局里,到时候把我一关,全是你们的人,岂不是任你们安排?
这确实是宋严的打算,没想到陈韫这方面经验丰富,门儿清得很,竟然一语道破他的小心思。
李照良趁机道:技术科的同事来了,可以立刻验。
宋严心道,功法传承必有师门,不可能凭空冒出一个无门无派的人来。更何况结丹之时是最危险的时候,不见师门的人护持,却有封不对守着,绝无可能不是封家人,这人看起来就邪得很,怕不是在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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