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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扶萱换了座位,谢湛另一侧,周阅风流蕴藉的眼睛瞥他一眼,开口道:“长珩,如今你将这门亲事退了,想来扶女郎也需得另寻郎君。不过,以她的姿色和如今家世,除了王谢两家,恐怕在旁的世家中,炙手可热也不为过。”
谢湛回看周阅一眼,听出好友的劝说之意,他轻笑一声,不甚在意地道:“随她。与我何干。”
与谢湛多年为友,且周阅本就极有眼色,看谢湛话虽说地轻飘飘,眉眼中的黯淡却深浓不散,他抬手往扶萱方向一指,继续道:“哦,她前方的刘七郎将将弱冠,那边,我堂弟也准备仪亲。不过我看张五郎与她聊地火热,倒是十分般配,张家家世不差,张五郎性情亦是温和,若是两人结合,想必他极会疼爱扶女郎罢。”
谢湛随他的手看过去。
扶萱坐在扶昀与张常明之间,此时张常明面色柔和地朝扶萱说着什么,惹地抬首看他的红衣女郎连连勾唇笑开。
谢湛听罢,眸光清冷、喜怒不辨,一时并未言语。
性情温和么……
倏然,那句水月楼里醉意朦胧的娇嗔“你不能温柔点么?娶我,可是你的荣幸”涌到脑海,谢湛眉心一跳,烦躁地冲周阅道:“你今日话怎这般多!”
“话多?”周阅噗呲一声笑开,连连摇头,“谢长珩啊,谢长珩……”
嘴当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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萋萋青草毯上,骏马奔驰。
少时,一阵简短的热身之后,第一场击鞠赛便开始了。
击鞠规则实则十分简单:分两队竞赛,以“承旨”守门;每队人数无定额,少则二人,多则百人,男女不限;待球掷至球场中央,即开始比赛。且,因此次是单球门赛,球击入球网,便为胜。
谢湛的上场一下就激起来观众们浓烈的热情。
作为谢家的主心骨,他昂首挺胸立在一匹好头赤之上。
与它的主人一般,好头赤身姿矫健挺拔,在场上展现着肌理曲线与力量时,隐隐透着那凌人的气盛和骄横。
几场风驱电扫的驰骋和击打后,谢家很快便成了优胜那队。
很快,便轮到第二轮。
扶家和张家一队,两个骑白马的女郎和十来个郎君一起,对战的是王家和余家组成的一队人马。
王芷怡一身白衣立于马上,气质娴雅非常。王艾和余渺渺如常跟在她身后,眼中,丝毫不掩剑拔弩张,甚至,还有几分看好戏的戏谑神色。
两队人立在中线两侧,扶萱瞥了三个女郎一眼,未加理睬。
她看了眼身侧的张瑶,微抬下巴,语气玩味地冲不远处的王子槿道:“王六郎,听说你球艺精湛,过会子还请对我们手下留情啊!”
她刻意将“我们”两字咬地紧紧的,任谁一听都知晓,说的是未婚妻张瑶。
王子槿此刻处境尴尬,夹在家族荣誉和未来夫人之间,听了扶萱意有所指的话,又看了看自家几个兄弟,一时不知该推脱说他球艺不精,还是回扶萱好。
他结结巴巴地“我……我……”了半晌,白脸都涨到通红,最终还是没我出什么来。
扶萱见状,心情异常舒畅,灿烂明媚地笑起来,悄声朝张瑶道:“瑶瑶,你别怪我,我可终于报那被夺座位的仇了!”
比赛开始,精彩程度丝毫不逊于第一场。
女郎们击鞠,素来是与男郎们的热血不同,更在意的,是在喜爱的郎君眼前,展现出优美的姿势、轻盈的雅态。胜负并不重要。
可扶萱却是大不相同,她满心放在彩头上,逐球之事上,跑地异常勤快。
只见她手执鞠杆,英姿飒爽,胯|下白马迅若雷电,运鞠娴熟,驰逐之间,每一回游刃有余地击球,都引地看台上的男郎们连连喝彩。
看着场上扶家兄弟们争相给她运球、击球热情比男郎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扶萱,谢湛稍微调整了下笔直的坐姿,嘴角徐徐挑起——
玩心挺重,胜负之心更是不小。
球场上,按照几人提前商量好的策略,加上扶家兄弟攻防之间的默契,且与张家几位亦是配合得天衣无缝,仅几个回合下来,就将对面的王、余两家比了下去,获了优胜,得到决赛资格。
锣声起,比赛止。
扶萱打地酣畅淋漓,喜笑颜开。
初赛与决赛之间,有一盏茶的茶歇时间,扶萱与张瑶趁机去了厢房处更衣。
甫一回来球场,便听到了堵在前方的几位女郎兴奋的议论声——
“这又是谁家的好郎君啊?怎没见过。”
“倒是与那谢六郎一般,气质独特,傲气俊朗。”
“若是世家公子,在这建康城应是出现过的,想必不是建康城的人……”
扶萱绕开挡路者,往前一看,顿时双眸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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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注 2:马球规则参考的《宋史?礼志》的记载。
第62章 第062章 是她谁人
球场边,玄衣赤领的郎君面貌英俊,神采湛然,身形挺拔,双目明亮如黑曜石,头顶束高马尾,下颚微抬,一副傲然神态。
是一位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少年郎。
见一袭红衣出现,他的瞳眸霎时瞪亮,像翱翔的苍鹰在茫茫大地中终于找到猎物般,锁住她,目光不放。
这般瞩目的注视,很难不让被看者这处发觉,张瑶自然也看到。
她侧脸问扶萱:“萱萱,你认识他么?”
扶萱从球童手中接过自己的鞠杖,轻哼:“不识!”
她再不看郎君一眼,翻身上马,奔到扶昀身边,等着决赛开战。
扶昀看她眼尾泛红,柔和一笑,“先集中精力,夺你想要的头彩罢。”
扶萱“嗯”了一声,振作起来,抬眸看向对手。
目光与谢湛相接,扶萱怔了怔。
这倒是好,方才才说不见面,转眼之间便又相见了。见就见罢,权当作不识便是了。
她如此想着,便如此做了。
谢湛就这般看着对面的目光先是震惊,而后变凉,转而未作多余停留,淡淡地掠过自个脸上,转向不远处的谢原,却是对他欣欣然眉眼一弯。
谢湛将脸撇开,握紧手中鞠杖。
行,真行,他还比不得一个谢原。
她要不识他,便不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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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萱身板瞧着娇小柔弱,在击鞠之上却是灵活有余,加上坐下玉兔驰骋如电、扶家郎君们个个助攻,挥进球网中的数量渐次增多,不一会就稳占上峰,领先对方几球。
眼见胜利在望,扶萱的精神劲儿愈发高涨,在场中愈发游刃有余地挥着鞠杖。
见状,场外的少年郎裂开嘴角,得意地笑。
仿若赢球的,是他自个一般。
敏锐使然,谢湛早在少年郎一出现便注意到他。而赛程中间,他余光微微一瞥,便察觉到那一目不错落在扶萱身上的,如有实质的凝视视线。
谢湛眉心微皱,看了一眼兴奋劲儿正足的扶萱,正要收回目光,便敏锐地发现她那处的异样。
那骕骦马……有些不大对劲。
先是摇头晃脑,就连速度都开始慢了下来,而后,它打着响鼻,变得狂躁起来。
马背上的扶萱察觉出异常,脸色一变,扔掉鞠杖,高声喊了一句“哥哥”,猛扑向前,立时抱住了玉兔的脖颈。
马儿发狂,留给人反应的时间不多。
谢湛猛地一踢马肚,往她身边去。
将要到达,本在原地的马却突地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平时最驯服的马,此刻竟焕发出无尽野性,两条前腿开始快速刨了会儿地,而后向天蹬起,几近直立,也几乎将扶萱甩下马背。
追着拳头大小球的扶昀和扶家几位郎君们,发现了异常后,也调转方向往抚萱去。
场上的变故突来,看台近处的观众吓地连声高呼,这一响动,更刺激到扶萱的马,它顿时愈加暴躁,连连踢了几回马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