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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萱说的坦荡,尤是湿润的眸中,还带着一股子罕见的唯唯诺诺。
见她如此,谢湛眼里刻意露出的凉薄退了大半,他看着她泛红的眸中,微微躬身,怜爱地吻了吻她的眼皮。
吻完后,他又问:“我想的,哪样了?”
扶萱一怔。
眼前这郎君当真是变化多端。
对她一会热、一会冷的,方才吻她,像是在说他相信她,可转眼,又突然变成对她诘问的意味了。
扶萱在心中恨恨地“哼”了一声,面上疑惑地问:“那你看到什么了?”
此话问出,不出意外的,谢湛瞬间变了脸色。
方才陈恬搂住她肩,将她拥在怀中的场景再现,谢湛拳头都要捏碎。
她抬着这张小脸,仰头看那人,他都觉得下一瞬,那人的嘴就要啃上这只小白兔了!
她往前总言要多与几位郎君试一试,莫不成是真动了这心思?
见他冷脸不语,扶萱也不继续折磨他了,她踮脚往他脸上来,想吻他。
可谢湛此刻满脑子她要背叛他的想法,压根不与配合。
两人身量差别太大,他不躬身,扶萱是不可能吻上他的唇的,更何况现在这位高傲的公子还是微抬下颚,睥睨着她。
踮脚凑上去后,扶萱凑不上他面部,看他高凸的喉结,即刻变了主意。
咔——
谢湛觉得,在小女郎这里,自己那点子微不足道的定力,当真算得上是不堪一击。
此刻,她唇凑他喉结上,他若一个被猎狗突然衔住的小雀儿,浑身只剩僵直。
血液凝固一瞬,而后再猛然沸腾。
扶萱满意地感受到了郎君的变化。
她作恶般,伸出了自己的软糯小舌。
“扶萱!”谢湛哑声唤她。
也就是敢在这样虽黑黝黝但是幕天席地的地方,她敢如此放肆,若敢放在鹤园清溪园那样“他的地盘”,扶萱早就成了麻辣兔丁。
如愿以偿地见识到了他的崩溃,扶萱这才退下去。
她抬脸看他,一只小手放在他身前,有一搭没一搭地画着圈,夸张地可怜兮兮道:“我在这里等我阿父,方才,伤心地差点晕倒了呢。”
谢湛显然不想信她的话。
但作为男人,他自然不会再逼问这位小女郎,更不会问“非得要晕倒在那位的怀里么”这样拈酸吃醋的问题。尽管他心里如是想。
不得不承认,同一类事情,男女两方处理的办法会截然不同。
若今日是扶萱碰到谢湛搂住谁,以小女郎的性子,不闹出人仰马翻的动静,也会保准从此放弃这位“负心人”。
谢湛沉默片刻,不动声色地问:“晕了几回?”
扶萱潸然欲泣的表情一滞,湿漉漉的眸子瞪圆。
这位郎君当真不愧对他“酷吏”的称谓,扶萱故作姿态的娇弱,在其眼前不过是一种拙劣不堪的演技而已。
一眼就被看穿。
扶萱顶着被人拆穿的些微难堪,就着最后一丝耐心,冷冷道:“就一回。”
寒风卷涌,二人身侧的树叶在沙沙作响。
谢湛将人往怀里搂紧了一些。
他早就冷静下来,在听得扶萱的“差点晕倒”时便已经肯定,他看到的不过是误会。
虽是方才看到了“郎情妾意”的一幕,但他相信,那位即使对扶萱有想法,也不是那般趁人之危、不顾颜面,且在此任上的关键时刻,与人亲亲我我的人。
而且,他的小女郎坦荡率真,真要做什么事,绝不会藏藏掖掖,只会大大方方地做。她嘴上嚷嚷着要找别的郎君,不过也就那点子好奇心罢了,她又不真是那等放荡不羁、不知廉耻的女郎。
谢湛勾了勾嘴,轻笑了一声,这才勾起那冷下脸色的小巧下巴,朝红唇上吻了上去。
缓缓地吻,轻轻地吮。
逐步攻城略地。
吻到二人和好如初,扶萱娇脸染红,谢湛这才放开她,朝她道:“这处,从城楼上,应是可以看地真真切切。”
扶萱脑中轰隆一声,目光看向城楼方向,腾一下从他怀中跳出来,压着声音怒道:“谢湛!你方才为何不说?你故意的是罢!”
谢湛点头,眉梢轻抬,大大方方地:“嗯。”
扶萱彻底火了,恨恨道:“你、你、你、你个无耻之徒!伪君子!”
谢湛垂眸看她,见她满眼愤愤然,已彻底忘了方才说的想她阿父的事,这才放下了心。
然而,这份放心也没有放心多久,南城门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谢湛警惕地竖起耳倾听。
扶萱发现他脸色突变,一种强烈的预感袭来,心中情绪难定,心脏陡然狂跳起来。
须臾后,城外的马蹄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连扶萱都听到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问谢湛:“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谢湛扶住她的肩,吐气道:“有,马匹声。”
扶萱美眸一亮,“是我阿父他们!”
按那往前她在城楼等待的经验,次次都是如此,队伍会轰轰轰地急急朝城门赶来。
谢湛点头,肯定她的想法。
扶萱现在再也顾不得其他,提着裙摆,朝刚才才下来的城楼上跑上去。
在她身后,谢湛无奈地摇摇头,而后默默地跟着她走上了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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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兵戎相见,无疑是大梁建国以来,距离建康城最近的一场惨烈交战。
余家十万部曲士兵压城,而扶以言大军在京畿外围,使用包抄之势合为余家部曲。两边人马死伤无数,更有众多将领不幸魂断战场。
但值得庆幸的是,最终,扶将军的军队经过三日三夜的鏖战和追杀,活擒对方首领余良。
凡是参与过此次战争的人,无一不是感慨万分。
既叹扶以言的老当益壮,又叹其铁骨铮铮。
彼时,在静等一日两夜后,余良心急如焚,一无东宫传出建康城的消息,二是城门封闭,他派出的人无法探出城内虚实。心下暗恨此事事态有些失控,便一咬牙下令,不再等待,直接攻占建康城。
岂料,令下之时,从他们背后杀来一队五兵人马,直取位于他们队伍后方的辎重部队。
得知腹背受敌,粮草损失泰半时,余良已是脸色铁青,他即刻命令调转作战方向,军队首尾相调换。
余家部曲之人断然料想不到,提着长刀,一马当先而来的那位双鬓斑白的老者,竟是如此强悍!
在战场之上,扶以言身上的那份儒雅彻底消失,他不惧死,也不惧伤,眼神凌厉冷酷,拍马冲向他们的阵营,挥舞长刀,利落砍杀,宛如虎落羊群,游刃有余。
他手下的几位将领亦是骁勇善战,英勇无比。
五兵以少战多,战斗整整两日半,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有败者慌不择路,落马逃窜,追杀的人锲而不舍的一路赶去,直到手起刀落,人头落地止,然后再去追杀下个目标。
那些余家部曲的将领虽时常在操练,但论实际作战,比不得在百岳军中,与大周强敌战斗多年的扶以言。
战斗最后一日,扶以言最终杀出一条血道,而后,径直冲向他们的首领余良。
余良与扶以言近身对峙数招,余良便被扶以言打落马下,余家部曲见状,知此战胜负已定,顿时大部分人都丧失了斗志,他们逃窜的逃窜,求饶的求饶,仅有少许士兵负隅顽抗。然而,终是全数败下阵来。
硝烟弥漫,偃旗息鼓。
扶以言目光狠戾,禁盯在那已被他砍伤数刀的余良的脸上。
他恨声:“何以对我兄长赶尽杀绝?”
余良沉默少许,狂笑数声,并不作答。
实际上,也不用余良解释,谁也知晓缘由。在他们心中,扶家进了这世家林立的建康城,成了中枢一员,本就是“另类”,变革、新政,这些种种种种,他们根本不会接受,扶家本就是那个该被他们剔除掉的“毒瘤”。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