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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彻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这位比他还年轻的家主,主动迎了几步上前,作揖见礼道:“谢家主有礼。”
又朝他身后的扶炫看了一眼,而后侧首示意。他身后的管事即刻上前,将一个精致的木匣递上。
谢家奴仆得谢湛颔首,遂接过退下。
“萧家主请。”谢湛礼貌回礼,请人到室内入座。
茶案旁,谢湛坐上首,萧彻和萧二坐在下首一侧,扶炫跪坐在茶案不远处,一副垂首待命的安静样。
谢湛一边闲适地煮茶,一边清清冷冷又不失礼地道:“听闻我的这位侍卫昨日曾冒犯二郎,还请见谅。本是该携人上门道歉的,不成想,萧家主倒是先来了。阿炫,还不过来致歉?”
扶炫做起身状。
萧彻摆手“嗳”了声,笑回:“话不能这么说,是我二弟出言不逊才是。既是误会一场,不如一笔勾销作罢。”
对方场面话一说,便是冰释前嫌的意思,谢湛从善如流道:“自然是。”
见谢湛抬手一压,扶炫顺势又坐了回去。
察觉到萧二不善的目光,扶炫抬目与之冷厉对视。萧二被他目中汹汹的气势激地目光一晃,咬牙攥紧拳头。
萧彻打破沉默,道:“不想谢家主忽至徐州,别处不说,广陵郡此地萧某还是熟悉的,若谢家主在广陵郡有用得上萧某之处,萧某定当竭尽全力。”
谢湛道谢后,朝萧彻与萧二递上一杯茶,不疾不徐地道:“我不过是新任家主,尚有许多家业不知具体情况,这才向朝廷请了假期,出来巡视一番。”
他点明是为私事,萧彻状作诧异:“徐州现下寒冰封途,可不是好行的时候啊,怎不优先选择南境,和暖之地?”
这话问地唐突。
且不说谢萧两家本就是不同等级的世家,中间的壁垒森严,鲜少有交集,便是萧彻和谢湛二人,也不过是头回相见,这话问的,颇有些交浅言深了。
是以,谢湛只抬眸,淡声道:“总归都是要巡的。”
谢湛话落,萧彻神色略有尴尬。
正此时,石清叩门道:“公子,准夫人有事请见。”
谢湛颔首,是请人进来的意思,石清便去引了扶萱进屋。
扶萱跨过门槛,一身穿着打扮,当真教人不得不注目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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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唐代杜甫《对雪》(乱云低低的在黄昏的地方,急下的雪花在风中飘舞回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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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萱:竟然又到我发挥演技的时候了
第332章 第33 2章 温情脉脉
女郎一袭赤色窄袖镶南珠边胡裙,脚踏兽皮靴,头扎数条小辫子,额间垂下一颗红宝石额心坠,纤细腰肢紧束,仿佛一掌就能握住。
异域服饰的野性在她身上出奇和衬。
与这显露英气的装扮相反的,乃是扶萱黏黏腻腻的嗓音。
扶萱行来,礼貌地与客人见礼,而后坐在谢湛身旁,深情款款地盯着他,故意娇软着嗓子唤了声:“六郎。”
谢湛被她这堪堪酥皮麻骨的声儿唤地心间一颤,握杯盏的手指尖瞬间收紧。平素她都唤他“长珩”,只有那娇音破碎之时,才唤他“六郎”求饶,突地被她这般矫揉造作地一唤,谢湛额侧青筋都隐约凸了凸。
他一改与萧家谈话时漫不经心的清冷,神色变地专注起来,回扶萱:“怎的了?”
戏是做给别人看的,可二人之间流动的温情脉脉却也是真的。
那厢,扶炫微不可查地翻出了个谁也没见到的白眼,暗自狠狠地“嘁”了声。
见识如此郎情妾意的一幕,萧彻看了眼谢湛一身不伦不类的服饰,又看了眼扶萱类似的穿着,垂了眼,在思考的当口,食指与拇指下意识搓了起来。
昨夜跟踪的人禀报过见闻,联系往前建康城的暗信——谢六郎为女色所迷,拒了与王家联姻之事。如此一看,此人确实是有耽于女色的模样。
萧彻暗叹竟是个痴情种,便见扶萱附耳朝谢湛低语。
片刻后,扶萱退回身子坐直,谢湛略有惊讶地问:“幽山郡?”
屋内气氛因这三个字霎时微有凝滞。
扶炫一双苍狼似的双目定在萧彻身上,将他停了几息搓手指的动作全数收入眼底。
那厢,扶萱点了点头,低声做出解释:“我已经问过秦管事了,这徐州境内,柔然特色物品,要数幽山郡那处最多,说是每月都有一回建康城那样的大集,柔然商人不止会带服饰、首饰来卖,还有许多胭脂水粉。我们先去巡那处的庄子好么?明日就出发!”
她娇颜笑盈盈,双目泛着期待不已的光,一瞬不错地凝视谢湛,等他同意。
迎着这样鲜少人能狠心拒绝的眼神,谢湛皱眉,商量道:“广陵郡近处尚未巡视,暂且还按原计划,过个几日再去幽山郡可好?”
扶萱嘟着嘴,不满拒绝:“不好!晚几日过去就错过了!”
谢湛微叹,正要再言语,便见扶萱揪着自己头上的一个小辫子,再道:“你看我这些辫子,上头本应该缀上柔然的红玛瑙串的,现在是一个也没有,整个头上就这么一个小额饰,还是我自个寻来搭配的,与昨日街上柔然女郎的打扮差远了。”
谢湛看一眼小女郎的骄横作态,抬手无奈地揉起来眉心。
还没揉几下,就又听扶萱委屈巴巴地低声道:“六郎,你骗我,敷衍我,你不是说这回出巡什么都听我的么。”
谢湛遂就放下手,睁眼朝她看过去。
扶萱失望地看他,眼中噙出泪意,但似是因有外人在场,忍着不愿失态,便就起身低落道:“你先忙罢,我先回去了。”
她含泪挤了个笑,与萧彻和萧二欠身,塌了些肩膀,不难看出失落地离了厅堂。
扶萱走后,肉眼可见地,沉稳内敛的谢家主有些许慌神,接下来的谈话也多有敷衍。萧彻见状,很快便告辞离开。
出了“赋秋园”,萧彻回头看牌匾,回身后无声冷笑了一声。
萧二见他兄长如此,凑近处去,问:“大哥,怎的了?”
萧彻觑一眼不务正业的二弟,未予回答,径直进了马车,心中讽刺道谢家竟是将整个庞大家业放在一位耽于情爱之人肩上。
他能而立之年便撑起整个萧家,实在太清楚借助多方权力、用以自用的重要性。那人瞧着虽有几分本事,但毕竟年幼,且一身不“入流”的傲骨,呵,等着瞧罢,没了联姻支持,一个家主还如此清高自傲,饶是钟鼎世家,又还能钟鼎多久?
不过,这也正是他能翻云覆雨的机会。
萧彻鼻腔间溢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唤来随侍,低声吩咐道:“你递信过去,就说我看谢六郎此番前来徐州应果真是为私事,让那厢莫要担忧。”
随侍问:“那,人,可还要除?”
萧彻笑地几分扭曲:“你说呢?”
随侍垂首,不敢回答,听其主子懒洋洋的补充道:“既是来这一遭了,怎么也得试试才对么,否则如何甘心。”
“是,奴明白!”
“他们去幽山郡,正是好机会。”
看他兄长的马车远去,萧二抬手摸了摸下巴,满脑子回忆着方才室内见到的那抹嫣红身影,袅娜娉婷,堪比天仙,偏巧是英气还娇软,最使人骨头软的,是那至麻至酥的嗓子,若是挞于身下……
随侍见自家公子目露精光,提示道:“公子,咱们现下可是去‘畅欢楼’?听说秋月姑娘回来了。”
“哎,不够味。”萧二摇头一叹,眼珠子转来转,道:“你找几个人,跟着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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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阴沉,风雪未停。
站在“寒雪居”临崖平台居高远瞭,看着萧彻的马车往城东驶,萧二的马车往城西驶,扶炫抱着臂,道:“这萧大看起来一副柔弱样,本事倒不小,还能把手伸到幽山郡。这么瞧着,徐州的关键当真是在幽山郡无疑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