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1 / 2)

('怕万一?怕万一主母待她们母子不好吗?于劲也是那时才看清,主子的一颗心,早丢在了沈姑娘身上。

他站在床边斟酌片刻,才道:“沈姑娘,大人那时是有退婚的打算的,为的是往后,你们母子能不受半点委屈。”

音音抬眼看他,有片刻的愣怔。

她听明白了于劲话里的意思,江陈当初虽不能给她名分,却是想过退婚的,留她一个在身边,便是一时半会不能有名分,也能少受些委屈。

烛光下,她秋水盈盈的眸子眨了眨,忽而摇头,释然道:“于劲,到了如今,这些事我知道与否,并没有不同。”

她理了下裙摆,将要站起身,才发觉一只手还在江陈掌心里,不由蹙眉,急急去抽手。

只动作大了些,拽的床上那人长睫轻颤,睁开了眼。

许是喝完药发了阵子汗,江陈脸上的潮红退了去,冷白的精致。察觉到有人动他腰间的荷包,眉眼骤然凌厉,摁住那只冒犯的手,转头逼视,却在看清那张芙蓉娇面后,顿住了动作,呢喃:“沈音音?”

第57章沈音音,抱歉

音音本打算趁着江陈昏睡,喂完了药便走,也省得纠缠,冷不防对上这一双幽深凤眸,指尖下意识便轻颤了一下。

他从前都是强势的,在这静谧的暗夜里,音音怕他又不管不顾,只未料到,男子却只眸光晦暗一瞬,放开了她的手,带着病中的微哑,道了声:“失礼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音音有一瞬的愣怔,倒没料到他会如此,她瞧见那双凤眼微微扬起,有一瞬的光亮,他说:“沈音音,今日是我的生辰,能见到你,倒是很高兴。”

话说到这份上,音音便随口恭贺:“那倒要祝大人生辰吉乐,年年康健。”

江陈翘了翘唇角,无声轻笑,忽而问:“沈音音,你生辰是几时?”

她在时,他未赶上过她的生辰,往后,只怕想要陪她过,都再无由头。

“四月二十三。”小姑娘垂下头,随口答了句。

明明是既轻又柔的声音,可落在江陈心里,却咯噔一声,他转头,盯住她的脸,问:“我同柳韵定亲那日?”

他听见小姑娘低低“嗯”了声,喉咙发涩,竟是说不出话,半晌,才道:“你那时为何不同我讲?”

“又有什么必要呢,大人的好日子,何必挂怀我这样一件小事。”音音瓷白的肌肤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玉软又花柔,现在想起来,并无任何波澜,只是释然的笑,她说:“大人,从前的事不必再提。”

她说着提了裙摆,起身告辞,不妨推开门,却被呼啸的冷风扑了一脸。

外面又开始下雪,柳絮一般,打着旋儿飞扬。冷风肆虐,吹的庭院里的香樟树哗哗作响,咔嚓一声,竟是折断了一截枝桠。

于劲递出把油纸伞,劝道:“姑娘,待这阵风雪过去了,您再走不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深更半夜的,音音总觉得留在此处不妥,她道了句“无妨”,撑开十二骨节油纸伞,便迈步进了风雨中。

只刚撑开伞,那劲风呼啸而来,竟一下将那把油纸伞吹折了去,雪花扑面而来,洒了音音满头满脸。

她急急退往廊下,拍打身上落下的雪花,隔着锦绡帘账,听里面江陈道:“沈音音,你留下,若想避嫌,我自去书房。”

音音踌躇了一瞬,望着这场暴虐的风雪叹了口气,又退回了内室,只止步在紫檀倒座的细绢屏风后,再未入内。

她拿绢帕擦拭腕上的雪水,听里面于劲担忧道:“爷,书房未烧地龙,这当口冷寒的紧,你才好些,如何能过去?”

音音隐约瞧见江陈下了床,拿了氅衣来披,他挺拔的身影映在素娟屏风上,隐去了平素的凌厉,颇有清俊贵公子的气度。

她垂下眸子,将最后一滴雪水拭净,终是道:“江大人不必麻烦,我在屏风后候一会,待风雪小些便自行离去。”

里面的人影顿住,那件玄墨云纹氅衣拿在手中,未再去披,他站了片刻,转头对于劲吩咐了句什么。

不多时,便有小厮端了红糖姜水来,放在音音手边的炕桌上,躬身退了。

那白玉盏里汤水暗红,还冒着袅袅热气,音音没碰,只拘谨的坐在了南炕边,转头看窗外的风雪。

刚坐下,却听屏风后那人声音果断:“沈音音,喝了这姜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音音抿了抿唇,知道江陈这人有时强势的执拗,听这语气,怕是又来了。当下也不想与他争执,端了那玉盏轻抿了几口。

一时间,屋子里静默下来,只余窗外肆虐的风拍打窗棂,哗哗作响。

音音垂头看十二幅留仙裙上绣的一朵红梅,良久,听里面那人声音寂寥,微哑的开了口。

他说:“沈音音,你知道我父亲是如何死的吗?”

江陈瞧着姑娘温顺的影子,虚虚抬手轻抚了下。

今夜外面风雪肆虐,室内温暖平和,她坐在他目光所及之处,还是柔和的模样,有些话便再也压不住。

他站在屏风前,低低道:“平昌二十三年,狄绒之战,天下人都以为江家通敌叛国,可鲜有人知,先帝无非是想用五万将士的命替太子拿回兵权,扫清障碍。那时我父亲本已逃出升天,却又折返回京,用自己的命与虎符换了我一命,他是自刎在我面前的,死前唯一的嘱托,便是望我能重树百年清流世家。”

他轻笑了一声,有些落寞的寒凉,从那时起,他便戴上了枷锁,江家的枷锁,再后来,祖母又用一双废腿,给这枷锁加了重量。他再也不是那个不受拘束的自己,这些年背负着重担,为江家而活。

他说:“沈音音,娶妻确实是我对江家的责任,只是这责任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该要你同我一起来承受。我那时以为,你是无处可去的罪臣之后,我往后定会护好了你,给你安稳富足的生活。可这一切都是我以为,我从未想过,你要什么,直到江南再寻到你,我瞧见你舒展的笑脸,才明白,我从前给的从来不是你想要的。更逞论我从未去设身处地去体察你的境况,让你受了那许多的委屈。”

他是个男人,担着天下的男人,每日眼光放在朝堂上,便难免疏忽了她去,他后来才晓得,她曾经在首辅府,有过那么多绝望的瞬间。

可是晚了啊,他终究知道的太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修长手指轻敲了下屏风的紫檀倒座,喉结滚了滚,道:“沈音音,抱歉。”

江陈自小身份尊贵,骨子里养出来的骄矜,便是落难的那两年,也未能磨去他的骄傲。音音从来都晓得,是以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听见这人同她说句“抱歉”。

她抬起眼帘,不确定的呢喃了一句:“你说什么?”

接着她便听见屏风后又低低重复了一遍,落地郑重又暗哑。

“沈音音,抱歉。”

音音愣怔了一瞬,垂下头轻轻笑了,她说:“大人,都过去了,不必说这些。”

琉璃烛树上的火苗噼啪一声,落下一滴滚烫的蜡油。

音音瞧着外面的风雪小了些,香樟树的枝桠不再剧烈晃动,便站起身,打算告辞。

她从墙角捡起于劲留下的油纸伞,朝着屏风侧身道:“大人,往后我不会再来,还望您能为江南的子民着想,多顾着身体。这把伞,我明日会让阿素送过来。”

她说完,再不停留,伸手去掀锦绡帘账,只细白的指刚触到帐帘,忽听江陈问:“沈音音,你真的要嫁给季淮?”

音音指尖微顿,低低“嗯”了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陈眼尾微扬,笑的有些落寞,他瞧见那娇弱的影子掀帘而去,脚步匆匆,埋进了风雪中,许久许久,他听见自己问:“那往后,会不会有合离的时候?”

说完,他自己都愣怔了一瞬,抬手抵着额头,低低“嗬”了一声。

其实依着他的性子跟手腕,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可看见如今沈音音活的自由又舒展,他竟舍不得,他再舍不得她流一滴泪。

因着昨夜睡得晚,音音第二日便没能起来,睁眼已是午时。

自打拐过年来,南边饥/荒越演越烈,越来越多的民众食不果腹。学堂早早便停了课,吃饭都成了难题,哪里还有心思来问学。因着左右无事,音音便也不急,不紧不慢的起了身。

阿素正摆饭,瞧着她惺忪睡态,懵懵懂懂的天真,不由笑道:“姑娘,你明明都十七八岁了,怎得我总觉得你还是不经世事的模样。”

音音亦笑,一壁梳洗一壁问:“今日的米粥送去了吗?”

这几日音音同阿素都是天不亮便起,熬了米粥,给城西乞讨的孩子们送去。

阿素颔首,将手中的粥碗放下,叹了一声:“姑娘,外面米粮又涨价了,还不一定买的到,如今有钱也不好使了。眼瞧着这日子益发艰难,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她顿了顿,又道:“我今日在坊中听有私下议论者,说是南边边境要打仗了,江首辅放着灾民不管不顾,却送了军粮去前线,这是穷兵黩武、不顾江南百姓死活。”

音音秀丽的黛眉微蹙,总觉的这事有些蹊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陈这人于私事上先不论,于公事上却从来都是走一步看十步,当一句高瞻远瞩也不为过。他既然要送粮草去前线,那边境情况必然紧张,这一仗不得不打。

只她不知何人放出的这消息,总觉得有双无形的手,在背后引导这舆论。

她沉吟了片刻,方道:“阿素,莫议政事。江南这场饥/荒虽严重,但百姓起码还能撑到开春,总有办法可想。可若是边境线上的兵士吃不饱,却是随时都会城破家亡。到时家国都不在了,我们这些百姓又能得什么好下场?”

阿素一琢磨,也觉得她家姑娘这话有道理,便未再言语,顺手给音音添了碗粥。

两人正用饭,听院门又响,阿素只得放下碗筷去看。

音音用完了饭食也不见阿素回来,不由从支摘窗探出去瞧,远远看见阿素拿了个空空的米袋,从廊下过来。

她抬头撞见音音疑惑的视线,忙道:“姑娘,方才有位阿婆带了个幼童,来求一点米粮,瘦的一把骨头,好不可怜见,我便拿了袋米给她们。”

“你给了啊?!”音音反问了一声,抿住唇,没再说话。

她担心这口子一开,上门要粮的会源源不断。

果不其然,自打午后开始,便陆续有灾民上门,求一袋米粮。有那实在可怜见的,阿素便也都给了,只傍晚时分,却被几个粗布短打的汉子敲开了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首的一个面庞黑黄,虽有几分饥饿相,却也还算康健,在灾民中实在算不得病弱的。他倚着门,露出一口黄牙,讪笑:“听说姑娘家布施米粮呢,我们几个饿到不行,想要来求些米。家里人口多,也是没法子,烦请给个百十斗米,方能解一时之困。”

这真是狮子大开口,阿素呸了一声,懒得搭理,这灾情之下,可怜人多的是,她们囤的这些米粮,是要真正救命的,哪能随便给出去。

那汉子见她撑住门不松手,扬声喊:“这位姑娘家里存了凭多的米粮,却不施舍给我们这些灾民,是要眼睁睁看着我们饿死啊。”

一时间这间小小的院落门前聚集了不少灾民,原先观望的,也渐渐聚拢来,露出贪婪的目光。

第58章江大人,你这是在求我吗……

音音被这些目光骇的往后退了一步,袖下的指紧紧攥住了帕子,她微转头,对阿素低低道:“从后门出去,去府衙报官。”

她站在门前,挡住些许视线,扬声道:“这米是要分出去的,只需得有个轻重缓急,过几日,我去城西施粥,你们看如何?”

去施粥,还能让那些奄奄一息的女孩儿跟老人有口热粥吃,可今日若便这样分出去了,怕是一点也不会落在她们肚中。

“姑娘是要哄我们吧,现在把我们打发了,过几日谁知道你来不来。”那黄牙的汉子不屑的很,话虽是对音音说的,却是转头对着众人起哄。

“是啊,这是要搪塞我们吧,真真不把我们灾民当人看,连一点米也舍不得施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声音越来越大,附和的越来越多,让音音心里一点点沉下来。

也亏得府衙离的近,不过一刻钟,便有衙役赶了来,将人驱散了。

只离去时,倒底不甘心,竟是仇视起来,纷纷在音音门前呸一口,直言:“黑了心肝的,见死不救。”

黄牙汉子挤在人群中,忽而拍手道:“你们晓不晓得,这位小娘子,可是我们江浙巡抚未过门的妻,想来这些米粮也不干净,这些当官的,搜刮民脂民膏,却是用来讨好美娇娘了。”

这一声落了地,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

音音眼瞧着民怨沸腾起来,瞧她的目光竟是怨毒的很,一时间也心慌,砰的一声关了院门,低低道了句:“阿素,这些米粮需得尽快布施了,再不能拖。”

江陈风寒才好些,天不亮便从镇江出发,去了边境曲城。从曲城回来时,已是第二日傍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马车辚辚,往江陵而去。江陈往车壁上一靠,扬手将一份文书拍在了桌案上。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扬声道:“于劲,转道去镇江。”

于劲挑起一角车帘,探进半边身子,踌躇道:“爷,杨指挥使还在江陵府衙候着呢,您不见了?”

“明日再见。”江陈饮了一口茶,透过车窗看外面阴沉的天。

今日风雪稍停,却依旧是暗沉的紧,不过申时末,外面已是漆黑一片。

男子的脸隐在这半明半昧的光线里,轮廓利落凌厉,清俊的逼人。他瞧着外面铺天盖地的黑暗,忽而轻笑了声,低低道:“永和二年,我削弱世家特权,扶持寒门学子,满朝上下没一个赞同的,是沈音音轻轻拽住我的衣袖,同我讲: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往后朝廷终会受益的,不管别人如何,我总是相信大人的。”

明明是清浅的语调,于劲却无端听出了些许落寞,在这凄寒的傍晚,让他不太好受。

南边大战一触即发,江南又天灾不断,全靠大人一力撑着。

章太后却不是个消停的,纠结了几个言官,指责大人不顾民生多艰,穷兵黩武。

往常,还有文昌帝在朝中支撑,可这次,帝竟罕见的不作为。

大人想来是寒心的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实他知道,大人从不在乎攻讦流言,只难免会有孤独的时候,他想去镇江,无非想再从沈姑娘口中,听一句“我相信”吧。

于此时,于劲是真的希望,沈姑娘还能给大人一份温暖。

马车到镇江时,天益发黑沉,各家各户都燃起了灯火,星星点点的光亮。

一拐进清和坊的甜水巷,远远看见沈音音院门前的气死风灯,江陈眸中便映出了一层浅淡的光亮。

他轻叩了叩车壁,顺着那丝光亮,便看见了芙蓉掐腰袄裙的沈音音,提着一盏琉璃风灯,映出玉润的肌肤,秋水盈盈的的眸子。

这倒像极了那些首辅府的日子,她站在垂花门前,等她归来。

江陈唇角不自觉带出舒展的笑意,刚将车帘撩开,却见了她身侧的季淮。

季淮披了件月白大氅,肩上还有细小的雪粒,显是刚下了马。

他挨的她极近,微微倾身同她说话,眉眼间都是专注的柔情。

也不知说了什么,小姑娘听了轻笑起来,眉眼弯弯,清透又娇媚。她抬手拂落了季淮肩头的雪花,转身同他往家走。

风灯昏黄的光映在他们身上,缠绵的温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陈的指尖轻颤了颤,愣在了当下。良久,低低笑了一声,大梦初醒的落寞。

他一挑车帘,跳下了马车,大步往隔壁院落而去。

季淮进了屋,将大氅脱下,拍了拍上面的雪沫子。他一壁让王至抱进来个檀木红漆盒,抬了抬下巴,示意音音打开来。

音音还以为大哥哥又给她带了什么稀奇玩意儿,不禁笑道:“大哥哥,你又带什么了?”

她说着随手开了漆盒盖,眸光一亮,愣在了当下。

里面品红鸳鸯石榴上裳,百子百福销金描银红罗裙,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是一套彩绣辉煌的嫁衣。

音音指尖轻抚了下金丝银线织就的交颈鸳鸯,听季淮道:“苏州云和绣坊做的,你试试可还合身?若有不合适的,及早让他们改了去。”

苏州云和绣坊专做嫁衣,在江南颇负盛名,是一衣难求的。音音倒没料到,季淮会专门寻了来。

她只是有些恍惚,此时才真切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要嫁人了。

她垂下头,低低“嗯”了声,指尖蜷了蜷,要去盖那红漆盒,却觉手背一暖,已是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攥住了。

季淮掌心里一片柔弱无骨的滑腻,仿佛一碰就要碎了去,让他忍不住便放轻了力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瞧见小姑娘小巧的耳垂透出粉红,一点点蔓延到了脖颈,微微挣扎着想要抽出手去。

可他没有再放开,她将是他的妻,总要习惯他。

他一点点靠近,带着清爽的竹香,微倾身,点了点小姑娘圆润的鼻头,含笑道:“羞什么呢?往后你我是夫妻,还要做更多亲密的事,你总要慢慢习惯。”

音音下意识后退一步,急急抽出了手,反应过来后有一瞬的无措,轻轻动了动脚尖,呐呐道:“对不起大哥哥,你.你等等我。”

等等她,等她将二人兄妹的身份转变为夫妻。

季淮的眸光有一瞬的暗淡,面上还是温煦模样,淡雅又温和,道:“好,会一直等你。”

水滴水穿,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只要她在他身边。

他瞧着小姑娘多少有些不自在,便自然的转了话题:“音音,我今日来时,瞧见几位妇人站在巷口张望,指指点点的议论。”

“议论些什么?”音音抬起脸,不明白他如何说这些,随口问了句。

季淮斟酌了片刻,方道:“你且听一听,也莫往心里去。坊间议论你曾是江首辅的外室,如今又攀了高枝,要嫁江浙巡抚,是个手段了得的。”

音音手中的茶盏叮咚落地,喃喃道:“她们怎会如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过去了这两年,她以为这些往事也随风散了,谁会记得那个曾经卑微的外室。只未料到,从京中到江南,竟又被抖了出来。

季淮拿出绢帕,轻柔的替她抹去了指尖的水珠,又仔细将她脚下的碎瓷片收拾干净,才直起身,从袖中抽出一册话本,递给音音。

音音打开来看,越看越凝重,方才还晕红的脸颊一点点褪去了血色,苍白的荏弱。

这话本写的缠绵悱恻,讲一对相互恋慕的男女因着门第之别,不得不分开,女子另嫁他人,男子默默守候。虽未指明道姓,但观其内容,是她与江陈没差了。

她细弱的腕子轻颤了下,扬手将那话本丢尽了火盆中。

这大婚在即,她不怕自己名声扫地,她只怕给季家蒙羞。

季淮安抚的捏了捏她的腕子,带了点不安:“音音,我并不在乎这些风言风语,我只觉得,这事不简单。”

顿了顿,又道:“音音,早些来江陵吧。”

她一个人留在镇江,他实在不放心。他想她活在自己的庇护之下。

音音回过神来,也觉出些蹊跷。有什么人会这样大胆,冒着触犯江首辅的风险,将这些私密传出来?

她细眉微蹙,道了声“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镇江,怕是待不得了。

送季淮出了门,阿素瞧着音音神思不属,便将那嫁衣抱了来,打趣着来分她的心神:“姑娘,季大人也是费心了,这嫁衣真真儿好看,你且试一试吧。”

音音拗不过她,便由着阿素替自己试穿,待最后一件霞帔上了身,整个屋子都随之一亮。

璎珞垂旒,一抹浓艳,衬着小姑娘芙蓉娇靥,千娇百媚的勾人。

阿素看呆了去,半晌才啧啧道:“姑娘,等成婚那日,季大人看见这样的你,还不知要痴成什么样儿,指不定要撒不开手了。”

这大胆又直白的话,让音音微红了面颊,微恼着来捂她的嘴,这样一闹,倒是将方才那点子担忧散了去。

江陈将最后一本文书批注完,出了书房往后院而去,经过连廊时,下意识越过那堵矮墙,往隔壁院落望去。

小姑娘的房间里还亮着灯火,暖黄的温馨。

她纤弱的身影正映在绢纱窗上,随着烛火一晃,荡开柔媚风情。只这身影不同于平日的清丽婉约,透着些许红艳艳的靡靡,将半边绢纱窗都衬的通红。

他微微眯了眯眼,不自觉便往前几步,靠在院墙下那株残雪垂枝梅下,抱了手臂凝望。

那身影转了几圈,忽而消失在窗前,不多时,门帘打起,阿素牵着小姑娘的手走了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隐隐听见那婢女阿素叽叽喳喳:“姑娘你随我来,我那儿替你收了支东珠步摇,戴上了更衬这衣裳。”

江陈借着廊下风灯的光,睇了一眼那身影,忽而凤眼微扬,迷离了一瞬。

他手中那株红梅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小姑娘一身艳艳嫁衣,踏着月光而来,面上还带着羞赧的笑,像极了那些梦里的场景,她身披嫁衣,来做他的妻。

在这恍惚的梦境里,他隐隐听见小姑娘语带娇怯,开了口:“阿素,五月初五就是我跟大哥哥的婚期了,我真的要嫁人了。”

那梦境哗啦一声碎成了粉末,江陈勾了唇角笑,自嘲的落寞,她是要嫁人了,可嫁的不是他。

方才还剩下的半截梅枝,在他手心里被捏了个粉碎,细小的枝桠戳进掌心,淋漓一片血迹。

他闭了闭眼,想起从前在首辅府,他要娶柳韵,每每当着音音的面提出来,从不避讳。

他定亲,他下聘,都是她眼睁睁瞧着定下的,她那时但凡对他有一点心思,又会是何等滋味?

他再不敢想,微凸的喉结滚了滚,仰头看暗沉的天幕,怪不得她斩断的那样利索,怪不得她拼死要离开。

这世上,同旁人分享自己的爱人,原来是这样的锥心刺骨。男人做不到,又凭什么要求女人做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惜,他知道的太晚,晚到明明血流不止,可还是不忍心,去毁掉她的笑颜、她的期待。

音音夜里睡的不□□稳,一早儿起来,便去厢房清点米粮。

她裹了件夹棉斗篷,秋香的底色,领口一圈雪白的狐毛,烘着一张小脸,益发显的晶莹透彻。

她步下青石台阶,沿着院墙往厢房走,冷不防听见一声沉哑的男声在喊:“沈音音”

她吓了一跳,抬头去寻。微踮了踮脚,才看见了江陈轮廓利落的脸。

这堵院墙同她差不多高,她往后退到台阶上,仰起头,才能看见隔壁院落的些许景致。

那株残雪垂枝梅开了些许花骨朵,风一吹,冷淡的梅香,这一树梅花下,江陈斜斜倚在枝干上,肩上落了一层夜里细小的雪粒,眼里血红一片,似乎一夜未睡。

他人高腿长,高出这院墙些许,此刻微垂了眼看她,浓密的睫毛垂了下来,掩去了眼里晦暗的光。

他问:“沈音音,嫁进季家真的是你期待的日子吗?能不能换个别的期待,成不成?”

不知为何,他明明还是一副骄矜的桀骜模样,声音也无半点低声下气,可音音就是从这一丝一缕的落寞里,听出了祈求的意味。

她紧了紧颈上的狐毛,呼出的气息凝成白霜,让一张莹莹的脸模糊一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仰起头,问:“江大人,你这是在求我吗?”

第59章从今往后,我只望她开怀……

音音因着昨日那话本,本就心绪不佳。她夜里辗转反侧,忽而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是江陈故意放出的这消息,要毁她姻缘?

这念头一旦生出,再看见他,便没了往日的平静。她眸光清澈,这一次却带了点咄咄的意味,听见那头沉默下来,又扬声问了句:“江大人是在求我吗?”

音音知道江陈的骄傲,定是不会承认的,但单单这句话已够让他难堪的了。她果断的转了身,再不想与她纠缠。

可在这寂静的晨曦里,簌簌冷风吹过,送来男子艰涩微哑的声音。

他说:“是,沈音音,我在求你。除了嫁给别人,你想要什么都行。”

想要什么都行!这天下间,她要的,他便都捧至她面前。

音音身子微晃,急急伸手扶住了廊下的抱柱,她从来没想过,江陈也会有求人的时候。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她并不回头,只微冷了语调:“江大人,可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嫁给季家哥哥,还望你成全。你我的那些过往,我再不想被提起,那是我的耻辱。”

他们的过往,是她拼死也要逃离的耻辱!

江陈嘴里有淡淡的血腥气,通红的眼尾扬起,低低“嗬”了一声,良久良久,一贯挺直的肩背,微微垮了下来。

音音再未多说,进了屋,哐当一声关了门。她坐在竹编屏风后,许久没动,听见阿素掀帘进来,才轻轻动了动腰身。

阿素打了清水来,伺候姑娘梳洗,一壁道:“隔壁一大早闹出好大动静,那江大人终于走了,我瞧见他们的车马出门了。”

音音缓缓吐出一口气,随手拿了方才丢在一旁的账本,道:“阿素,你我今日清点下囤积的米粮,都捐赠给官府吧,让官府派人去施粥。”

顿了顿,又道:“要大张旗鼓的去送,最好让府衙贴个榜,言明这捐赠的米粮何处来,又何时去施粥。”

阿素恍然明白过来,这施粥不是简单的差事,就她们两个姑娘家,怕是不成。不说要搬运米粮,万一施粥时无人维护秩序,出现踩踏抢夺,她们可是万万应付不来。这交给官府,是最稳妥的法子,她们轻松了,府衙也能落个为民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她有时候是真的佩服自家姑娘,虽则看起来柔柔弱弱,小事上也常迷糊,是个讨人怜惜的,可大事大非上从来有自己的主见,不慌不忙的安排好一切。

她“嗳”了一声,去厨房端了早食来。

两人用过早食,便着手清点米粮,到午时方才歇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素又心疼又无奈:“早知道年前不把银钱都换成米粮了,如今到好,什么也剩不下了。”

音音便安抚她:“没了就没了,况还能救几个人,已是知足了。往后,我们也用不到那许多银钱。”

两人说着话,却也放下心中一块大石,这米粮一去,便也没有那许多担忧了。

正松口气,忽听院门外一阵哭号,凄凉而尖厉,惊的音音手中的账本骤然落了地。

外面簌簌的风,又吹来一阵细小的雪花,阴冷的紧。

阿素急忙披了件氅衣,出门去看,许久也不见归,只听外面那哭声一阵紧似一阵。

音音心头猛跳,放下手中杯盏,跟了出去。

外面院门大开,一拐进连廊便瞧见,门口一个妇人抱着个面色灰白的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壁拍打自己的胸口,含恨的愤怒:“若是前日这家能施舍点米粮,我的儿也不至于饿死。凭什么她们背靠权贵囤积米粮,却眼睁睁看着我们这些灾民饿死,真真的丧尽天良啊!”

她泪眼模糊中,转头撇见音音走了出来,不由放下孩子便要扑过去,一双浑浊的眼里,是明晃晃的憎恨。

阿素眼见这妇人要来伤害自家姑娘,急忙挡在门前,推了她一把。

那妇人瘦成了一把骨头,自是羸弱的,被这一推便跌倒在了门槛上,拍着地面哭号:“老天爷呀,这家害死了我的儿,如今又来要我的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这一闹,巷子里早已挤满了灾民,本就对前日音音不分米粮怀恨在心,如今见这母子的惨状,更是愤愤不平的议论:

“真是黑了心肝的,见死不救。”

“是啊,一碗粥都不施舍,活活饿死了这孩子。”

阿素被这一句句的言论气到发抖,涨红了脸,直着嗓子喊:“自打年后我们姑娘一直悄悄施粥,是你们瞎了眼看不见。如今这孩子的死又关我们何事,我们姑娘本也没有义务承担灾民的死活。你们这些人无非饿急了眼,贪婪毕现,却又欺软怕硬,不敢去明抢官家老爷,便打起我们两个姑娘家的主意。”

人群有一瞬的沉默,这当口,一个短打汉子拽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儿挤了进来,抬起脸,露出一口黄牙,竟是前几日来要粮寻事的汉子。

他将那女孩儿往前一推,大声道:“这位女先生可是个了不得的。不仅有个江浙巡抚的未婚夫,还是当今首辅的牵挂之人。依靠着身后这两个男人,囤积米粮,哄抬米价,这是将我们这些灾民推向绝地啊。”

“你们不信,问这女孩儿。这女孩儿可是她的学生,同这位先生亲厚着呢。”他说着又去推搡身侧的女孩。

小女孩怯怯的,身子一直发抖,抬起一张泪脸,竟是黄杏儿。她哭号了两声,断断续续道:“是.我.我曾碰见那位季大人同先生商议,要暗中囤积米粮,等粮价一涨,再卖出去,好狠赚一笔.”

音音一目不错的瞧着黄杏儿的眉眼,微微后退了一步,她不是害怕,她只是心寒。

如今灾民最恨的便是那哄抬米价的商人,如今一听,咂摸过味来,怪不得官府一直压着不放粮,原是这些官老爷们也都想着从中牟利,简直是拿他们灾民的命来谋财啊!

那黄牙的汉子目露凶相,恨恨道:“这样不仁不义的,我们又何必顾忌,但抢了这些米粮便是,能给食不果腹者一碗粥,也是做了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巷口的灾民越聚越多,黑压压一片,听见有米粮分,早便红了眼,一蜂窝往里涌。

一个瘦小的身影忽而冲出来,张开手臂,死死抵住了门框,竭力的喊:“你们胡说,先生不是这样的人,她的米谁也不能抢。”

她衣衫褴褛,瘦的不成样子,被人群一推,便狠狠跌在了门楷上。这小小的女孩儿却半点不退缩,立时爬起来,扑过去便抱住了那黄牙汉子的腿,倔强的不松手。

音音被汹涌的人潮挤进了角落,抬眼瞧见那倔强的小小背影,打量了一瞬才瞧出,那是阿奴。她急急喊:“阿奴,松开手,快松开手!”

她怕她被踩踏了去!

她倾力相助的学生构陷她,可这随手施过一点恩惠的的小阿奴,却愿意为她奋不顾身。

这人心,音音觉得永远瞧不清。

江陈清晨回江陵时,未坐马车,骑了匹赤黑大马,迎着飘雪的寒风,一路疾行,到江陵府衙时,眼尾艳丽的血红才散了些许。

他一连召见了几位江南大员,于夕照时分才让自己空闲了会子。

于劲抱了个缕金方盒,探头探脑的走进来,犹豫道:“爷,您要的红丝砚送来了,您看这.”

这红丝砚如今已绝迹,也就宫中还珍藏了几台,其发墨益毫、极显墨色,最宜拿来绘画。这是给谁寻的,于劲自然晓得,只如今沈姑娘瞧着是决裂的态度,大人这砚台还不一定能送的出去,是以,他提起这个极是小心翼翼,怕又触了大人的痛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陈正看文书,长睫垂下,不辨喜怒,轻敲了下手边的剔红嵌玉多宝盒,道:“放进来。”

于劲如蒙大赦,急忙拿了那方砚,往多宝箱中放。甫一打开,便见那多宝箱中琳琅满目,集齐了各色形态的端砚、歙砚、澄泥砚,亦有细致狼毫齐笔、莹润珍珠头饰,俱是精巧难得的,其中不乏宫中珍品。他暗暗咂舌,又悄声将那多宝盒合上了。

于劲琢磨着,大人也确确实实费心了,每一件,都是沈姑娘喜欢的物件,也不知这送出去了,那沈姑娘能不能软了心肠。

他正瞎想,却听主子爷吩咐:“去,把季大人唤来。”

季淮本就在府衙偏殿办公,不过片刻,便打帘进了正厅,恭敬行礼。

江陈掀起眼皮,打量面前的男子,温润文雅,如竹如松,的确是极好的相貌。只是他自少年起便被女子的目光追逐,大抵晓得自己这副皮囊也不差,并没有被比了下去。

他轻嗤了一声,更像是自问:“季淮,沈音音喜欢你什么?”

季淮虽躬身回话,却自有不弯不折的气度,直率道:“大抵是喜欢我对她的尊重。”

尊重吗?江陈那抹落寞的笑凝在唇畔,良久,空空荡荡的声音:“是吗?”

他没再说什么,只将面前的多宝箱推给他,又恢复了凌厉的疏离:“拿去。”

季淮接过,打开来扫了一眼,轻笑起来:“多谢大人,每一件都是珍品,想来添在聘礼里,音音定是喜欢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陈眉目沉凝的看他,指尖方才沾染上的一滴朱红墨汁氤氲开来,一点血红,他说:“季淮,从今往后,我只望她开怀。”

她想要的,他可以都替她寻来,即便要用别的男人的名义送出去,即便她会因此对这个男人更感念。可想到她收到所喜之物时,眉眼间荡开的愉悦,便又觉得都是值得的。

季淮骤然抬眼,竟在江陈从来张扬笃定的眉目间,看到了妥协,带着卑微的妥协。他知道面前这人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也是对任何事都势在必得的强势,倒没料到,他也有如今。

他冠玉般的面上隐去了笑意,亦是郑重的:“好,望她开怀。”

他说完,提了那多宝箱,行礼退了出去。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斜斜的光一点点隐了去,死气沉沉的昏暗。

于劲斟酌了半晌,才横下心问:“爷,要不要给宫里去个信,撤回给沈姑娘请封号的折子,别让陛下再为难了。”

本来给沈姑娘请封,也是他们爷为了将人娶进江家,如今这人都不嫁了,还请什么呢?况这桩事,本来就难办的很。

可他万万没料到,江陈暗哑的声音在案桌后响起,果断的很:“不可,沈音音的封号,开春前必要请下来。”

于劲挠挠头,不明白的很,这.这又何必,这分明是替他人做嫁衣,往后,沈姑娘就是季家的人了,是什么身份,同他们有什么干系?

他正纳闷,却听他们家主子爷轻笑了一声,落寞的低语,他说:“于劲,你不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顿了顿,又笑自己:“从前,我也不懂。”

不懂爱一个人,到最后,便只想守护她的安宁,想让她过自己欢喜的日子

哪怕她不再属于你,哪怕她欢喜的日子跟你毫无关系,是同旁的男子共度余生、生儿育女。

于劲没再说话,只轻轻叹了一声,忽而想到什么,复又禀道:“爷,这几日镇江那边舆论越演越烈,坊间已传闻您将官府备的救灾粮运往了边境,是穷兵黩武,不顾民生。另有.”

他咽了咽口水,才又道:“另有消息,将沈姑娘同您的那段过往抖了出来,连您当年为了沈姑娘跳江之事都传的有鼻子有眼。”

江陈手中的杯盏咚的一声搁在了案上,问:“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日就开始传了,这几日从镇江开始,灾民要朝廷开仓放粮的呼声越来越高,好几次围了州府?”

“如何现在才报?”

江陈压着声音,可那平平的语调里依旧让于劲听出了冷肃,不禁缩了缩脖子,辩解了句:“前日随了大人去边境,军事繁忙,也是如今才晓得。”

江陈眉眼压的极低,指尖在檀木桌案上轻点,是什么人在背后引导舆论不难猜,他也并不怕,可为什么舆论的中心会是在镇江?

他微微沉吟了一瞬,忽而扬声唤于劲:“于劲,点一对人马,去镇江接沈音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60章沈姑娘怕是熬不过这两日……

于劲不明白,主子爷为何急着要他去接沈姑娘,可瞧见主子眼角微不可查的跳了下,他忽而也跟着不安起来。

他点了几名侍卫,往镇江而去,走到半路,却见镇江知州迎面而来。见了他,这位年过半百的地方小吏立时勒住了马,青色官袍一绊,滚了下来,慌慌张张的便要磕头:“于大人,劳烦通禀首辅大人一声,灾民聚众闹事,现已围了镇江府衙,喊着要开仓放粮呢,可您也晓得,如今江南粮仓,哪里还有半粒米呀!”

于劲蹙了下眉,未料镇江局势这样棘手,可也未转头,只吩咐了一名侍卫回去禀告。大人要他去接人,那他须得先把人接回来。

待进了镇江城门,却见黑压压的灾民已涌到了城门口,堵的水泄不通。

要求放粮的声浪一声高过一声,夹杂着愤怒的呼喊:

“江大人真真不顾及我们江南百姓死活,竟将救灾粮送去了前线,这是要我们活活饿死啊!”

“如今这境况,打什么仗,我们百姓不要打仗,我们要填饱肚子!”

“今日若不放粮,便让那位江浙巡抚的未婚妻、首辅大人曾经的外室,同我们一道饿死在镇江。”

于劲想起大人这些时日的宵衣旰食,是他一力顶起了这多灾多难的江南,撑到如今,竟换来这些诛心之言,他不由替他们家大人不值,气血上涌,站在城门前大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今若没有大人,南沼早拿下了江南,你们这些人还能活生生站在这里?”

“官榜早已张贴出来,再过十日,京中筹集的救灾粮便能运来了,你们所有人的命都在大人惦记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他一个人的声音太过微弱,很快便淹没在沸腾的人声中,激不起一点水花。

那张承诺十日后放粮的官榜今早便被揭了下来,那揭榜的汉子高喊:“这京中来的米粮据说大半已被运往了边关,这剩下的,经过层层官吏剥削,又能剩下多少给我们,这是拿我们当傻子耍呢。”

饿极了的民众,本就终日惶惶,被这些言论一激,便再不相信官府。

这人潮挤挤挨挨,将城门堵了个严实,于劲进不去,只好转身,拾阶上了城楼。

从城楼上望下去,便见人群以清和坊与府衙为中心,一层层漫开,一直堵到了城门前,黑压压的一片。

那镇江知州连滚带爬的上了楼,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又对于劲跪了下来,他方才的话还未说完,这位爷便策马远去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斟酌了又斟酌,才开口:“于大人,还有桩事,烦请通禀江浙巡抚季大人,他的未婚妻被灾民们困在了院中,说是若朝廷不放粮,便要这沈姑娘同他们一道活活饿死。”

他其实亦听说了这沈姑娘同江首辅的牵扯,只这关系毕竟不能放在明面上,只能提一提季大人。

于劲悚然一惊,如今才明白主子为何要他来接沈姑娘,怕是早看穿了这矛头的指向。他能跟在江陈身边这些年,自然也是个心思缜密的,细细一思量,也能明白个八|九分。

这江南背后有一双手,一力推动了这舆论,想来这样的手段,也断没有旁人,定然是章太后谋划的。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裹挟着簌簌的风声,屋子里没有滴漏,音音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院子里挤满了灾民,他们抢光了她的米粮,将她同阿素封在了主屋里,屋子里的一点炭火也被抢光了,只余下一室的寒凉。

她听见他们在喊,要季大人同江首辅放粮,如若不放,便要她活活饿死在这冷屋里。

其实音音明白,如今这些灾民们实在是饿怕了,被流言一激,便没了理智,要拼了命去搏一线生机。他们也不一定觉得这位沈姑娘在两位大人心中有多重要,他们只是要找个口子,找个筏子,来发动这场暴|乱,况且,手里能多一个筹码是一个筹码,指不定那两位大人,顾着这位姑娘,于心不忍,还能给他们些好处。

音音身上只着了件素锦夹袄,实在抵不住这潮湿的寒气,不禁有些瑟缩的拢了拢肩。这屋子里已被抢空了,连件厚衣裳也没给剩下,阿素寻了一圈,只得一咬牙,将床上的帷幔扯了下来,折了折,裹在了音音身上。

音音却反手将那竹青帷幔抖开来,一拉阿素,同时披在了两人身上。

她们两个互相依靠着坐在床边,同披着一块棉布帷幔,实在是狼狈的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音音却顾不得,一颗心揪着,眼前总是浮现阿奴抱着那黄牙汉子的腿不撒手的情景,担忧道:“也不晓得阿奴怎样了,她怎么那么倔。”

她当时被人群推拉着,挡住了视线,再未看到那个小小的女孩儿。万一被踩踏了去,她不敢想会是多惨烈的境况。

阿素便沉默下来,半晌叹气道:“姑娘,你说那黄杏儿,你拉她出了泥潭,还好吃好喝的照顾着,怎么就是她呢,要来诬陷我们。她走时那件小衣不合身,还是我连夜给她改的呢,脚上一个小水泡,也是你给她挑破包扎的。”

她顿了顿,又重复着呢喃:“你说,怎么就是她呢?”

音音没说话,只伸手握了下她冰凉的指尖,阿素便住了口,长长的叹一声,有些疑惑的问:“姑娘,你说我们往后遇到这样的事,还管吗?是不是就该躲的远远的?”

音音垂下鸦羽般的长睫,大概也是有些动摇的,可过了片刻,她仰起脸,杏眼里依旧是清澈的光。

她说:“管,阿素,若再有这样的事,我们还是要管。你看见阿奴了吗,不过随手施舍过几碗粥食,她便能为你舍了命,万一你不管,毁掉的是这样一个孩子的未来,该多惋惜。”

“嗳,管,我们还是得管。”阿素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应声道。

屋子里最后一抹光亮一点点隐了去,彻底陷入一团漆黑中。

阿素戳破了窗户纸往外瞧,借着外面一点微弱的光,看见这些灾民依旧未离去,干脆在院子里或坐或卧休息起来,门口被几个汉子倚着,依旧堵的死死的。她是看明白了,这些灾民这回是动了真格的,不要到粮不罢休。

阿素这时才觉出害怕,声音有点发抖:“姑娘,他们真的要把我们活活饿死在这里吗?季大人.季大人是会来救我们的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音音沉默着没说话,她知道如今这情形,已不是季淮想救就救的,除非.除非那人想救,可是她从来不认为,江陈会为了她放弃原则。

阿素没等来她的回应,喉咙有些发紧,转身想寻杯水喝,可摸索半天才发现,这屋子里连滴水也无。

入了夜,寒气益发重了,湿冷的风夹杂着细小的雪粒,从窗缝里一点点渗进来。

两人躺在床上,挨着取暖,阿素听见自己肚子里咕咕叫,难堪的翻了个身。

音音握了握她的手,安抚的声音:“阿素,官府张贴的榜上说了,十日后京中的救灾粮就会到,到那时灾民得了粮,你我也能得救。你.撑一撑好不好?”

“好。”阿素声音沙哑,喃喃道:“那咱们一定要撑过这几天。”

顿了顿,又故作轻松道:“十天而已嘛,眨眼就过去了。”

对呀,十天而已,她跟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活着走出这屋子。她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渐渐睡了过去。

再醒来,外面依旧昏沉一片,只一点微弱的光透进来,似乎已是平旦时分。

阿素也不知是饿醒的还是冻醒的,只觉得又饿又冷,再也睡不着,她翻了个身,葱白的指往音音腕上一搭,慕然僵住了。

她弹坐起来,伸手去探音音的额头,在触到那滚烫后,下意识缩了缩手。她心里咯噔一声,看着音音潮红病态的脸,一下子跌坐了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怎么办,她的姑娘病了,病的这样重,怎么不吃不喝撑过这十天?

于劲折回江陵时,已是大半夜,他肩头发上落了一层的积雪,也顾不得拍打,进门便跪,将沈姑娘之事禀了来。

江陈正跟季淮商议镇江灾民之事,听见沈音音的名字,眉目一凛,手中的文书骤然裂成了两截。

他一句话也未说,起身便往外走,带的交椅哐当一声,倒在了青砖上。

季淮手里那只狼毫停在半空,方才还沉静的眉眼亦是冷凝一片,将那笔一扔,转身便跟了出去

于劲从窗口瞧见有下人牵了马来,两人正翻身上马,自己也顾不得喘口气,又跟了去。

到镇江时,已是亮起了微明的晨曦,灾民们席地而卧,短暂休憩后,已是渐渐醒了过来,又开始了要粮的声浪。

季淮几步跨上城楼,一贯温雅的面上冷肃一片,高喝:“我乃江浙巡抚季淮,京中筹集的救灾粮已在路上了,官府承诺,十日内必放粮,还请大家回家去等。”

城门下黑压压的人群有一瞬的静寂,可片刻后,又是半点不信任的声讨之声。他们如今既已闹到这个地步,已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见不到米粮,绝不退步。

江陈站在季淮身侧,微扬的凤眼幽深的骇人,冷风扬起他滚银边的玄衣袍角,肃杀一片。

他看的清楚,这黑压压的人群中,混进了太半制造慌乱者。是谁派来的,他自然清楚。他们伪装成灾民,借用言论,一点点挑起了这场灾民与官府的对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剑柄,微微用了些力道,便听于劲仓皇道:“大人息怒,这灾民一个也杀不得啊!”

哪怕杀一个,也会益发激化这场对立。不仅镇江的灾民会因此暴|乱,整个江南的灾民怕是都会因此寒心。届时,可不再是一个镇江的问题,是整个江南的灾难。

江陈自然明白的很,他压在剑柄上的手很快放松了力道,转头吩咐:“点一队人马,去迎一下京中送粮的车队,要他们先分出部分米粮,轻车简行,快马加鞭,先送了来。若是如此,大概第一批粮,几日能到?”

于劲盘算了半天,才小心禀道:“便是如此,再快也要五六日。”

季淮落在城墙上的手倏然握紧了,眉间落下一层霜雪,轻轻一动,便落下冷寒来,低低道了句:“五六日?音音可等得?”

没有人回答,只余下寒风裹着雪粒,簌簌作响。

他闭了闭眼,似是在安慰自己:“她一定等的到!”

他这声音甫一落地,却见那位镇江知州上了城楼,对着江陈连磕了两个头,才将脸转向季淮,道:“季大人,清和坊的灾民方才放出信来,说是沈姑娘发了高热,若不及时救治,怕是熬不过这两日。”

第61章因为失去过,所以不敢赌……

音音脑海一片混沌,眼皮沉的抬不起来,隐隐听见阿素在哭喊:“姑娘,您跟我说说话,别睡成不成,再等一会子,一会子大夫就来了。”

她嗓子干涩,细白的指轻握了下阿素的手,张了几次嘴,才道了个“好”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这一声,惊慌失措的阿素才止了泪,抽噎着应了一声。

她今早慌了神,死命拍打门扉,扯着嗓子喊:“我们姑娘病了,病的不轻,快给寻个大夫啊。”

门外的汉子回身踢了一脚雕花门,骂骂咧咧:“喊什么喊,哪里就这么娇气了,撑撑也就过了。就你们这些人娇贵,你看看我们这些灾民,谁还请的起大夫,哪怕有了大病,不也是擎等着死?”

阿素不甘心,又喊:“我们姑娘打小儿身子骨就弱,每次风寒都要闹场大的,若是不医治,说不准撑不撑的过去。你们不是要以她为筹码,要季大人放粮吗?若是人都死了,你们也是两手空,甭想落得一点好处。”

门外的汉子竟是没话说,沉默了一瞬,才骂骂咧咧的走了,过了片刻,粗声粗气的在门外喊:“能不能有大夫愿意来,也看你们的造化了,莫要再生事。”

有这一句话,也算有个希望,阿素一颗惶惶的心才稍稍安定一点。

待得丝丝缕缕的光从锦绡窗泄进来,屋子里亮堂一片时,被封了一个多日夜的雕花木门忽而吱呀一声,开了半扇。

秋香色掐腰妆花袄裙的高挑女子闪身进来,抬手摘掉锥帽,便去床边看音音,语气却不善:“沈音音,死了没?”

音音勉力睁开眼,瞧清那张秀气的容长脸后,笑了,声音细弱的低哑:“怎么是你?”

是季家表姑娘-王蓉

王蓉将阿素推开,伸手搭在音音的腕上,来探她的脉,努嘴道:“你这境况,哪个大夫敢来啊。万一有来无回,被这些灾民堵在这里可如何是好?我虽是女流之辈,可自幼跟着爹爹学医,对付风寒还是使得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音音其实想问,旁人不敢来,那你如何来了?可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你这是真不生我气了?”

她大订那日,王蓉临走时还是气呼呼的,气她不声不响就把她的季哥哥拐走了,可事到临头,她还是来了。音音觉得,她到底没看错季家的几位表姑娘,尤其王蓉瞧着骄纵又嘴厉,其实骨子里都是赤诚良善的。

王蓉瞥她,嘴巴上能挂个油瓶,哼道:“气啊,我气性可大着呢,谁让你不声不响就跟季哥哥定亲了,也不提前只会我一声。”

音音轻笑起来,握着她的手摇了摇:“别气了,别气了。”

她因着病中,两靥潮红,平添几分娇媚,声音虽虚弱,却含着股子化不开的软糯,摇的王蓉也没了脾气,对着这样一个姑娘,只能认命的叹气。

她诊完脉,手脚利落的打开药箱,配起药来。

王蓉来时便料到,音音多半是风寒,带了应急的药材来,还拿了个熬药的陶罐。

阿素又费了不少口舌,向外边的灾民讨了几杯水,一捧炭火来,凑合着煎药。

待一碗黑沉汤药喝下去,音音额上沁出点虚汗,一直沉重的眼皮才轻快些许。

王蓉摸着她的脉象,却暗暗叹了口气,她不明白,明明青春正好的小姑娘,体内哪来那么重的寒气,淤在体内,让人心惊。便是风寒好了些,若继续待在这冷屋子里,不吃不喝的熬,别说五六日,怕是三天也撑不过。

她一时坐在床边,竟不知如何开口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音音瞧她模样,也不多问,从枕下摸出一封信件,递给王蓉道:“蓉姐儿,劳烦带给季家哥哥。”

说完又递给阿素一封,道:“阿素,你跟着蓉姐儿走,给江首辅递个信。”

王蓉便努嘴:“沈音音,事到如今了你还放不下那江首辅?这信还有一式两份的?我告诉你,不许辜负了我季哥哥的一片心意。”

音音靠在迎枕上,偏头朝她笑,她这一笑,杏眼弯起,藏着些许狡黠,小女孩儿般懵懂的顽皮:“蓉姐儿,我可不想活活饿死在这里,自然要给两位大人求求情,要他们顾忌顾忌我这条命,成不成?”

王蓉便无话可说,人在生死面前,哪那么多原则,活着要紧。她梗了梗,还是道:“仅此一回,往后,再不能同这江大人有牵扯了,必得跟我季哥哥好好过日子。”

阿素也纳罕,忙道:“姑娘,给江首辅的信让王大姑娘一块捎着便是了,如何让我单独去?”

音音便来握她的手:“阿素,如今这境况,也只有江首辅能转圜一二了,可他未必肯费心。只递一封信,毕竟隔着一层,你若能站在他面前,指不定还能让他想起从前,也能有几分希望。”

阿素便明白了,如今唯一与姑娘有牵扯的旧人便是她了,江首辅若见着她,指不定便记起了过往种种,能心软几分。她一咬牙,觉得自己不论如何也得出去,去给她家姑娘寻个活路。

王蓉瞧见音音握阿素的手苍白到透明,仿佛一折就断,她撇开眼,不忍心再看,只低低道了句:“放心吧,我带她出去。”

她戴上锥帽,转身要走,忽而脚步一顿,极快的塞进音音手中一块窝丝糖。

小小的一块,包在绢帕中,还带着少女身上暖人的温度。那是她进门前,藏在怀中,躲过了几个婆子的搜检,给她带进来的一点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音音指尖动了动,握紧了掌心那块糖,还是笑盈盈望着她。

只她虽还是含笑模样,脑海里却渐渐混沌,撑着说了这许久的话,已有些熬不住。

她隐隐听见门前吵吵嚷嚷,是灾民不让阿素出去,也不知王蓉说了什么,僵持了半晌,便没了声息。大抵阿素一个仆从,于他们来说无甚重要,便放了她去。左右她在这里。

她将那块窝丝糖含在口中,微微笑起来,多好啊,阿素出去了,临睡之前还能吃上一块糖,走的也甜。

季淮收到那封信时,有那么一瞬,不太敢看。他怕听到她不好的消息,会再不能忍受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指尖在信纸上摩挲了一瞬,才抖开了那纸张,借着积雪的余光,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读。看到最后,那双惯常含情的眼眸一点点沉寂了下去,暗淡的无光。

小姑娘一个字也未提她现下如何了,她只是给他写了一封退婚书,言辞恳切,字字凿进他心里。她说如今这江南都晓得她给江大人做过外室,这样的名声,实在不适合再嫁给大哥哥。她只望他以后另择良人,一生顺遂。

季淮哪里不明白,小姑娘这是存了死志,她不要他们因她为难。她也不要他往后愧疚。

江陈那封信亦是在手中摩挲了许久,撕开来,却一个字也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陡然抬眼,瞧了眼面前的阿素,瞬间便明白过来。沈音音她只是想寻个由头,将身边的婢女送出来。

她给季淮写了长长的一封信,却一句话也未给他留下。她无话对他说!江陈嘲讽的轻笑,灌进来一口冷风,扯的他胸口丝丝的疼。

阿素许久等不到两位大人回应,着急的跪了下去:“季大人、江大人,你们想想法子,救救姑娘啊。”

季淮睫毛轻颤,忽而抬起脸问王蓉:“她如何了?”

王蓉抿了唇,斟酌了好久,才道:“不太好,也不知为何,小小年纪体内便淤积了这样深的寒气,怕是撑不了五六日,最多.最多三天。”

季淮搭在城墙上的手陡然收紧了,低低道了句:“好,三日,最多等三日,如若第三日.”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带了点果断的狠厉,轻轻飘散在风中。

江陈在听见王蓉那句:“小小年纪,体内便淤积了这样深的寒气时”时,方才呛进肺腑的那口寒气横冲直撞,让他以拳抵在唇侧,压抑的咳嗽起来。

她的寒气,大抵是那些避子汤落下的吧,还有那日沁凉江水的浸泡。

他修长的指握紧了腰间挂的一柄乌木小弓,凤眼微扬,看城楼下的灾民,漆黑的眸子里是漠然的凛冽,静水深流的平静。出口的话亦是平静的莫测,他说:“季淮,你能等三日,我却等不得。”

于劲闻言,猛然抬眼去看江陈,瞥见主子这眼神,双腿都发软。他知道,那双凤眼里越是平静的幽深,便越藏了滔天的巨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噗通跪了,去扯江陈的袍角,仓惶道:“爷,您不要自己的前程了吗?便是不顾自己,江家的清誉也不要了吗?可如今这一切,是您一步一个血印挣来的啊,如何便能轻易的抛了去。”

“您忘了吗,当初缅北之战,一柄长箭从您的肩胛骨纵穿到肋骨,您半身都是血,硬是一人一骑拿下了缅军将领,这才赢得了北地军心,您这一路走来,是拿命换的,岂能说抛就抛了啊?!”

于劲说到最后,已是涕泪横流。

没有人的成功是轻易得来的,尤其是这条通往权利顶端的血腥之路。世人都看到了江首辅的权势滔天,可没有人比他清楚,他们爷从那样的绝境走到这权利中心,是如何过来的。

他相信他们爷比他更清楚,今日若杀了灾民,必会引起民怨沸腾,必将将他自己、将江家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任世人唾骂。

“江家?”江陈抽出一支雕翎箭,捏在手中把玩,低低重复了句。

是啊,他从十七岁起,便戴上了家族的枷锁,为了江家而活。他承诺过他的父亲,要立百年清流世家。

他将雕翎箭轻搭在弓弦上,扬起臂,试了试准头,忽而道:“于劲,那时我为了江家,让沈音音平白受了许多苦楚,可如今,我再舍不下她。”

于劲身子一歪,跌在了沁凉的方砖上。

他知道他家爷是个有主意的,这必是再劝不动。可一想到后果,于劲便觉胆寒的紧。

季淮亦从未想过,江陈会如此,眼里的惊诧毫不掩饰,问:“江大人,你果真要如此?若今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江陈答的干脆,不待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他将腰牌递给季淮,还是平静的语气,出口的话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愣在了当下。

他说:“今日杀灾民,是以我江陈的名义。事后,我会下责己书,辞了一身官职,给天下人谢罪。朝廷尽可将所有罪名推我一人身上,来平复百姓的怒意。”

他微微侧了侧身,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季淮说的:“季淮,你不能动手,需得留下一身清名,来收拾残局,肃清江南官场。”

他丢下这句话,再不言语,转身朝楼下而去,挺拔的身姿沉稳肃杀,在这天地间搅起风云。

他失去过一次,尝过沈音音死在面前的滋味,是以,这三天,他不敢赌,一天都不敢赌。

第62章江大人,为什么是你?……

“今日官府要是不放粮,我们决计不能善了。若此番轻易偃旗息鼓了,那下回官府也必不把我们这些灾民放在眼里,这米粮是肯定分不到你我手中.”

一个褐色短打的汉子站在石阶上,卖力的喊。他话还未说完,一支短柄雕翎箭呼啸而至,带着惊人的力道,一下子便穿透了他的咽喉。

温热的血喷出来,洒了周围人满头满脸,那汉子圆睁着一双眼,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情形,喉咙里“叽咕”几声,噗通倒了下去。

周遭有片刻的死寂,他身边的另一个汉子最先反应过来,指了城门的方向,轻抖起来:“江.江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另一支箭接踵而至,须臾之间穿透了他的颈,惊人钉在了城墙上。

人群慌乱起来,惊恐的朝城门望去,便见了一身玄黑的挺拔男子。

“江首辅杀灾民了!”

也不知是谁先喊出的这一句,甫一落地,便在人群中惊起了滔天的巨浪。

江陈逆着光,站在城楼前,玄衣上的金线麒麟闪着摄人的寒芒,挺拔的身姿站在这天地间,是凛然不可犯的态势。

他俊朗的眉眼间依旧是冷峻的沉静,辨不出喜怒。那双修长干净的手上却沾染了几滴鲜红的血,衬出几分绮丽的美感。

他丢了弓,抽出腰间佩剑,剑尖一转,便将来阻他路的几名男子斩在了剑下。

其实,哪个是灾民,哪个不是,好分辨的很。真正的灾民面黄肌瘦,虽跟着起哄,迫切想要一口米粮,可真正事到临头,也会惜命的退缩。

那些煽动情绪,带头生事的,此时又敢上来阻路的,必然是章家派来祸乱这江南的。

江陈剑尖上的血越聚越多,滴下来,沾湿了他的袍角。

所过之处,鲜血汇集在一处,顺着青石板路蜿蜒。到最后,已是无人敢靠近,看着他一步步踏进了清和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音音昏昏沉沉,隐约听见吱呀一声,雕花木门骤然打开,泄进来一片日光,晃的她闭了闭眼。

再睁开,便见那束光里走出来玄衣的男子,挺拔威仪,丰神俊朗,恍如天神降临。

她眨了眨眼,确认了又确认,才喃喃道:“江大人,为什么是你?”

江陈便笑,冷峻的眉眼化开,浮上了些许缱绻的温柔,他说:“沈音音,为什么不能是我?”

音音还是不敢置信的神情,懵懂的看他,片刻后,她问:“江大人,这一回,你又想交换什么条件?”

江陈单膝曲起,半跪在床前,冰凉的指轻触了下她的额头,低低笑:“自然要交换,你知道,我这个人狠辣又卑鄙,从不干无本生意。”

“那大人要什么?”音音说完这句,又隐忍着咳起来,咳的脸颊通红。

江陈将她半扶起来,靠在了自己肩上,一下下替他顺着气。

许久,她听见他略低沉的清朗声音,他说:“这一回,我只要你活着。”

音音骤然失了声,仰起脸,看他薄情又多情的眉眼,眼尾微挑,昳丽的精致,此时眸中暗流涌动,漩涡一般,引人深陷。

她别开脸,声音细细的:“可是大人,我不会感激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陈失笑,飞扬的凤眼里都是桀骜,他说:“沈音音,我不需要。”

音音便沉默下来,看他丢在门边的那柄剑,上面淋漓的鲜血滴下来,沾湿了门边的毡毯,在这屋子里弥漫开淡淡的血腥气。她知道,他杀灾民了,这一路来,也不知杀了多少。

她轻笑:“江大人,你要千古留名了,这杀灾民的罪名,可是要载入史册的。”

载入史册,任后人唾骂。

江陈没回应,只轻轻捏了捏她苍白的指尖,顺势要将她抱起来,道:“沈音音,我带你出去。”

出去?音音骤然握住了床帏不撒手,苍白着一张脸,问:“我还能去哪儿呢?”

她没有出路了,便是出去了,江陈为着她杀了这许多的灾民,必然引起民愤,她这祸水红颜的罪名是逃不过的,在这江南,怕是再没她的容身之地。

她垂下头,睫毛一颤,沾了点雾气,轻轻道:“我本来京中长大,有家有父母,可是后来一夜间家就没了。京中待不下去了,我就来了这江南,好不容易安稳下来,有了季家这处温暖,还有了季家几位表姑娘一处玩,可是怎么突然间这江南就又容不下我了呢?”

这么些年了,她努力的努力的经营,就想有个家,能安稳自在的过活,为什么就没有一处能容下她呢。

她抓住江陈的衣袖,轻轻摇了下,她说:“江大人,我再不能回季家了,我能去哪呢?”

江陈幽深的眼里有隐忍的情绪在翻滚,他声音低哑,轻轻诺:“好,我带你离开这江南,你想去哪儿都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63章沈音音,我们来做个交换……

一个月后,蜀地榆叶镇上淅淅沥沥的雨水绵绵不断,已是下了三五日了。

镇子东头的客栈二楼,一扇小窗推开来,露出一张凝脂般的脸,苍白的荏弱,却丝毫掩不住眉眼间顾盼的盈盈。

那双杏眼透过雨雾,将这小小的镇子打量一瞬,忽而关了窗,低低道:“我同这小镇倒是有几分机缘。”

一个月前,音音昏沉的厉害,隐约记得是江陈握着那把滴血的剑,一步步将她背出了镇江。

她似乎一直在马车上,时而清醒,时而昏沉,他们走过了许多的城池,最后被这场绵延的雨困在了这个小镇上。

音音觉得,或许这就是冥冥中的安排吧,她可以有个落脚地了。

她侧身,不动声色的问了句:“江大.江陈,看这雨势渐止,是要启程了吗?”

江陈背着手,也正站在窗前看细密的雨丝。他一身细棉竹青直缀,脱去了华服的陪衬,却丝毫不显落魄,清俊的疏离。

他听见小姑娘软糯的一管嗓音,喊他江陈,不再是江大人,眉目间那丝疏离也淡了些,露出几分温和笑意,他说:“是,待会子雨停了便起身,去蜀郡锦城,那里尚算安居乐俗,可以安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音音乖顺的点头,忽而朝他道:“大人,我饿了,我们用些饭食再启程,可好?”

江陈微侧了身,便见了她唇角弯起,露出了这些时日以来的第一抹笑,不自觉便应了声“好。”

音音瞧着那挺拔清俊的身影消失在门前,嘴角那抹笑意也渐渐凝在了唇角,她默了一瞬,干脆的转去屏风后开始收拾行李,看了一圈才发现,也没什么好收拾,只有两件换洗的衣裳并她日常用的笔墨罢了。

他能护送她走到这里,她心里是感激的,因着这感激,那些先前的种种便也都忘了。只也不想再同他纠缠了,他们俩纠缠了那么久,如今也两清了,既不打算再重聚,便要断的干干净净,相忘在这广阔天地间。

音音是个干脆的性子,她瞧着外面雨势渐渐止了,留了封信,便挎着小包袱出了门。

此时已近午时,阴沉的天终于露出了些许温煦的日头,让人的心也跟着暖了几分。

这雨一停,街面上也渐渐热闹起来,行人商贩陆续冒了出来,小小的镇子,烟火气的日常。

音音在一处面摊前,顿住了脚,她轻抚了下空空的肚腹,有些懊恼,应该蹭江陈顿饭再走的。

她翻遍了全身,才摸出了两文钱,拿在手中舍不得递出去。

从镇江出来时,她浑身上下值钱的物件早被灾民们趁乱摸了去,是真真的身无分文。这一路上,全靠着江陈吃用,如今要分开,自然没脸拿他的钱。这两文钱,还是上次江陈嘱托她付车钱时剩下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热乎乎的汤面出了锅,飘过来诱人的香味,音音看着桌前的食客浇上卤汁,大口吃起来,也跟着咽了咽口水。

她一狠心,递上一文钱,道:“劳烦来一碗面。”

待汤面上了桌,音音喝下一口热汤,只觉整个人都暖起来,不由弯起杏眼,露出欢欣满足的笑。

隔壁桌青衫蹼头的年轻男子正高谈阔论,不经意间瞥见小姑娘的笑,一下子便失了声,被身侧的男子用胳膊肘一杵,才又道:“听闻那日镇江血流成河,也不知那江首辅杀了多少人,这可是一条条无辜的人命啊,真真造孽啊。”

他一侧的男子“呸”了一声,道:“为官者不为子民着想,却将屠刀对准了灾民,是为不仁不义。”

“哪里还有什么江首辅,月前这位便下了责己书,已辞去了一身官职,自贬为庶民了。”

音音被这些议论声搅的心绪不宁,垂下眼看剩下的半碗面。怪不得江陈有这样的闲工夫送她入蜀地,她想,他如今是不是也同她一样,是个回不了京,归不了家的?

那样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本是站在权利顶端,拿捏他人生死的,如今被碾碎了声望,背上一身的骂名。音音想,他肯定是后悔当时冲动救下她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手边的那碗面已是凉透了,指尖的冰凉,让她猛然回神,摇摇头,不再想这些,复又低下头去吃面。

待那碗面见了底,音音犹豫了一瞬,又将碗底的汤汁喝了个干净。她晓得,今晚必是没有饭食用的,这会子,无论如何要吃饱。

这如今最大的难题,是如何立住跟脚。

音音琢磨着,先去城郊的山神庙凑合一晚,待明日一早儿,她便去找份活计,哪怕先找份浆洗的活,待拿了月钱,先找个落脚地再说,总会慢慢变好的。

她这样想着,倒也开朗起来,刚要起身,忽而听身后妇人抱怨:“吃什么吃,这面要一文钱的。待会子还要去给你爹爹写信,那孙秀才黑心的很,一封信要收两文,哪里有钱给你吃面。”

音音回身,便见一个粗布妇人正拽着个小童数落,她顿了一顿,上前问:“婶子,你要写信吗?我幼时家里富贵过,也是习过字的,不若今日我来给你写,就收一文钱,成不成?”

能省下一文钱,这妇人自然是心动的,只看着一个女娃娃,又实在信不过。

音音瞧她神色,也未多说,沾了几滴雨水,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字,字体秀气工整,看的这位妇人眼睛亮了亮。她虽然不认字,可瞧着这姑娘手法娴熟,写出来的字也好看,不比那孙秀才的差,不由动了心。

她变了笑脸,对音音道:“成,那姑娘就给写一封吧,咱可说好,只收一文。”

音音连连颔首,从包袱里掏出笔墨纸砚,借用面摊上的桌子,铺开了纸张,一壁听妇人陈述,一壁下笔如飞。

也不过一刻钟,这封信便写好了,音音吹了吹未干的墨迹,递了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妇人瞧着这娟秀字迹,甚是满意,又省了一文钱,也是高兴,当即将那枚铜钱放在桌上,道了声谢,转身离开了。

音音将那文钱拿在手中,上下掂了掂,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看,生活就是这样,只要有手有脚,就能一文一文挣出活路。

那枚铜钱被她高高抛在半空中,打着旋儿往下落,眼瞧着要落在她掌心了,一只肥厚的大手蛮横的伸过来,一把将那铜钱夺了去。

音音转身,便见了那满脸横肉的汉子,一双眼肆无忌惮的打量她一瞬,咧嘴笑道:“好个小娘子,没经我王六允许,也敢在这榆叶镇赚钱?”

他说着,“呸”的一声吐掉了嘴里叼着的柳芽,指了那面摊老板道:“你问问他,哪个想在这榆叶镇赚一分钱,不得先孝敬你六爷?”

这王六乃是榆叶镇一霸,凡是开门营业的商户,都要被他盘剥一层,没人敢说个不字?这面摊老板也只能干笑两声,私下替这小姑娘捏把汗。

音音往后退了两步,“砰”的一声磕在了食桌上,疼的她微蹙了下眉,抽气道:“可我没有钱,方才赚的那一文也已进了你腰包,今日.今日能不能就两清了?”

那王六盯着小姑娘看了片刻,笑道:“一文钱就想把爷打发了,小娘子你也忒不知好歹了。你没有钱?”

他顿了顿,笑的见牙不见眼,“没钱也不碍事,我看小娘子你容貌不俗,不若跟了我吧。我王六在这榆叶镇也是说一不二的,跟了我,也不算辱没你。”

“是喽,跟了我们大哥,小娘子有福气了。”王六身后的几名男子也跟着起哄,让音音恼恨的涨红了脸。

她本能要跑,却被脚边的方凳一绊,直直跌在了沁凉的青石板路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瞧着那双肥厚的大掌便要来扯她臂,音音微微有些发颤,扬声斥道:“这光天化日的,榆叶镇便没有王法了吗?若.”

她声音是有些抖的,其实知道,同这些无赖,是没什么道理好讲的。

她话还未说完,忽见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攥住了王六的小臂,轻轻一扯,便将这身宽体阔的汉子掼在了地上。

音音听见这王六闷哼了一声,显是被摔的不轻,抬眼便见了江陈冷峻的脸,一双幽深的凤眸,寒星一般,看的王六也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江陈抬脚碾在他胸口,语调清淡,问:“你叫王六?在这榆叶镇说一不二?”

王六梗着脖子,目眦欲裂:“自然,哪来的不长眼的,今日若敢.”

他话还未说完,只觉胸前那只脚重重碾了一下,如有千斤重,压的他瞬间憋红了脸,窒闷的咳嗽起来。

待那窒息感越来越重,王六才渐渐软了神色,露出怕死的惶恐与挣扎。

他勉力抬眼一扫,才发现,带来的几位兄弟,早横七竖八躺下了,他那份恐惧便又加深了几分,抱住江陈的腿,讨饶:“不不不,往后.我王六都听爷您的.您才是说一不二.”

江陈颔首,倒是收了几分力道,慢条斯理道:“好,既你如此说,往后便要记牢了。”

音音方才受了点惊吓,待从沁凉的青石板上爬起来,却见那王六已一溜烟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理了理衣摆,垂着头,低低道了句:“江陈,这一回,倒是要感激你了。”

她顿了顿,忽而问:“那封信,你看了吗?”

她以为他看了信,估计也便同她两两相忘了,倒没想到他追了来,只她又有些担心,这人既追了来,估计要为她的不辞而别发脾气了。

可她没料到,江陈只目光凝在她身上,轻轻叹了一声,颇有几分无奈。

他屈膝,视线与她平视,只问了一句:“沈音音,你想留在榆叶镇?”

音音愣了愣,点头:“是啊,山清水秀,只是可惜.”可惜有恶霸。

她这话还未说完,却见江陈以拳抵唇畔,压抑的咳嗽起来。

音音抿住唇,没再言语,这些时日以来,她常听他咳嗽,只装听不见罢了。

江陈凤眼里有一瞬的暗淡,忽而道:“这一路风餐露宿,落下这咳疾,方才去看大夫,言宜好生将养。蜀地湿润,倒是有利于恢复。”

他顿了顿,盯住她的眼:“沈音音,我们来做个交换吧。我留在这榆叶镇养病,需得有个照应之人,旁人我并不放心。而你没有银钱,寸步难行,不若我给你提供庇护与银钱,换你一段时日的照应。待你在这榆叶镇落稳了脚跟,而我亦痊愈,便分道扬镳。你看,如何?”

这听起来似乎颇为公平,可音音并不想再同她纠缠,当下便想回绝,却听江陈又闷闷咳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清俊的眉目间带了几丝病态,唇色苍白,再不是从前那个无坚不摧的江首辅,让音音那句拒绝的话便卡在了唇边。

她想起他这一路上舍身护送,垂下头,许久,才低低道了句:“成吧,待大人痊愈,便分道扬镳。”

第64章我没想过,我们也会有这……

榆叶镇的东南角,远离坊市,还算清静。清水巷口,停了辆马车,车帘打起,下来一双神仙似的男女,引得路过的行客不住回头。

音音从车上扯下个包袱,往肩上背了背,一壁小跑着跟上江陈,问:“你真的买了个宅子?你哪来那么多钱啊?”

这句话,她其实早想问了,明明这人背她出镇江时,也是两袖清风,可这一路上,就没缺过银钱。

江陈随手将她肩上的包袱夺了过来,拿在手中,不紧不慢道了句:“这宅子,旁人送的。”

送的?音音瞧了眼后面正帮着搬东西的王六,狐疑的很,一点也不信:“江陈,你可别跟我说,是王六送的。”

江陈只微挑了下眉,没应声。不是王六还有哪个?

那王六鼻青脸肿,只管低着头搬东西,一眼也不敢瞧音音,他可是记住了,再瞧一眼,他这双眼大概是保不住了。他闻言,心里又是一痛,想起那白花花的银子,恨不得哭出声。老天爷,这天下间怎么会有这样直接残暴的人!还被他王六遇见了!

这处宅子在巷尾,四方院落,青石铺地,正中三间房连在一起,用碧纱橱隔开,是主人家起居的厅室与卧房,另有西厢一间,虽说不大,却也方正规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音音前前后后看了一遍,甚是满意,犹豫了又犹豫,终是问了句:“江陈,等你病好离了榆叶镇,这处宅子真的留给我吗?”

等他走了,她就又有自己的家了?那她要在院里种两颗石榴,等秋天结了果子,便在树下画石榴百子图,画完了,还能顺手摘颗果子吃。

她眼角眉梢都是向往,是一心盼着他走,看的江陈胸口憋闷一瞬,低低咳嗽起来,半晌,才浅淡颔首。

音音觉得,这交易实在划算,可听见江陈咳嗽,又心虚起来,哪有只占便宜不付出的,当即关切道:“你……难受吗?这眼见着午时了,我去煮碗面你吃吧。”

这院落小的很,出了正屋,几步就是灶房。好在江陈是个办事利落的,也不过两天,小院里的一应起居用品皆已齐备。

音音瞧着利落整洁的灶台,很是满意,刚要下手,却犯了难,她确实会煮面,可生火却不太在行,往常这活,都是阿素来做。

正为难,却见江陈走了进来,二话不说,捡了灶底的斧头便又转去了院里。

音音倚在门边,瞧他挽起衣袖,露出一截匀净的手臂,竟是开始劈柴。

往常她见的江陈,有双执笔执剑的手,修长又干净,指尖轻动,便决定了许多人的命运。倒没想到,劈起柴来也这样利落。

音音走过去,颇有几分惊奇:“江陈,劈柴你也会的?”

江陈手上动作不停,只微侧了身子,以防那木屑溅到她身上,轻笑了声:“我会的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音音因着有了落脚地,心情也轻松,随口调侃了句:“那江大人必是会煮饭的,不若这午食便由你来煮吧,我要姜汁鱼片、羊肉片川小萝卜”

她以为,依着江陈的脾性,听见被使唤,必要面色不好看了,可她没想到,那清朗的男声,并无半点波澜,只轻轻道了个“好。”

说完,他抬起利落的下颔,朝王六瞥了一眼。

正打扫庭院的王六立时如芒在背,跺脚道:“买,买,买,我这就给大哥去买食材。”

“不许盘剥商户,每一样,都要付钱。”江陈将手边劈好的柴码在一起,随口道了句。

音音瞧着这膀大腰圆的汉子,惶恐点头,一溜烟出了院子,疑惑道:“他因何这样听你的话。”

要知道,前两天,这王六还叉着腰,断言在这榆叶镇说一不二。

江陈没抬头,抱起一捧柴进了灶房,丢下四个字:“以理服人。”

王六回来的快,不过一刻钟,便提了满篮子的食材,送进了灶房。

音音愣了一瞬,也跟着进去打下手,她看见江陈清俊的脸,明明同这狭小的灶房格格不入,可偏偏手法利落,切菜下锅,倒被他做出了行云流水的清贵。

她急忙上前,本想帮着添柴禾,冷不防那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挡了她一下,曾经高高在上的江首辅,从浓重的烟火气中抬起脸,挑眉:“沈音音,你出去,我怕你烧了这灶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音音瞪他,有些不服气,随手往里丢了几根细柴禾,扬脸道:“我怎会.”

话还未说完,灶膛噼啪一声,有明亮的火团爆出来,吓了音音一跳,被一双大手揪着,远离了灶台。

江陈微低下头,问:“还要留下来吗。”

“我.出去吧。”

音音走出灶房,待饭菜上了桌,还有些懊恼。

她一抬头,瞧着摆碗筷的江陈,忽而有一阵恍惚,仿似昨天这人还是强势凌厉的江首辅,今日却在这小小的庭院里洗手做羹汤。

她轻笑:“江陈,我没想过,我们也会有这样一天。”

有这样一天,他不再是江首辅,只是一个唤作江陈的平民,同她有了平等的身份,坦然的相处。

江陈往她手边放了碗黄芪当归粥,又夹了片细薄的鱼片放在她碗中,冷峻的眉眼化开,轻笑:“沈音音,这样不好吗?”

音音没作声,只拿箸尝了口鱼片,忽而顿住,杏眼瞬间亮起来,道:“这样好吃的吗”

江陈眉梢微扬,往她碗里又添了几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丝丝缕缕的光透进来,照的这不大的厅堂橙黄一片,音音用了几口粥,忽而小小声道:“这碗太大了,我用不完。”

她出来镇江时,病的厉害,大夫说是气血有亏,要每日用滋补的粥,开了几个方子,每餐必用。

她以为,依照江陈强势的性子,必定会说:“沈音音,都喝了,这对你身子好。”

可她默了片刻,却听那人道:“能喝多少算多少,不必勉强。待晚上再煮一些。”

这样的江陈,让音音总觉得有些陌生,她抬起眼,狐疑的瞧他:“你怎么同以前不一样了?”

是因着被便贬官,受到的打击太大了,连心性都变了?

她这样想着,倒是有几分了然,只未料道,男子抬起俊朗的脸,忽而笑了,他说:“沈音音,我会去学。”

学着尊重她,学者去爱她,以她喜欢的方式。

他生来高贵,父亲手握重兵,是威名显赫的镇国公,自己打小儿便常出入宫中,同几个皇子一块厮混,是个张扬肆意的主,又如何会去在意别人的感受?后来江家遭难,倔强不屈的少年,也是凭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走出来,又站在了权利顶端。这益发让他冷漠,冷眼旁观这世间生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只如今,他想将另一个人的情绪,放在首位了。

音音“啊?”了一声,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便随口问了句:“你要学什么?”

江陈却止了声,耳根透出些许可疑的红,片刻后,才道了句:“你听错了。”

他随手便将她手边剩的那大半碗粥端走了,拿了白瓷羹勺来吃。

音音瞧见他吃自己剩下的粥,一时有些别扭,低低道了句:“你怎么.你怎么,吃我剩下的。”

“沈音音,如今这境况,不该节省吗?”

他问的这样坦然,吃的也坦然,倒让音音觉得,或许是自己多想了。

她别开脸,揪了揪手边的巾帕,忽而好奇的问:“江陈,你成了庶民,那江家呢?”

“江家?”江陈手中的瓷勺顿了顿,摇头:“我已让于劲送了祖母去老家,江霏亦托李椹照应,京中的世家大族中,再没有江家。”

“那你该后悔了,从泥泞里爬出来,又跌了回去。”音音颔首,浅淡的表情。

后悔吗?曾经江家落难时,桀骜的少年一夜长大,唯一支撑他的信念,便是完成父亲的嘱托,再将江家撑起来。从一个乞者再到掌权者,哪里便那样轻易,也是一步一个血印走出来的,如今轻易便弃了,可后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厅里有一瞬的沉默,在这沉默里,却听院门轻响,伴着妇人的声音:“家里有人吗?”

音音放下碗筷,起身去开门,没听见江陈那句低低的自语。

他说:“不后悔。”

她穿过小院,开了院门,便见青布袄裙的妇人正张望,见了她,愣了一瞬,叹道:“哎呦,真真神仙似的人儿。今日巷口见着了你们这对新搬来的小夫妻,我还以为晃了眼,我们清水巷竟也能见到这样俊的?”

她说着,将手中的竹篮递到音音手中,道:“我是隔壁王婶子,今日家里新摘梅花,做的梅花饼,你们尝尝。往后,街里街坊的,大家多多照应。”

音音接过来,清甜的喊了声“王婶”,笑的眉眼弯弯,这样朴实的街坊,让她对这榆叶镇又多了一层好感。

江陈正用茶,听见外面的妇人嗓门大的很,在问:“你那相公生的着实不俗,同你站在一起,真真般配。”

茶盏停在唇畔,他凤眼微扬,勾了唇角,无声笑起来,有些少年气的意气风发。

只这笑刚展开,便听沈音音软糯的嗓音在说:“婶子,那不是我夫君,那是我哥哥。”

“亲哥哥啊?”

“对,亲哥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65章有我护着,沈音音想做什……

蜀地的二月,潮湿阴寒的紧,第二日一早,已是卯时末了,还是雾蒙蒙的天,透不出日光。

音音披了件氅衣,打帘出了卧房,一抬头,便见南炕桌上,江陈已备了早饭,热腾腾的枸杞粥,并几样小菜。

她微有些羞赧,说好了她来照料他这个病患,换取吃住,往后,还能得处宅子,本已是极划算,如今瞧这架势,倒不知道谁照料谁了。

她慢慢走过去,双手放在热腾腾的粥碗边沿取暖,觑着江陈神色道:“不能是我起晚了吧?是你起太早了。”

江陈长眉微扬,没回应,只曲起指,轻敲了下炕桌,嗓音是晨起的慵懒:“吃饭”。

音音有些心虚,往炕桌前挪了挪,微微倾身问:“江陈,我看你也不需要照料,我能替你做什么?”

这话落了,对面的人又转过头去,低低咳了几声,唇色浅淡,声音也带了点病态的微哑:“熬药,我最讨厌闻见药味。”

音音便点头,成,她还是有用的。

用过早食,音音便出了门,她拿了绘的几张绣样,摸去几家绣坊,挨着问了一遍。只跑了一大圈,一张样式也未卖出去。这小小的镇子,也无甚贵人,最有权的,便是镇子东头的里长,最有钱的呢,大概就是卖茶叶的张大户了,不对,也可能是这榆叶镇一霸-王六。也无人穿多光鲜的衣裳,平常的绣样足够了,绣坊哪里要另花钱去买新巧的样式。

更别说卖字画维生了,这小镇子,连家正经的书画铺子都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音音叹了口气,回去的时候便有些丧气,搬了煎药的小火炉,在廊下熬起药来。

咕嘟嘟的水汽里,她杏眼里蒙上一层浅淡的雾气,轻轻一眨便没了。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唯有几分才学,可在这小镇上,似乎全派不上用场。可若去大些的市镇,怕是她的故事早传遍了,若被认出来,也再没有平静的日子。

她将帕子捂在脸上,极低微的叹了口气,忽听一声清朗的男声,提醒道:“沈音音,药沸了。”

音音拿开帕子,便见那药罐的青瓷盖被水汽顶着,上下耸动,边沿已是涌出不少药汁。小姑娘低低惊呼一声,急忙要去揭陶盖,却被热气灼了一下,又反射性的收回了手。

一只修长的手探过来,揭开了陶盖,让那沸腾的药汁慢慢平息了些许。

江陈刚练剑回来,一身玄黑,挺拔又清俊,朝她伸出手:“可有灼伤?给我看看。”

音音将手藏在身后,也未回应,坐在绣墩上,继续看药炉里的簇簇火苗,良久,她抬头,闷闷的问:“江陈,我要怎样才能在这榆叶镇活下去呢?”

“还记得这文钱吗,你在榆叶镇挣的第一文钱。”

江陈修长的指夹了一枚铜钱,微倾了身,放在她的膝上,还是惯常散漫语调:“沈音音,能挣第一文,就能挣到第二文,怕什么?”

音音垂眸,看膝上那枚铜钱,良久,忽而握在了手中,扬脸:“好,总会有第二文的。”

她抬起头才发现,江陈正微倾了身同她说话,他清俊的眉眼近在咫尺,就那么直直的看进她眼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姑娘骤然往后退了退,急急站了起来:“我.我这就去支个摊,代旁人写信。”

她说着,裙角一闪,已下了石阶。

江陈望着那还在咕嘟咕嘟冒热气的药罐,微蹙了蹙眉:“沈音音,药.”

浓重辛辣的药味直冲而来,让他微偏了头,可瞧见音音兴冲冲的身影,又止了声,忍着胃里的不适,拿起了煽火的小蒲扇。

音音利落的很,午后便在长街的尽头摆了个小摊,备了笔墨纸砚,打算先从写信做起,她手中转着那枚铜钱,放在眼前看,轻笑起来,一双纯澈的眼里,都是生命力。

江陈说的没错,一文一文的挣,总会有活路的。

蜀地的午后,太阳勉强露了个头,雾蒙蒙的湿冷。

一旁摆面摊的中年夫妇,好奇的看了几眼小姑娘,裹青布头巾的婶子探头过来,试探道:“姑娘,你这是要替人写信吗?瞧着还未出阁,如何出来抛头露面的干这个。”

音音一壁摆弄笔墨,抬头道:“婶子,不碍事,挣钱有什么不好。”

这位妇人便撇撇嘴,不再言语。

音音将那枚铜钱放在桌上,想着,只要今天挣一文,就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她从午时,坐到傍晚,身上都僵冷了,也不见一个人来。冬日天短,日头一落,这街上就几乎没了行人,只留下旁边面摊上的一盏风灯,飘飘荡荡的照出些暖光。

面摊大婶又探出头来,问:“姑娘,这会子了,还不归家啊。”

“嗳,我再等一等。”她抿了抿唇,还是不死心,想等一文钱,好给明天个希望。

她将冻僵的手拢在唇边,呵了口气,暖了暖。眼瞧着这街上连个人影也没了,旁边的面摊老板也要收摊了,才微垂下头,开始收拾散落的纸张。

“还写不写信,给我儿子捎带一封家书,要几文钱?”

这声苍老的声音,让音音黯淡的眼眸骤然亮起来,急忙抬头:“写,写,写。只要一文。”

就着面摊的风灯,她落下笔墨,仔细听老妇人言语,写了短短一封信。写完了还不忘仔细折好,双手递了出去。

接到那一文钱,音音竟有些喜极而泣。这是她在榆叶镇挣的第二文钱,那第三文还远吗?

她方才的沮丧一扫而空,珍而重之的将那枚铜钱放在了荷包里,转头却见面摊夫妇正收摊,同她招呼道:“姑娘,我们走了,你也早些归家吧,这晚了不太平。”

音音“嗳”了一声,也去收拾手边的笔墨,刚收拾完,却觉那点灯光也渐渐远了,眼前是一片模糊的昏沉,抬头便见面摊夫妇已收了灯,走远了。

她看了看空荡荡的街,这才觉出些许害怕来,这小镇上歇的早,长街远处还有稀稀拉拉的灯光,可一旦离了这条最繁华的街巷,便到处都是一片黑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想到要穿过漆黑的街巷回家,音音拢了拢肩,微微瑟缩了下,壮了半天的胆,才将笔墨收好,转身要走。

可一转身,并未陷入漆黑的夜,在街口的老槐树下,有一盏昏黄的气死风灯,为她照亮了身后的路。

江陈抱臂靠在老槐树上,一身筠雾直缀,衬的人疏离的清雅,修长的指微弯,提了一盏风灯。也不知待了多久,肩上已落了一层似有似无的雾气,有些潮湿的气息,她说:“沈音音,回家。”

音音未料到他会在此,面上都是讶然神色,问:“你缘何来了?来多久了?”

“刚来,顺路就过来了。”他说的云淡风轻,提着那盏风灯,转身替她照亮了脚下的路。

小姑娘小跑着跟上他,拍了拍扁扁的钱袋子,炫耀:“江陈,我今天又赚到了一文钱。我在这榆叶镇赚到第二文钱了!”

江陈只扫了她一眼,有些不屑的神情,转过头,嘴角却跟着她的笑容,翘起了愉悦的弧度。

方才那位写信的老嬷嬷走的慢,慢慢挪了一段路,回头瞧见这一双身影,疑惑的愣了一会。这对小夫妻也不知闹的哪一出,一个要出来写信挣钱,另一个便花钱聘人来写信。她摇摇头,管不了管不了,反正她倒是挣了五文钱,划算的很。

回家的路要经过几条漆黑的巷子,寂静无声,隐隐还有犬吠,音音不自觉往江陈身后躲了躲,倒是庆幸今日回来碰见他。

两人进了清水巷,迎面碰上了出门倒泔水的王婶子,王婶子打了声招呼,瞧着兄妹俩犹豫了一瞬,还是对江陈道:“小兄弟,我听闻今日姑娘出去摆摊写信了,这哪是姑娘家干的活,抛头露面的不好,还是别要她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完,转头又劝音音:“沈姑娘,别嫌婶子唠叨,婶子也是为了你好,你也到了出嫁的年纪,整日抛头露面,这不好寻人家。”

音音有一瞬的尴尬,立在原地,轻笑了两声,正不知道说什么好,却觉有一双大手轻触了下她冰凉的指,将她护在了身后。

她听见江陈疏离清冷的嗓音,对王婶道:“婶子多虑了,有我护着,音音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需在乎旁人看法。”

王婶子有些讪讪,干笑了两声便转身归家了,心里却轻嗤:没本事让妹妹安心在家,还要小姑娘出去挣几个辛苦钱,瞧着高大英俊,原来是个无能的。

音音自然猜得到王婶会如何想,她扯了下江陈的衣袖,弯起杏眼,狡黠的笑:“看来,这街坊邻居们定要说你无能了,要让妹妹抛头露面去挣钱。江大人,是不是要伤到脸面了?”

江陈却没做声,只轻挑了下眉,伸手想摸一下她的发顶,却在触到小姑娘躲闪的眼神后,移开了去,转而握拳抵在唇畔,轻咳了声:“确实,一点面子也无。”

两人进了门,音音才想起,自己熬药熬到一半便跑了,也不知这人今日喝上药没。她微有些不好意思,忙道:“这样晚了,我去煮碗面。”

江陈却指了指桌上的油纸包:“方才王六送了柳记烧鹅来,这榆叶镇一绝,你不尝尝?”

他说着,净了手,打开油纸包,拿帕子垫了,扯下一根鹅腿,递到音音面前:“尝尝。”

两人坐在厅房的南炕桌前,隔着窗棂,看外面浅淡的一点月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柳记的烧鹅,表皮酥脆,软嫩脱骨,入了口,唇齿生津,音音举着手中鹅腿,朝江陈轻笑:“我现在是不是特别不文雅?”

“是”江陈答的肯定,往迎枕上一靠,懒懒散散的风雅,他扬了凤眸看她,眸光幽深的专注。

音音吃的开心,连仪态都忘了,她如今在江陈面前,丝毫不在乎他的目光,反倒自在的很。这小小的榆叶镇,给了她另一种安宁的包容。

江陈的目光一直是平静的幽深,压抑了许多的情绪,让人看不透。他没动那只烧鹅,只懒散的靠在迎枕上,瞧外面暗沉的夜色,只余光注意到小姑娘洗漱回房后,才转回头来。

内室里燃了暖黄的灯,丝丝缕缕透出来,他依旧未起身,瞧着那扇紧闭的卧房门,静默了许久,才拿了一本医书出来,细细翻看,看上面关于女子虚寒之症的记载。

这样守着她,让他觉得安心。

外面又下起雨来,是蜀地特有的潮湿绵密的雨水。

他起身关了窗,刚要转身,忽听卧房里哗啦一声,碎了一只杯盏,还有重重砸在地上的声响,让他骤然转了身。

第66章被他肌肤上的温度妥帖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音音今日在冷风里坐了一天,上床时已有些不舒服。内室燃了盆炭火,虽有几分热乎气,却烟火缭绕,呛的人直咳嗽。这小镇偏远,能寻到最好的炭,便是这红罗炭,这炭耐烧,却烟雾大,实在比不得银丝炭。

音音干脆熄了火,拽了厚厚的棉布来盖。只这蜀地湿冷,盖再多,也抵不住这透骨的湿寒。

她这一觉,越睡越冷,到后来撑不住,竟迷迷糊糊发起热来。

喉咙干涩的紧,音音就着案桌上烛火的微光,摸索着爬了起来,想倒一杯茶水,润润喉咙。

可她刚触到茶盏,许是起的猛了些,眼前一黑,那茶盏便脱了手,叮咚一声落在了地上。凉茶洒出来,打湿了她的素白中衣。

隐约听见房门被推开,有个又凉又薄的男声在喊:“沈音音。”

她往后一仰,跌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抬起脸,便见了利落干脆的下颔、紧抿的薄唇、高挺的鼻,再往上,是飞扬昳丽的凤眼,让她迷蒙中觉的熟悉的紧。

江陈方才听见内室动静,眼角跳了跳,也顾不得其他,猛然便推开了那扇门。

小姑娘又发了高热,面上苍白的荏弱,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她眼神懵懂的迷茫,大概是烧迷糊了,忽而抬起手,“啪”一声给了他一巴掌。

她身上竖起尖刺,拢了拢素缎中衣,有些仓皇的防备,脱口道:“走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陈愣在当下,竟是一动不动能动,他看的清楚,小姑娘那双清澈的杏眼里,浮起的是浓浓的防备。

他仿似被当头浇了盆冷水,凉意一点点渗进了骨头缝里,他知道,音音是将过往的恩怨都一并抛了,却也对他关上了心门,她看见他,下意识的是防备。

他浓密的睫毛垂下,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阴影,良久,才一点点将心里的酸涩压下去,将昏沉的小姑娘抱上了床。

床上的人手脚冰凉,微微蜷起了身子,江陈在床边站了一瞬,忽而单膝跪在床边,将那双小巧白皙的脚放进了怀中。

音音醒来时,外面青蓝的天际被一点点蚕食,已是透出晨曦的光。她额上覆了凉丝丝的巾帕,身上的锦被松软的包裹,让她轻轻喟叹了一声,脚趾微蜷了蜷,却忽而觉出一丝异样来。

她脚下是一片温热,紧实有弹性,让她下意识便沿着那紧实的纹路,轻蹭了蹭,好分辨这触感的由来。

忽而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攥了那只不安分的脚,男声带着晨起慵懒的暗哑,提醒:“别动!”

音音方才那点子迷蒙散了个干净,一下子坐起来,寻声看去。便见江陈正靠坐在床侧,微闭了眼,一张侧脸利落又清俊,每一笔弧线都精致到完美。

他胸前衣襟微敞,漏出一点冷白的肌肤,有一截锁骨,若隐若现。

音音一双脚,便被他捂在怀里,被他肌肤上的温度妥帖的温暖着。

她愣怔了一瞬,才意识到方才触碰到的是什么,不由低低惊呼了一声,急急往回抽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妨抽的急了些,一抬脚便踢在了他的下颔上。咔嚓一声,听的她心惊。

江陈这下,是真的清醒了,他闭了闭眼,压着薄怒,一字一句:“沈音音,你……”

可最后,那声音却拐了个弯,问的竟是:“可还发热?”

音音面上浮起薄红,轻轻摇了摇头,她脚上,似乎还有他肌肤上的余温。

男子没再言语,只起身轻弹了下袍角,迈步往外走去。

小姑娘松了口气,方才的一点尴尬渐渐散了。她将那双圆润白皙的脚缩进棉被,微抬身,去够床尾的袄裙。只低头的间隙,忽而瞥见自己身上的水红中衣,低低“咦?”了一声。

她明明记得,昨天自己着的是一套素白中衣。

小姑娘的嗓音带着羞赧的薄怒,对着门边挺拔的身影,微提高了声调:“江陈,你……你给我换的衣服?”

那颀长身影在门边顿住,耳根透出一点红:“是,你……昨夜中衣被茶水浸湿,若是不换,会寒气入体。”

他声音是平静的微哑,可想起昨日旖旎光景,手下嫩滑肌肤,不由微微发热,耳根那点红晕一点点蔓延,染红了整个耳朵。

音音微拢了下中衣,从胸口看进去只见了自己海棠色的肚兜小衣,她满面的红晕,抬手就将软枕扔了过去:“你……不知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陈背影依旧是沉稳平静的挺拔,只轻咳了声,低低道了句:“又不是没见过。”

这一句话,勾扯出许多陈年的记忆,那时他呼吸灼热,那双幽深的眸子,也曾一寸寸刮过她的肌肤。

“你……你出去!”音音抬手捂住脸,一句话不想再跟他说。

她歇了一上午,喝了碗风寒的汤药,至午后,便觉得身子利索了不少。

歇在家里,同江陈抬头不见低头见,音音想起今早一幕,便觉恼羞,干脆去街角摆摊写信了。

今日面摊的李婶子和气的很,看见小姑娘,主动招呼道:“姑娘,这边坐,这处遮风。”

她刚坐下,笔墨还未铺开,却见王六领了一群人,呼啦啦围了她的小摊子。

王六气喘吁吁,见了她,满面堆笑:“姑娘,你瞧,街头那孙秀才往后不再代笔了,这一堆人等着写信,也寻不到个有学问的,我便给你引了来。”

说完大手一挥,指了那群人道:“写信,都找沈姑娘写信!”

音音一时忙起来,一壁研磨。一壁抬头道:“孙秀才如何不代笔了?”

王六挠挠头,想了半天,才磕磕绊绊道:“他……他忙着呢,私塾里的学生还等着他授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六口中忙到抽不开身的孙秀才,却紧蹙了眉头,正从街头往这边走。

二十出头的男子,有些书生气的清秀文弱,戴着青布幞头,越走越急。

今日这王六冲进他的铺子,抬手就拔掉了他的幌子,还威胁再不让他在这榆叶镇代笔。临走,却忽而又折回来,没了方才的凶神恶煞,不情不愿道:“我们大哥说了,不能恃强凌弱,喏。拿着这银子,顶你一年代笔的收入了,算是补偿,往后,你停笔一年,便补给你一年银子。”

可惜这孙秀才是个自诩清傲的,软硬不吃,整个榆叶镇,也就他从不怕这王六。

他倒想看看,谁这样蛮横?

只拨开人群,往里一瞧,却忽而愣住了。

小姑娘坐在榆木桌前,微偏了头,正听身侧的老伯说话。她一张侧脸莹润娇柔,美好的像是三月春桃,睫毛一颤,便是一段明媚。

她笔下的小楷娟秀工整,比他的还要耐看几分。

孙秀才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又好看又有学问,甫一出现,便让这原本灰蒙蒙的榆叶镇有了光彩。

他正愣怔,却见小姑娘转过来,凝着他问:“这位郎君,是要写信吗?”

嗓音也是软糯的清甜,孙秀才整个人都僵住,早忘了为何而来,下意识道:“是,来……来写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音音今日生意好的很,整整写了五十封信。她原本一封信是想收一文钱的,可来写信的都说孙秀才以前收两文,他们照旧也会付两文。

这样算下来,一个午后,便有整整一百文。她将铜钱一文文穿起来,弯了眉眼,轻笑起来。

今日天阴,黑的早,音音便提早收了摊,在隔壁用了碗面,才慢慢往家走。

她不想与江陈同桌而食,没得尴尬。

只进了门,却见厅里摆了一桌热饭菜,桌前空空荡荡,并无那人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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