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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珩坐到床边,看着眼底乌青的顾诀,轻叹了一口气。这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到处是血,却没有几道伤口,不知是……杀了多少人。
“大帅,探子来报!”
“进来。”
一个将士走进来,“禀报大帅,您吩咐的地方已经查过了,关口处发现了漱川军队的尸体,无一生还。”
傅珩愣了一下,“全部死了?”
那将士点点头,“属下翻看了百来具尸体,大都是一刀封喉,伤口发青,是中毒的迹象。”
傅珩沉默了片刻,“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属下告退。”
傅珩看了眼顾诀换下来的血衣,衣服上挂着把短刀。傅珩把刀拿起来,抽出刀鞘,露出银色的刀刃,通体有淡淡的花纹。刀刃边缘上泛着一圈青紫色,是毒。还有很重的血腥气。
这刀先前傅珩常常看见顾诀佩着,还从未细看过,也没问过他是从何处得来的。形影不离,很宝贵的样子。
傅珩把刀放回去,看向桌上的药,摸了下碗,温度刚好。
傅珩试着要给他喂药,发现顾诀牙关咬得很紧,喂不进去。
“顾诀,顾诀?”傅珩试着叫他,“阿诀?”
顾诀似乎皱了下眉头。
看见有反应,傅珩把人扶起来,用枕头垫在后面,“阿诀,你听得见我是不是?”傅珩轻声说,“张嘴,我喂你喝药。”
傅珩把勺子凑近他的嘴唇,一勺药缓缓送了进去,等了片刻,也没吐出来。傅珩不自觉地笑了笑,喂进第二口。慢慢地喝了小半碗,顾诀还是没醒。
傅珩正要把他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里,忽然看见顾诀手腕上爬满了弯曲的黑色纹路,仔细看才发现是绷起的脉管。
傅珩用指腹摩挲了一下,诡异的凸起。
“你在干什么?”床上的人忽然出声。
傅珩抬头,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像含着一层雾气,那么直勾勾地看向自己。
“顾诀?”傅珩被他冰冷的神色整得一愣。
顾诀没说话,似乎是头痛,抬手按着脑袋。
“你怎么了?”
过了片刻,顾诀抬起脸,表情已经趋于柔和,微微下垂的眼睫,像蝴蝶羽翼一样煽动。
“傅珩?”他先是看了看傅珩,又继续揉着眉心,“我这是怎么了?”
傅珩松了口气,“你们突围出谷,你受了伤,现在已经没事了。”
顾诀点点头,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怎么会来?”
“洛半深正在往这边调集兵力,很快会开战。我,来看看。”
顾诀有些失落似地低头眨眨眼睛。
“你在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诀想了想,摇头,“我记不大清了,漱川军围堵我们,然后就开战了。”
“算了,没事就好。”傅珩拍拍他的肩膀,起身,“好好休息,我去让人给你做点吃的。”
顾诀点头。傅珩便出去了。
这次的事情,傅珩还在犹豫要怎么向朝廷汇报。他倒隐约猜到,可能是蛊毒的效果。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可怖。就像往顾诀原本的躯壳里,塞了一个陌生的魂魄。
明明以前让他吃药,还会嫌苦,还要哄。而今却是连眉头的未皱一下。不知是长大了,还是如何。
傅珩心里着实有些不舒服。
顾诀自己待在营帐中,下床来倒了杯茶。
他看着水中面色麻木的自己,忽然想到在山谷的时候,割开那些人的喉咙时,他们惊惧的表情。
血喷溅到自己身上,一股带着热气的恶心。鲜红,潮湿,粘腻。
奇就奇在,他分明亲历过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却在回想时,如同在看他人。
这就是顾如叙所谓的,失去神智吗?
原来是这种感觉。
顾诀站起来,想出去走走。经过士兵们练武的校场,有人看见自己,忽地喊了一声。
“顾将军好!”
顾诀一愣,接着便是所有人都朝这方望,一个接一个,大吼着向他问好。有些人目光里,还藏着一股亮闪闪的……什么东西?
对面的徐怜也看见他,乐呵地走过来,“哥!身体好些没?”
顾诀点点头,“没事。他们,怎么这样看着我?”
“这是崇拜啊哥!”徐怜一把搭上顾诀的肩膀,“不愧你啊!我大齐的战神!”
“什么?”
“别谦虚了哥,他们都和我说了,你一人放倒了千军万马。这一回,漱川人怕是都吓得提心吊胆了。”徐怜大笑道。
顾诀没说话。
“好了哥,你是不是还没吃饭?走,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俩吃饭去。”
“不了,”顾诀回绝道,“我吃过了,出来转转而已。”
“行吧,那我就先去了。”徐怜摆摆手,“回见啊哥。”
“嗯。”顾诀看他走了,自己也走到了别处。城门处有几个守卫,正搭在一伙聊天。
“喂,听说了吗?顾将军以一敌百,我大齐啊,要出战神了。”
“别说了,那哪是战神啊,那是战魔!”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跟你们说啊,我有个兄弟,就是跟着顾将军突围的。他说顾将军杀起敌来,那可是忽然像变了个人,下手之狠烈啊,眉都不皱的。你说说,这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咳,顾将军本来就不是一般人,对付漱川那群混账,怎么能手下留情!”
“可是不杀战俘素来是我大齐的传统呀,我兄弟说,后来那些投降的,也全被顾将军杀了,一个不留啊。”
“啊这……”
“我之前就觉得啊,这人看起来就冷冰冰的,那面相啊,一看便是天煞孤星,别说战神了。你们看着啊,这人以后,准给大齐带来灾祸。”
“话也不能这么说,无论如何,顾将军这也是立了功啊,是圣上钦定的功臣!”
几人你一句我一嘴,没多久又讨论起了别的事。
顾诀站在墙后听了一会儿,自觉没趣,回了营帐。刚好瞟见傅珩来给他送吃的,一碗热腾腾的汤面。
“去哪儿了你?”
顾诀淡淡地笑了一下,走过去,“没事,四处走走。”
傅珩看了眼他身上的单衣,“外面风大,怎么不多穿点?”
“我不冷。”
傅珩握住他的手,冷得像冰一样。
傅珩微微皱眉,嘀咕了一句,“臭小子。”
说着,把旁边的衣服披在了他身上。
第68章
“全军覆没?”
洛半深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吉恩的眼神满是震惊。
吉恩低着头,有些不敢说话。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据说原本是要围堵齐军,但是居然被他们反杀了,连投降的都没放过。去检查尸体的人说,好多皆是一刀毙命,还有中毒迹象。”
“傅珩干的?”洛半深想了想,他不知道齐国出了傅珩还有谁又这样的本事。但是傅珩也从未做到这种地步。
吉恩摇摇头,“带兵的人叫顾诀,是傅珩的副将,据说是几年前被傅珩收留在身边的,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查不到了,奇怪得很。那人现在被齐军鼓吹为什么大齐战神,对我们很少不利啊。”
“顾诀?顾……”洛半深念了两遍,忽然顿住,“吉恩,你还记得当年北疆国也出过一个这样以一敌百的人吗?”
吉恩皱起眉,“您是说……二十年前那个北疆国主顾晌?这么一说,确实也姓顾啊!”
“可是当年顾晌是被种了蛊毒,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否则也不至于最后落得那种下场。”
“老大,那顾小将军年纪也对,说不定真的是顾晌的儿子。但我听说,当年月羌被大齐灭了族,难不成,他们早知道蛊毒一事,偷留了月羌的族人?还偏偏是顾晌之子?”
“不可能,”洛半深摇头,“齐国的老国主对顾晌恨极,生怕出来第二个顾晌。这才诛灭了月羌全部男子,女子都被充奴留在齐国。傅霄如果知道,何必费大力气去找顾晌的儿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