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其实他们都不明白一个道理,越是弱小的东西,越是需要提防。”
"为、为什么呀?"
“因为弱,才会受到欺辱,才会滋生仇恨,那是再好不过的养分了。”顾诀手肘搭在膝盖上,目光飘向远山,“所以你要等,某一天,一切都会不一样。”
月生呆呆地看着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顾诀轻笑了一声,他脑海忽然涌起一些陈年旧事。
三年前,傅珩前往郾城剿匪的时候,顾诀其实不是没有机会逃的。
杜竭他们的确是打算从暗道溜走不错,但他们才踏进去,就燃起了大火。往外逃时,所有出口都被封住。
顾诀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走回到地牢里,发现了那个漏网之鱼。他想,反正粮食都一并被带进去烧了,凑合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顾诀从地上捡起一把短刀。
第三天,傅珩带着军队来到山上,他们并没有发现火灾现场,因为顾诀早就处理好了全部。
明明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的,却不知为何,偏生就留了下来。才被那流氓王爷绑回了京城。如今到了这地步,竟都没觉得后悔。
顾诀仰头靠着栏杆,闭上了眼。
——
半夜时候,顾诀还是睡不着,虽然累,却无法入眠。
草木影影绰绰,夜风不时吹过,带来丝丝凉意。不远处忽然闪过几道细微的银光。见不是冲自己来的,顾诀便没躲。
片刻后,几个守夜的暗卫全倒在了地上。
顾诀只坐着,等来人走近。顾如叙找到钥匙,打开了他身上的镣铐。
“你已经这么明目张胆了吗?”顾诀看她的眼神有些玩味。
“跟我走。”顾如叙淡淡地说。
“去哪儿?”
“漱川。”
顾诀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之前投靠洛半深的小国纷纷叛乱,漱川此刻是腹背受敌,傅珩已经准备攻城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可想过,洛半深若是落到傅霄手里,会如何?”
“成王败寇,该如何便如何。”
“顾诀,你真的准备一直效忠于齐国?”顾如叙眯起眼,“你别忘了,你爹娘是怎么死的。”
顾诀侧眸,“我爹娘?”
“你真以为你娘是病死的?”顾如叙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她若不死,以后便要成为齐国控制你的筹码,她不愿意自己的儿子被束缚,才选择了死亡。你明白吗?”
四周寂了一瞬,风声都有些不真切。
“你这么说,可有证据?”
“证据?”顾如叙气得笑了一声,“你还记得你娘死的当日他们早早就封了棺吗?”
“是怕……被我发现?”
“不然,难道真是连给你见最后一面的时间的没有?”
沉默了半晌,顾诀问,“这些都是傅霄谋划的,对不对?”
顾如叙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傅霄虽是主谋,但哪些是共犯,你心里难道没个数?”
顾诀的手不禁收紧,指甲嵌进皮肤里,却感觉不到痛感。
顾如叙抓住他的手,“现在去漱川,你可以逼洛半深退位。凭你的能力,要反攻齐国,不是什么难事。待天下一统,再来清算当年那些仇人,重建北疆,便无人可挡了。”
顾诀安静地听着,良久才开口,“那些药。”
“什么?”
“你给我的药。”顾诀抬眼,“第一次是在试探我。第二次,你笃定我会吃,所以才换了另一种。”
“你在胡说什么?”顾如叙脸上闪过一丝异色。
“姑姑,”顾诀的声音忽然变得冷冰冰的,“你明知那种药会刺激蛊虫的狂化,把我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怪物。你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可还是把那药拿给了我。为的,就是今天这个局面,就是逼我按照你的计划去报仇。对不对,姑姑?”
顾如叙稳了稳,方才的慌乱转瞬即逝,“那你呢?你现在还有退路吗?”
“我不知道,”顾诀摇了摇头,“或许从踏入京城那一刻开始,就没有了。”
――
角落里,月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其他暗卫都看不惯他,他便只能自己跑到远处睡。
耳边隐约有说话声,他坐起来,想去看看怎么回事。
“谁?”
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不远处,白色的身影猛地转过身来,目光如鹰隼,月生不禁打了个寒颤。
“等等。”另一道声音响起,听起来很耳熟。
“不杀?”女子问。
“不用,走吧。”
月生这才反应过来是顾诀的声音,呆愣站在原地,“顾、顾将军?”
顾诀没回头,骑上马,和旁边的白衣女子一道离开了。
月光亮堂堂的,马蹄声哒哒而过,逐渐远去。
第78章
“你终于回来了……”
洛半深定定地看着顾诀,他眼中布满红血丝,眼眶下一片明显的乌青,几日不见,竟憔悴至此。唯独那股傲气凛然未散。
顾诀打量着这熟悉已久的摄政王府,一扯嘴角,“你知道我会回来?”
洛半深没回答他,反而是看向了旁边坐着的顾如叙,“阁下,便是给我写信的人吧?”
“正是。”顾如叙连斗笠都没摘,只点了点头。
“你们,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姑姑。”
“你们不是齐国人?”
“不是。”
“你体内有人蛊?”
“……是。”顾诀略微有些惊讶,没想到洛半深连这一步都查到了。
事实上洛半深只是怀疑而已,这一来,便笃定了他的猜测。
洛半深看着他对答如流的模样,不禁微微一笑,“我问什么你都回答是么?”
“大概吧,”顾诀说,“但在那之前,我要先说明来意。”
“你说。”
“我要和你合作。”顾诀与他对视,“消灭齐国。”
“条件?”
“我要你手上七成政权,包括兵权、财权,不止漱川的,还有那些小国的。”
洛半深面色一变,眼底的笑意消失不见,“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你可以不答应,”顾诀淡淡地说,“然后漱川就等着亡国。”
洛半深沉默了片刻,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你知道北疆国吗?”顾诀问。
“北疆?你是北疆人?你和顾晌是什么关系?”
“你说呢?”
“没想到,顾晌居然还有子嗣,月羌也没有灭族。”洛半深有些狰狞笑了一声。“我听说当年大齐的皇帝怕极了这巫蛊之术,对月羌灭其族,毁其书,禁其术。却还是有人打了黑心算盘,偷偷豢养月羌的后代炼制蛊人,你便是这样活下来的?”
顾诀拄着下巴,翻了个白眼,“姑姑,你和他说吧。”
“洛先生,”顾如叙缓缓道,“顾诀随他母亲落难多年,是我借了傅霄之力寻回来的。他体内的蛊,也是我多年潜心之作,比起当年顾晌,只强不弱。”
“何以证明?”
“漱川不可能没有记载当年旧事的史书,你也不可能没看过。”顾如叙拿起案上的茶盏喝了一口,仪态优雅,“你觉得,换作是顾晌,能两个月就把漱川打成这样吗?”
洛半深侧眸,“书上说,他受蛊后不到半月便被反噬而死了。”
“没错,他体内的蛊虫极不稳定,再加上外界的扰乱,使他心神不宁,蛊虫才脱离了掌控。但是顾诀,不会。”
屋里静默了一瞬。
“所以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复国?还是报仇?”
顾如叙轻笑一声,“有区别吗?”
“当然有,”洛半深也笑,“一朝天下定,鸟尽先藏弓。我怎么知道到头来是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毕竟你陆存予,可是有过前科的。”
顾诀被洛半深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他知道洛半深在暗指什么,这才更难受。干脆撇过头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