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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畏惧地,摊开了自己的双手,那些聚集在四周的漆黑,因为他的回答,霎时间沸腾起来。
它们如影子又如潮水,像是在矿洞中掀起巨浪,向着项旸席卷而来,发出了最后的询问:“你……想好了……不能后悔……”
“没什麽可后悔的。”那些漆黑在接触到项旸身体的瞬间,已经开始侵蚀他的皮肤,项旸却一步都没有后退,任由它们裹缠上他的身体,尽管他那时什麽都看不到,但双眼还是望向了此刻陈宴的位置。
“他,很快就会来找我的。”
话还没有说话,他全身的血肉就寸寸崩裂,属于人类的躯体被里面翻涌而出的漆黑,所蚕食撕裂,变成了无数无法辨认的碎片。
他在仿若淩迟的痛苦中沉浮,可仅剩完好的面容,仍旧望着陈宴的方向。
尽管声音已经彻底蜕变成了刺耳的摩擦,但陈宴还是听懂了,他最后的话——
“让我来,引他走向回家的路。”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陈宴眼眶中流出,他已经因为腹中的疼痛无法行走,却还是竭力爬向那虚影中的项旸。
可他哪里还能爬得动,很快就倒在冰冷的碎石间,只能看着项旸最后的面容,也被身体中涌出的漆黑,彻底撕裂成了碎片。
他呜咽着,双手扒着地面,徒劳又崩溃地想要挪动身体,哪怕能够再靠近项旸一步,就一步……
可就在这时,他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阴冷却温柔的力量包围了,虚影中的项旸终于完成了他的蜕变,化为了无形的漆黑,然后如潮水般向着陈宴涌来。
就像是曾经的无数个夜晚中那样,纠缠着,拥抱着他的身体,用黏腻的亲吻噬去他脸上的眼泪,在狭窄得矿洞中,裹挟着他的身体,重新来到了两个洞口的交彙处。
“走吧——”
“走吧——”
周围漆黑大片大片地翻涌着,所发出的声音此刻听起来,也不再刺耳,反而充斥着欢庆的喜悦。
它们在催促着,期待着,这个同族的回归,还有它所带来的新生命。
陈宴终于随着项旸,来到了另一条矿洞的洞口,而此刻在他的眼中,前方不再是狭窄没有尽头的矿洞,而是一望无际的绚烂光华。
那些光似云霞似朝阳,丝丝缕缕地飘蕩在空中,又仿佛擡手就能碰到。
漆黑的无形也变成了一张张与人类截然不同,却异常美好得面容,微笑着簇拥在他们的周围,与他们共同前行。
这是个他从来不曾想象的,也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充满着光明与极乐的世界。
陈宴回望向身边,终于真切地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项旸,正在那些流光中与他对视。
“我们走吧。”项旸温柔地贴近,如同年少时,每个要一起去上学的早晨那样,牵起了陈宴的手。
陈宴也笑着流出眼泪,对着他点了点头:“好。”
他身体也终于如同蝉的外壳般裂开,但陈宴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痛苦,撕碎的皮肤下同样涌出了无形的漆黑,与项旸再无间隙地相融。
它们就那样,与无数族衆一起,彻底隐入了绚烂的光华中。
此后,它们将永远在这崭新的世界中欢聚,再不会有分离……
————————
而在那来自地底的欢庆声中,黑色的卵顺利地滚落到了它们身后的碎石间,静静地等待着,孵化成为“人类”的那一刻。
小尾声
“所以,这些日子,你是可以变回人形的?”
陈宴抱着还没有孵化的黑卵,坐在沙发上,午后的阳光透过旁边的窗户洒进来,留下一片灿灿的暖光。
项旸正收拾着,这段时间陈宴在家里造出来的垃圾堆,闻言起身凑到他面前来,吻了吻他的脸:“起先我也是不知道的,后来虽然知道能变回人,但那样就就没法更好的引导你。”
“嗯。”陈宴窝在沙发与项旸的怀抱间,发出了轻轻的鼻音,算是接受了他的这个回应。
完成了蜕变的陈宴,也终于真正地了解到自己的这个种族,它们来源于地下的异层世界中,本身却并不具有繁衍能力,需要与人类杂交才能産生后代。
因此在幼体时期,它们都是以人类形态出现的,并且大多数都会跟在父体或者母体身边长大,自然会有亲人告诉他们种族的事,当它们成长到可以蜕变的阶段,就会与选中的爱人産生卵。
可惜,陈宴是个意外,他的父体或者母体,很有可能是与日记本主人那样,因为被爱人抛弃,而蜕变失败了。
因此在他进入到蜕变阶段前,族群中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直到他怀上了卵,它们才察觉到了这个被遗落的小小同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