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秋眉峰轻皱，放下手中书卷看着不时偷瞄他的财务大臣冥了。最近，臣子们时不时地就拿眼珠子偷瞧他，可只要他一抬头一转身，对方就装没事地把视线挪走。开口问他们究竟何事，却只得到支支吾吾明显闪躲的回答。「冥了。」元秋低叹，指着帐面上粗心漏记的一笔，问：「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这……」冥了挠挠脸，补上漏掉的帐，缩缩脖子，眼珠往元秋脸上又是一瞄。「王后……没听到什么风声吗？」王后二字这些年听下来，没了最初时的别扭，倒在耳里添了份甜味。「风声？」指叩桌面，长眸微眯瞧得冥了浑身发冷。冥了咕噜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音若蚊蝇：「大大大大、大王的后后后……后嗣……咕噜……」末了又是一嘴唾沫狂吞下肚，恨不得自个儿会巫术，咻一声原地消失，也好过在王后的目光下冷得直打颤。「说下去。」「是……」冥了举袖抹汗道：「大王迎了王后却未纳后宫，几位老臣子说了这这这……后嗣堪虑……」要死也要找些个垫背的，这句话说透了冥了刻下的心情，他才不要一个人倒霉呢！「后嗣。」元秋缓身而起，嘴里含着乱了他平静的两个字默默离去。留下一惊一乍被吓得不轻的冥了，望着他的背影胸口酸涩，叹气。院老园院老，是拓跋钦登基后对朝廷老臣们的尊封。凡为官逾十载且德高望重者即可受封院老，院老园离议殿最近，体恤老臣们年老力乏院老可策马入宫。遇事先经院老审议，牵涉重大或无法决断者方上呈大王。亓国之内被封院老之人，至今只有四位。这院老的职责听起来既沉又重，似乎是欺负这四位年高德劭的老人家，然而亓王甚懂用人，用得都是些老狐狸。而够格被人磨牙指着鼻子尖大骂一声老狐狸的，自然知道该找哪些人来干哪些事，方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说得再更明白点，由于这些老狐狸们办事效率极高，以致于院老园被几个老人家当成了嗑牙聊天的酒馆，有事没事还凑上一桌练习练习天朝传过来，叫做麻将的玩意儿。这天天才刚亮，四大院老便已在此聚首，围着方桌东西南北各执一方，彼此大眼小眼互瞪着，安静无声是谁也没说话。东座上，一人满面虬髯七分白三分黑，说起话来嗓门大得像是要把人的耳膜给扯破似地。身材即使年逾六旬依然高大魁梧，胸上腰上一块块结实的肌肉没半点下垂松垮，任谁人看了都好生羡慕。这人名叫冒突，是员猛将，在班亦之前掌管军务的正是此人。据说从他年少时长了第一根胡须开始就不喜欢修剃须，搞得整张脸头发胡子全缠成了一块，活像个顶了头鬃毛的狮子。只有多年老友知道，冒突不修边幅是因为他有张娃娃脸，且还是走在街上路人都忍不住要摸他脑袋给他糖吃的那种，为了相貌上不够威武的缺憾，所以他死不剃须。西座上今年五十有六，模样普通到你走在亓国境内会以为满街上都是他兄弟姐妹，标准亓人长相的这位，名叫赫连勃。管的是亓国和周邦的外交，精通各邦语言，特别是各地方骂人的话，赫连勃总坚持第一个先学会。照他的讲法，总不能别人都问候你家祖宗了，还傻呆呆地对人家说谢谢吧！所以骂人的话当然要学，而且要先学，至少对方下讲理时你可以很爽快地问候他家祖宗十八代。南座的人一身天朝服饰，名叫杜安生，来历下明身世不明，其年纪……更不明……有人说他才四十出头，但冒突言之凿凿说自己是杜安生一手带大，若这么计算下来杜安生也该是七八十岁了，可偏偏皮绷肉嫩，怎么看怎么不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家伙。关于杜安生的来历，包含本人胡诌瞎编的版本，据说亓国境内已有四十五种说法，恐怖的是每一种说法似乎都颇具真实性，也难怪亓王封此人院老的时候，磨着牙多给他添了个称号——老鬼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