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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到底是心中不忍还是故作姿态?”
“或者说,汉甫被放到东番,是天子本意,还是江陵之意?”
魏允中听后一愣,问道。
谢杰道:“无论是哪种,都得理解成天子心中不忍,都得把这事算在江陵头上。”
“没错!江陵不倒,张党不除,就是换了新天子也没用。”
“若没了张党,就算天子聪明如世庙,也不必怕。”
顾宪成这时点头低声说道。
魏允中点首。
谢杰这里则向魏允中和顾宪成拱手:“无论如何,还请二公将来替弟执言,好让我早日回来,哪怕只是被革职回内陆呢,也是好的。”
“放心,一定。”
两人点首回道。
但顾宪成和魏允中在接下来一直都没有为谢杰上疏执言。
“启禀皇爷,这是锦衣卫呈上的关于谢杰今日在受到旨意后的表现,以及与他接触的诸文臣的表现的奏报。”
乾清宫。
朱翊钧正在夜读,张鲸就走了来,将一份奏报递到了朱翊钧面前。
朱翊钧接了过来,看后,就笑了起来,心道:“看上去都很忠!”
“只是,怕都恨不得将张党一除,自己若不老实听话些,就让自己落水吧?”
“现在不让自己落水,或许只是因为自己落水了,张党只要还存在,就能重新换个天子,继续掌权,还能借此大兴刑狱,进一步打击异己。”
“徐家最近在做什么?”
朱翊钧如此想后,就问了起来。
张鲸也就忙回道:“徐瑛已到归德!”
“徐阶想必已知道了官绅一体纳粮当差的事已经定下来。”
“另外,据松江的锦衣卫报,徐家的棉田今年大丰收,松江棉布之一半产业已尽为其所有,但松江棉布出口之利仍居高不下,徐家棉田所产棉仍不足其贸易需求,只是松江田价也越来越高,不易购置新田。”
朱翊钧听后则吩咐说:“让锦衣卫在松江府增派人手,盯紧徐家,也包括当地的富贾巨商!”
张鲸拱手称是。
而朱翊钧则在这时暗自心道:“希望别出现太严重的棉吃人现象!”
接着,朱翊钧又对张鲸吩咐说:“让从兴明书院毕业,而懂算筹统计的那几个被安排到锦衣卫的遗孤,先去调查一下各地有多少失地流民与雇工情况,务必要摸清楚,各地目前各市镇的雇工规模,以及每年发生的雇工事变情况。”
第166章 地主们太怂了
“不能权贵官绅夺百姓田地,却让朝廷为百姓失去土地后造成的社会危机买单。”
“也不能在清丈田亩等新政推行后,置因豪右大户开始大量释放家奴而增加的流民不管,而只等其成为乱民匪徒被官军剿杀。”
朱翊钧腹诽了一句,就又让人把戚继光当年募义乌矿工的章奏,从文书房存档里翻出来,认真看了一夜。
朱翊钧倒不是有意再招义乌矿工,他是想通过戚继光在义务的调查,进一步了解一下,大明商品经济发展的背后,造成的大量自耕农破产问题,以及人口过剩后造成的流动人口增加问题。
朱翊钧虽然在如何推行改革方面要张居正教,以及如何利用全国上万文官执行自己的意志方面,需要向张居正学习,但来自后世的见识,能让他注意到,张居正这个时代的士大夫,忽视了的一些表明着社会发展新机遇与新挑战的细微变化。
如工人阶层的出现,和大地主大官僚开启原始资本积累的现象。
作为一个皇帝,他不可以忽视这些现象,也不能简单的把这些变化,理解为只是世风日下,才导致刁民数量增加与犯罪数量也在增加。
因为他若忽视或者不加以干预,以后等待他的只能是对他更大的权力限制,和人生上的束缚。
河南,归德。
在朱翊钧深夜调查大明工人阶层与自耕农破产问题时,徐瑛则在这天见到了沈鲤。
“潜斋先生一向学问通达,在下早就一心想请教,无奈没有机会,如今路过贵乡,便想着下帖来问方便否,没想到先生倒也不嫌弃在下叨扰。”
徐瑛说着就向沈鲤拱手说:“令尊之事,还请节哀!”
“承蒙挂念!”
沈鲤回了一句,又道:“二公子能来,令寒舍蓬荜生辉,谈不上叨扰。”
接着,徐瑛就问:“听说先生最近在购置田地?”
沈鲤笑着答道:“却有此事,族中生齿日繁,不少不得不离乡背井,去运河上找活,吾身为族中有身份的人,也就有意购置族田百亩,以佃无地族人,而不使其离乡背井。”
“先生治家有方,只是百亩够否?”
徐瑛问道。
沈鲤笑道:“积宦有限,只得如此,不过吾准备让族人试种天子提到的新番粮,或可使这百亩田地能足够解决族人之困。”
“在下一向仰慕先生,愿借先生银十万以广置族田,不收利息!”
“只是请先生令族人只种棉而不种粮,到时候,我徐家必高价回收所有棉纱,而先生可以用卖棉所得慢慢偿还欠银,不知公以为如何?”
“如此,公不但可以养活更多族人,还能组织族中妇孺纺纱,而不必担心族人不能过活也。”
徐瑛这时提议道。
沈鲤一愣,随即道:“多谢二公子美意,只是鄙人并无意让族人种棉,毕竟天下若人人种棉,一遇灾荒,其粮从何处来?”
“也是,到底是潜斋先生,所虑果然深远,难怪家父说先生乃宰辅之材。”
徐瑛讪笑着说了一句。
沈鲤道:“老先生过誉。”
接着,徐瑛就转移话题问:“先生可听闻江陵公要推行官绅一体纳粮当差之制乎?”
沈鲤道:“师相倒是提过。”
徐瑛问:“不知潜斋先生可知,这是天子之意,还是江陵公本意?”
“自然师相之意!”
“师相这样做也是为了天子将来只能做盛世仁德天子,想必令尊徐老先生,作为公忠体国者,也是乐见其成的。”
沈鲤笑道。
“到底是江陵公,家父时常都说我们不如他的。”
徐瑛讪笑着说道。
沈鲤只是淡淡一笑。
接着,徐瑛又问:“那不知先生如何看待此策的?”
沈鲤笑道:“在乡为民,已不问政事;无论朝廷行何策,只依令行事。”
徐瑛颔首。
……
“沈仲化说是江陵自己的意思。”
徐瑛在见了沈鲤后,就直接乘船一路下了扬州,最终回了华亭,且在回到华亭家里后,就向徐阶说了京里的事,也说了他找沈鲤的事。
“如果只是江陵自己的意思,自然是好一些的,但沈仲华的话,也当不得真。”
徐阶这时说了一句。
“父亲,无论是那种情况,我们现在都得拿出个办法来了!”
“取消优免,不仅仅是要纳粮当差这么简单,这无疑也不利于我们广置田产的,以前那些投献我们徐家的,只怕也不想再投献了。”
徐瑛道。
“先静观其变。”
徐阶想了想回道。
“静观其变?”
徐瑛一愣,接着就道:“父亲,儿子有个主意,不如我们联合几个大户,把海刚峰当年任南直抚时,用以工代赈的方式建的吴淞江河堤给扒了!”
“只要把沿岸的良田淹没,到时候必然是灾民大增,这样我们就能低价并田!朝廷取消优免后从我们身上多征的利,就从多并的田里补回来!”
“对抗朝廷容易被抄家,但小民总可以得罪的!”
“你给我跪下!”
徐阶陡然变色,呵斥起徐瑛来。
徐瑛忙跪了下来:“请父亲训示!”
“你这样做,是要毁我徐家清誉!让老夫的脸往哪儿搁?”
徐阶问道。
徐瑛回道:“父亲,自海瑞来南直后,我们徐家还有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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