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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时维万历十一年六月。
在火日照耀下。
整个南都仿佛被烈火炙烤着一般。
这些大船和粮仓也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点燃一般。
守船的军士们,也都没在船上站一会儿,就全身湿透如刚从河水里出来一般。
秦淮河上,也全都是摇扇吃木莲冻的人。
陆光祖也只着白衫在秦淮河畔的一私园绿荫里,与南京工科给事中冯景隆对弈,以消长昼。
冯景隆刚下了一棋,就问着陆光祖:“前些日子,南本兵殷歙县(殷正茂)运了好些财物回乡,想必他是有意致仕,公觉得在下当参他一本吗?”
陆光祖道:“时下陛下对老臣多有宽容体恤之意,给谏就还是暂且放下直言之心为妥!”
“他定是卖官鬻爵了!不然,不会在南京兵部尚书任上,往其老家运这么多银子回去,此等贪吏,不揭其罪状,对不起报国之心!”
冯景隆道。
陆光祖笑着说:“还是等大火起后,给谏再借天意执言吧。”
冯景隆听后点首:“也好!”
这时。
城外河上,滚烫的船板上,看押船舱的浙地军士刚取出火镰准备烧水煮鱼,突然他的船舱内就猛地窜起大火来,没多久就吞噬了整艘粮船。
“南兵的粮船走水了!”
很快,就有人把这消息传到了秦淮河。
秦淮河岸的官绅士子乃至倡优粉头们纷纷立船立拦观望,俄然就见浓烟已从城内袭来,如一大团乌云。
“果然着了!”
同在这里的工科给事中冯景隆对陆光祖笑着说了起来。
陆光祖跟着笑着说:“该有人发号令去把粮仓里未装船的粮食也烧了。”
冯景隆点首,随即指着南都三山门方向:“公请看!”
陆光祖看了过去,随即就见一道红色烟火窜入了蓝天。
“走,我们也乘船出去看看,看看大火!”
陆光祖说着就与冯景隆乘船出城,然后就来到城外一处临江高处,看着一大批执火铳与提火油的兵士从城外民房内冲了出来,且朝粮仓冲了过去。
其中,执火铳的兵士直接朝守粮仓的浙兵开了枪,当场击毙了守在粮仓大门处的浙兵,且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提火油的兵士也冲了进去,且开始往粮仓上泼火油,明显是想在大批浙兵赶来之前,准备点燃粮仓。
“待这些粮船粮仓都烧为灰烬,看他们还如何灭缅。”
陆光祖看着这一幕笑着说道。
“到时候我就上疏说,此为天火!是上天示警,当停止大规模征缅!”
冯景隆言道。
陆光祖则在这时说道:“这些倭人烧完出来,一定要处理干净!”
“放心吧。”
“我们的人早就准备好了,保证在巡检司和浙兵赶来之前,全部消灭。”
冯景隆言道。
而这时,陆光祖却看见粮仓内突然出现了大批浙兵,而且这些浙兵中的弓箭手明显早就准备好,在这些倭人一冲进来时,就予以了反击。
倭人因寡不敌众,也就被俘虏了不少。
陆光祖沉下脸来。
“粮仓里不是粮食!”
“居然是人!”
冯景隆这时也颇为诧异地对陆光祖说了起来。
陆光祖这时也看向了河边的粮船,俄然就见有船在被烧得翻到时倒出的居然是大量泥沙!
陆光祖脸色越发难看,半晌后才问冯景隆:“你刚才说,殷歙县前些日子运了大量财物回乡?”
“没错!”
“据我认识的人说,光搬运的民夫,他殷家都征募了上万名,雇的民船都上千艘,装财货的箱子都很大,而且这些大箱子上船前还被检查一遍才盯牢,据搬运的民夫说,里面都是银子!”
冯景隆道。
“中计了!”
“肯定是箱子上面铺银子,下面装粮食!”
“且他压根就没打算用官船官军运粮,而是把运费用做临时雇佣民夫民船的花销了!”
“如此,还能节省运耗,毕竟江南无地无产之民多,花销肯定比让需要给足赏银才肯辛苦运粮的漕运官军运粮少!”
第314章 凌迟处死
陆光祖面沉似水地看着江面,把南京兵部尚书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操作脑补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后。
陆光祖又感叹着说:“殷歙县不愧是殷歙县,你们就只记住他有贪名,忘记了他也是个能臣!”
说后,陆光祖就把袍袖一甩,手背在后面,迎着拂面而来的滚滚热浪,虽然手里拿着扇子,却没心思再扇风。
冯景隆也是一脸的失望,甚至失望到有些不愿意相信的地步:“我没有忘记他有些能为,但他殷歙县不是已经谨慎到宁用浙兵也不用南京的兵看护粮草吗,怎么还会想到再防我们一手?!”
陆光祖收回手来,且把倭扇往手掌里敲了敲,也笑了笑,接着就寒着脸道:“奸党没一个好缠的!”
接着,陆光祖对冯景隆吩咐说:“赶紧把你府里的岳凤那个弟弟灭口!”
冯景隆点首,然后问:“这么说灭缅之事阻止不了?”
“这或许就是天意吧!”
陆光祖叹了一口气,说后又道:“现在关键是京里,可能要出事!”
冯景隆点首:“公没说错,新政没废,政事堂合议也就继续存在,很多事就容易被发现端倪!”
……
京师。
半个月后。
朱翊钧就知道了南直大量船只和粮仓起火的事。
“灭缅的粮草呢,也被烧了?”
朱翊钧知道后就忙问着枢密使方逢时关于粮草的事。
方逢时道:“陛下放心,南本兵已上急递,言明粮草早已被他提前以运土仪为名运去怀宁,所烧的只是装有用泥沙压仓的空官船和有浙兵把手的空粮仓。”
朱翊钧听后松了一口气:“好个殷正茂!朕就说得让他在南京兵部尚书任上,不然别人只怕不会对保护粮草这事这么尽心。”
“只是为何他们要烧朝廷灭缅用的粮草?”
朱翊钧突然沉着脸问方逢时。
方逢时言道:“据南本兵殷公言,参与烧粮草的是一些倭人和在船上的几个浙兵,收买他们的都是一个叫岳澜的人!”
“勾结缅夷及云南一些土司,分率象兵数十万进攻我云南雷弄、盏达、干崖、南甸、木邦等地,杀掠我边民的那个汉贼岳凤,与这个人有什么关系?”
朱翊钧问道。
方逢时道:“这个还不清楚,但陛下圣明,这两人很可能有关系。”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烧毁粮草的人就是为阻止我大军征缅!因为据南本兵急递所报,被俘虏的倭人透露,他们已知道这些粮食是供征缅大军使用。”
朱翊钧听后看向了申时行等执政公卿:“是谁泄的密?”
“灭缅的方略,只有朕与政事堂的诸位公卿与近臣知道!”
“而像这么周密的纵火烧粮计划,不可能是短时间就能准备妥当的,肯定是在朕刚定好灭缅方略就泄了密,才能这么快就有阻止国家大政的行动!”
朱翊钧目光如炬地看向申时行等执政公卿。
这时,张鲸走上前来:“皇爷,正巧锦衣卫近日刚刚从浙江发回密报,内臣正要奏于皇爷知道。”
“什么密报?”
朱翊钧问道。
张鲸回答说:“翰林赵承旨两个月前往老家寄了瓷瓶和面。”
“瓷瓶和面。”
“平缅。”
朱翊钧听后就看向赵志皋:“你知道泄漏军机是什么后果吗?”
“陛下,臣冤枉!”
赵志皋这时当即就跪了下来,声音发颤地喊了一声。
接着,赵志皋就看向张鲸:“厂公何故无辜冤枉我?!”
张鲸也跪了下来:“皇爷,内臣只是如实奏禀锦衣卫上传的内容,并没有说赵承旨指使族人通夷,所以,内臣不清楚赵承旨所说的内臣冤枉他的话,到底是说内臣冤枉他什么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