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发现云平喝茶的时候,将有些苍白的脸色藏在宽大的衣袖之后,放下茶盏时却又恢复如初,心就感觉被揪紧了一般。
薛少尘又与云平交谈了几句,就将话题引到这屋中的藏品里来,三个人赤脚在这铺着上好木料所制成,没有一根毛刺打磨光滑的地板上来回穿梭,由这位年轻的主人为她们二人介绍这屋中的藏书画卷以及各类法器珍品,年轻的主人试图从这两个人身上得到一些惊叹和反馈,但这两个人的神态从始至终都是淡然和沉静的,仿佛屋中这些珍奇并不叫她们惊讶赞叹。
或许可以说,她们见过更好的,甚至于拥有着。
于是这年轻的主人在心中有些懊恼的同时,却对这两个人的身份越发好奇和惊叹起来。
您似乎对我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兴趣,这不免叫我觉得挫败。一心想要炫耀的年轻人在客人这里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反馈,甚至在有些时候还被这两位来客的只字片语所教导,听她们说出一些薛少尘都不知道的故事来历,为这些藏品来增加厚重的内涵。
倒也不用这么说,薛少家主。年长些的女人开口,神色有些不易被察觉的忧愁与疲色,你要晓得,活到了我这种年纪,总会知道一些你们年轻人不知道的事,毕竟有些人的智慧是根据她的年龄增加的。
她说话的语调显得有些疏离和冷淡,带着些不易被察觉的倨傲:更何况我热衷于旅行游历,所以总是被迫我知道一些我并不想知道的事。
云平说完,云澄便对着薛少尘笑道:不过你别瞧她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她相信薛少家主你方才也看得出来他对你院中的摆设很感兴趣,虽然我们游历广泛,但能叫她出神去看的东西可不多呢!
她一说这话,这年轻的主人面上就显出一丝欣喜来:您也喜欢这庭院吗?哈!那您和我爹爹一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他说这话时因为兴奋,语气都不由自主带上了一些恭敬,可见他内心里是十分喜欢和仰慕云平这个人的。
云平则对于云澄说的这些话有些诧异,在薛少尘看不见的地方有些诧异地挑眉,似乎惊讶于这条小龙忽然一下,猝不及防咬在自己指头上,却只是不轻不重,去磨着那有些尖利的牙示威。
而云澄并不理她,只是扭过头去装作对薛少尘架子上的藏品好奇,目不转睛地盯住去看。
于是云平去抓住云澄的手,轻轻摩挲着女孩的手指以代表安抚,却似没看到女孩有些红的脸,转而对薛少尘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对少家主的长辈有一丝好奇,不过贸然拜见实在不妥,还请我做好充足的准备再行拜会。
薛少尘本来就有意将这两位奇特的朋友引荐给自己的两个父亲,但苦于不知道如何开口,可云平既然这么说了,不正是送上门来的机会吗?
于是青年道:现在,现在就可以。
他的话急匆匆的,像是一头初生的牛犊,这样天真莽撞。
我在刚从两极秘境出来的时候就有写信,告知我的两位父亲,您们是如何救助我,还宣布了二位答应来访这件事,而且您们要知道我家家风严格,我的两位父亲一再教导我,要我知恩图报。但您们这样的人物,只怕对于普通的财物等都不会放在心上,而我的两位长辈又急切希望能够当面感谢您二位,我知道像您们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应当并不会对这所谓的会面感到惊喜,但我请求您二位,让我的两位父亲亲自对二位表达谢意,这是这两位被您们拯救了独子性命的父亲所唯一能做的。
云平脸上展露出一个笑,似乎并不在乎白龙在交叠宽袖下收紧的手指,只是自然将云澄搂进怀中,像是要找一个依托一样,又对着薛少尘推托了几句,这才有些含蓄地答应下这件事。
而这年轻人似乎极为快活,转身对言娘子嘱咐几句,叫她去禀报他的两位父亲,随后便又带这两位客人前往庭院中游玩嬉戏。
恰在这时,不远处的假山拐角处,忽的出现了一个灰衣的挺拔男子,他远远就瞧见了薛少尘,还没有通过湖面上那九曲石桥,便伸手摇晃,引起了众人注意大喊:薛少家主!
云平的眼神在接触到男子时显露出一丝玩味,而云澄则有些漫不经心,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笑来,轻声问薛少尘:少家主,那是什么人?
听得漂亮的女孩怀里抱着猫,有些无所谓地随口问话,薛少尘道:那是太清剑李家的二公子,现下正来我家游玩,居住在我院中。
哦?李家的二公子?怎么不在李家待着,反倒来了薛家?是来找少家主你玩的吗?云澄的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玩味和讥讽,引得云平微微侧目,眼中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一丝宠溺。
于是薛少尘在李长胜上前之前将人为何到此粗粗说了,只是刚说完最后几个字,就瞧见这个招摇的男人已站在了面前,那打量的目光里,下意识地看向云澄,惊艳之中也带了几分下流。
云平眉头一皱,只觉得心中厌恶,于是上前一步站在云澄前面,挡住李长胜窥视的目光,将云澄护在身后,云澄摸着鸳鸯侯的手一顿,心中有些甜滋滋的,但她并不表现,只是有些怯生生地往云平身后去躲。
见得云澄如此,云平心中更是对李长胜厌恶非常,可她只是平静去看面前之人,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等待薛少尘介绍彼此。
少家主,我不曾打扰到你吧?李长胜看见云平,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发憷,于是转向薛少尘,试图在他这里得到这两个人的信息。
尤其是那个抱着猫的白衣女孩。
这位是但云平率先开口了,她笑意盈盈,让人找不出一丝不满。
薛少尘并不是什么傻子,既然云平这样开口去问了,他自然也牵线搭桥,介绍了这三人相识。
云平脸上挂着笑,似是没看到李长胜在听见云澄与云平已经结做道侣时,眼睛里那想要抢夺占有的光芒,只是将云澄挡在身后护得更紧,不想叫这恶心的人再把目光落一点到云澄身上。
既是太清剑李家的二公子,实在是失敬,失敬。
她说话声音平静沉稳,叫人挑不出错处,可云澄却听出她话中的鄙夷,忍不住躲在她身后偷偷笑起来。
李长胜这次本就是掐着时机往前,试图得到一些欢迎或者阿谀奉承,但叫他大失所望的是,这两个来客并不是什么趋炎附势之人,没有因为他的身份就对他另眼相看,反倒并不爱搭理他,尤其是那个叫云平的黑衣女人,那双眼里若有似无的轻蔑叫他心中火起,可礼节对待上并不怠慢疏忽,加之现下又不是在李家,这位二公子的身份就显得毫无用处了。
而待这个外来者灰溜溜地离开这里时,这一位主人和两个客人又在这庭院中游玩了一会,于是就被邀请到薛家的主会客厅中去面见这薛家的主人去了。
不必太过紧张,我父亲虽然为人严厉但还是很好说话的。年轻人带着这两位客人缓步通过长廊往主会客厅走去,路上说些俏皮话来叫这两位贵客放松,更何况二位救了他的独子,只怕他恭敬都来不及,如何能摆出那张严肃的脸来?
云平云澄只是微笑,并不多言,似乎并不过于担忧或者害怕。
到达会客厅时,已经有几个仆婢小厮在穿梭来回布置,因为正是傍晚,灯烛还未点燃,而夕阳余晖还能照射进这厅堂内,便导致室内有些阴沉昏暗。
少家主。来前的是薛灜一个贴身小厮,低声对薛少尘说话,汤相公还在休息,可能要迟些来,家主说他会先出来邀请感谢。
云平云澄自然是听到了,但她们只装做没听见,等到薛少尘主动说起什么时,这才坐在会客室内闲谈起来。
屋内的仆从已经开始取下灯罩,点燃烛火,那莹莹亮光逐渐照亮这间昏暗的厅堂。
这时,有纷杂的脚步声自屋外传来,主会客厅的大门忽然打开了,云平急忙转头去看,握着云澄的手却下意识收紧了,而云澄也回握她的手,来给予她力量和勇气。
来人年约三十到四十岁,身高腿长,穿一身鼠灰色锦缎纹云袍,一张白净面皮上鼻梁笔挺,双瞳微红,不怒自威,下巴上几缕髯须,神态自若,且颇有神气。
云平下意识站起来望着他,眼睛紧紧盯在来人的脸上。
云澄则同她并肩站在一道,呼吸下意识也急促起来,看着薛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