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姑娘,你是恩义之人,将有恩必报是不是?
那女人眉头皱着站在方采苒面前,目光里带着乞求,下摆一撩,就要给方采苒跪下去。
我求你救一个人,看在她曾救过你的份上。
云平眉宇之间的愁色更甚,即便她出现的这么突然,可她言辞动作里面的恳切和期盼,都不免叫方采苒有所触动。
谁?谁受了伤?我要救谁?
女医修来不及阻止,生受了她这一跪,只是疾步走出来,伸手扶起了云平。
你不必如此,救死扶伤乃是我辈义不容辞之事,这位姑娘你
姑娘还记得那夜救姑娘脱了那李长胜魔爪的人么!我求姑娘救的,就是她。
方采苒眉头先是一皱,随后恍然大悟看向云平:你就是云中客!
云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要俯身再拜,却叫方采苒架住双臂道:鳞霜姑娘受了什么伤?
姑娘同我一道去了便知。
待到方采苒与云平两个人赶回到云澄那里时,枫桥已换了一身装扮,正在同一个人说话。
二娘穿着斗篷,一张脸瞧不清,一瞧见云平进来,便急忙几步上前低声去问:这是怎么回事?
云平没有说话,她现下脑子已经是一团乱,听见二娘这么问,也只是摇了摇头。
二娘见她这样,眉头紧皱道:便是小尊主受了这样的伤,尊上也不可这样消沉才是,现下薛家出了大乱子,但我看薛灜这样子,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随后又将薛家门口骚乱之事粗略说了。
云平站在那里,只是远远去看方采苒施针用药,只觉得疲惫困乏一起涌上,可她心中对云澄放心不下,捏着鼻梁听二娘说完,随即像是意识到什么开口。
李长胜怎么会在那里!?
这下倒是轮到二娘惊了一惊。
不是尊上你吩咐的吗?若是计划情况有变,就放了那畜生出去引人耳目便是。
云平摇了摇头:不是我的主意,我从头到尾只想叫李三姑娘引了薛灜去而已。
但不曾想,中间生出许多变故,竟落得现下这般光景。
二娘听罢,眉头紧皱:那就奇怪?小尊主说,是你吩咐的。
随后不待云平说话,又继续道:便是薛灜的右手手筋还有他的舌头,不都是你叫小尊主帮你去做的吗?
云平听得二娘这样说,猛地抬头,去看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心中意识到什么,苦笑着伸手扶住额头:竟是这样!竟是这样!
本来按照云平原定的计划,李无尘在约定好的时间内登门,引走薛灜,但不知为何,李无尘迟来,而薛灜来了密地,计划被打乱,云澄为了救云平而受了伤。
云澄早就算到云平这样一招可能会有纰漏疏失,便用这李长胜来行这一举三得之计。
一来若是被人发现,可用那李长胜引开追兵,二来不论李长胜出事与否,都可叫薛家同李家结怨,三来么,或许还能借薛灜的手除掉李长胜。
而云澄为了万全的准备,又为了给二娘报仇,先是派人挑了李长胜手筋,废了他本事修为,又叫人对李长胜的口舌做了手脚,发不出声。
而这所有一切,都是云澄瞒着云平去做的。
她晓得云平是心中仁善的人,有些心狠的事,云平下不了手的。
你都算在内了,是不是?
云平踉跄几步上前,颤抖伸手去把云澄的手握在手里,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你都算在内了,是不是?
可你为什么独独没有算到这件事?
云平将眼阖上,一滴泪落在云澄掌心里。
你为什么独独没有算到你自己?
阿澄,你何必这样在意我?
你何必呢?
第一百零七章 :悠悠转醒
比李家和薛家断绝商贸往来这个消息更快传到薛灜耳朵里的,是汤哲卧床发起烧的消息。
这位家主身体虽然还算康健,但他的精神现在着实算不上很好,昨夜的那两个贼人还没有任何消息,现下时机已过,便是要再找,只怕也找不到了。
而府中诸多事宜都要他拿捏盘算,可即便如此,在听到汤哲身体不适的消息时,他还是抛下了一切要务赶到他丈夫身边去。
府里面其他医修开的药方对这位久病缠身的人并没有什么太好的作用及疗效。
以致于在方采苒清晨想要乘坐那两位在薛家居住了一些时日的客人的马车离开时,门口的守卫也亮起刀锋,禁止她的离去。
怎么?薛家还有强留客人的喜好?
昨夜的事情薛灜下了封口令,不许叫这些人知道,这倒是正落了云平下怀。
云澄的伤若是在薛家继续拖延下去,只怕痊愈不得。
故而一早她就打着有急事要去处置的名头准备离去,方采苒心中对这位救命恩人兼病患放心不下,便也借了东风一同离去。
因着心中有事,现下她的马车被拦在那里,她掀开帘子露出的糟糕脸色也不是作假,但她强忍住,不叫人看出,可说话还是难免带了点刺。
那些侍从是眼睁睁看着方采苒上了云平马车的,他们也晓得云平云澄在薛家是个什么身份,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伸手拦住了那马车:您二位要走可以,方客卿得要留下。
面色苍白的少女蜷缩在云平怀中,宽敞马车的另一边,方采苒闭目垂首坐在那里,轻叹一声道:我就晓得他没这么容易放我走。
云平将车帘放下,伸手抚了抚云澄的面颊,冷硬道: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方采苒摇了摇头,掀了帘子露出脸来:既是不叫我走,汤相公是又出什么事了?
她这话一出,几个人面色便不大好了,只是低头躬身道:还请方客卿宽恕则个。
这边门口的骚乱,汤哲确实不得而知,他人发起高热,昨夜不曾睡好,又是思虑过重,但好在神志清明,只是身子不适,躺在床上休憩。
薛灜将他的手握住,觉得触手冰凉,心疼不已。
怎么好端端的,又成这样子了?
汤哲卧在床上,盯着床帐,并不去看薛灜,他本想将手抽出,可实在没有力气,便也任薛灜握着,听得薛灜问了,这才缓缓转过头去同他说话:我有话要问你。
薛灜自是答应:你问。
汤哲缓缓看了一眼服侍的仆婢,薛灜心中有数,便遣了人下去,不消一会,屋子里便只有他们两个了。
那门被轻轻阖上,汤哲便又将头转了回去,直勾勾去看薛灜道:我问你一件事,你不要骗你。
薛灜被他一盯,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来,只觉得他过分郑重:你问。
汤哲看了一眼薛灜,一字一句道:我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这话一问出,汤哲就清楚瞧见薛灜脸上的笑僵住了,可随即又恢复了正常,若是旁人不注意,自然不会察觉,可汤哲牢牢盯住他,自是晓得他神情变化,见薛灜不曾说话,便又问道:他死了,是不是?
薛灜的手也僵住了,那笑倏然一收,神色阴冷起来:谁同你讲的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