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灜几步上前,想要说些什么,可依旧什么也说不出来。
说啊,怎么不说?汤哲头也不回,轻笑一声,你还要说些什么?你还打算怎么欺骗我?怎么蒙骗我?怎么给我编制虚假的梦境?你说啊?
他声音低低,随后突然拔高声音重复了最后那三个字。
你说啊!
薛灜!你说啊!
他终于将轮椅转了过来,那光从屋外照进,薛灜瞧见汤哲那双饱含着愤怒痛苦怨恨嫌恶的眼神。
薛灜的脸色一下子唰白了,只是站在那里,觉得自己呼吸都不畅了。
他都知道了,他都知道了。
怎么不继续说啊?说你怎么蒙骗我?说你怎么假装好人?说你怎么将我师父与师妹陷害到这种地步!
汤哲并没有动,可薛灜却觉得他步步向前,似乎有一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薛灜下意识后撤一步,额上冒出冷汗。
薛灜。汤哲轻声叫他名字,换做是以往该是多大的快乐,可现在薛灜却只有仿佛将要失去一切的恐惧,他想要伸手去抓住汤哲,可汤哲背后的光却格外耀眼,叫他炫目。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发男子的眼神叫薛灜恐惧。
你说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竭力抑制从自己口中发出最悲痛后悔的声音,只是紧紧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阿哲,阿哲我我
汤哲只是冷冷看他,那眼神冰冷,像是在看最肮脏丑陋令人嫌恶的存在。
不!不!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薛灜似乎是受不了这折磨,闭上了眼,求求你!我求求你!
汤哲没有说话。
我爱你!我爱你啊!薛灜的神情变得扭曲,眼中闪着复杂狂热的光芒,他伸手抓住了汤哲的手,跪在白发男人的面前,想要将额头贴在他的手上,我真的很喜欢你,阿哲,阿哲,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不,不是。汤哲甩开他的手,脸上连一点嫌恶都不愿意施舍给他了,我不是你的,薛灜,我从来不属于你。
可你是我丈夫!
蒙骗欺瞒得来的婚姻,难道还能作数吗!
怎么不算!我们在天地面前发过誓言!我们说好的!我们说好的!
誓言?誓言?汤哲笑了一声,眼中含泪,这誓言是真心还是假意?是真实还是谎言?
说罢他扯开衣襟,露出胸膛心口上的那个契纹,他的手指点在那里,一字一句:这个,还能作数吗?
薛灜怔怔看着他,看着汤哲笑出声,笑出泪来。
不!不作数!他这笑声一止,便从袖中摸出一把小刀来,以极快的速度按在那契纹之上,笑着看着薛灜,眼眶发红。
竟是用刀生生将那巴掌大的契纹从自己心头剥了下来!
不!不!
薛灜想要上前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汤哲疼得面色发白,喘着粗气,语不成句。
可他面上挂着笑,也不管那血将自己的衣服染得通红,将那块带着契纹的人/皮丢到薛灜面前:若是昔年不知道还好,现下已经知道了,我怎么还能容忍它留在我身上?
他那伤口血淋淋的,极为骇人,薛灜受了惊吓,只是呆呆看着那块落在地上的人/皮,什么也不知道说。
从此刻起,我们的婚约就不做数了。汤哲的头发落下来,盖住他半边脸,他满脸冷汗,可脸上是轻松快意的笑容,好似得了解脱,我要走,我要离开薛家,哪怕是病死在外头,我也绝不要再见到你!
那笑将薛灜一激,他跪在那里抬头看他,神色癫狂:不!不!不可以!不可以!你怎么能离开我?
随后他又道:对,对,你怎么能离开我?你身子这么弱?你身子这么弱!你怎么怎么能离开我!
他将那块人皮收进怀里,像是一块珍宝一样捧着它:只要它还在,你就是我的!你就是我的!
癫狂之中,他伸手一把钳住了汤哲的肩膀,逼汤哲与自己对视:还要更多的息花散,对!还要更多的息花散!只要你身子弱,你就只能依附我!没了我,你就不成了!你就不会走了!你就会一直在我身边!
说完他就从怀中摸出一瓶药粉来,站在屋子中间,环视四周,瞧见香炉,便将那药粉全数倒了进去,掐了个火诀点燃,随后便有一股汤哲极为熟悉的香气自炉中飘出。
汤哲将这味道一闻,又加上方才汤哲所言,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给自己点住穴道止住胸口流血,却叫这香味一催,又觉得身子困乏无力起来。
原来是你给我下药!你
下药又怎么了?下药又怎么了?薛灜笑了起来,神情越发癫狂,息花散,谁也查不出来,哪怕是方采苒,她也瞧不出来。
这可是好东西,只要每天用一点,就能让人上瘾,就能一点点掏空人的身子,而这剂量这么小,谁也查不出来薛灜笑起来,随后神情变得可恐,他捏住汤哲下巴,表情又变得温柔,乖一点,待在我身边不好吗?我会对你好的,你只有我,我只有你,不好么?7衣0五)巴巴?五!90,
他的声音变得又尖又厉:不好么!阿哲!
汤哲叫他捏疼了,下巴上指印鲜红,可他还是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看着薛灜。
薛灜叫他眼睛一看,忍不住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能这么看我!我这么喜欢你!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
为了你,我去给那个陈平波送信。
为了你,我去向那个赵归崇求情!
为了你!我受那十月怀胎之苦,顶着旁人的压力生下孩子!
你怎么能这么看我?
汤哲!你怎么能这么看我!
汤哲死死盯着他,随后慢慢的,慢慢展开了一个笑容。
可我不爱你,薛灜。
你毁了我的一生,却怎么还敢奢求从我这里得到爱?
我永远不会爱你。
永远。
薛灜尖叫一声:不!不!
随即他想到什么,表情扭曲:你心里只有那个江折春是不是!你心里头只喜欢她是不是!早知道早知道我当时就该杀了她!我就该杀了她!
汤哲听罢,朗声一笑,口中吐出一口血来:是啊!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伪君子,我就不该和你相识!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我情愿去死,我情愿不认识你!汤哲咳嗽起来,薛灜,你永远得不到我!五十年了,你的梦该醒了!哈哈哈!
不!不!
你早就应该知道的!当初你设计毁了我的婚事,毁了阿春,又蒙骗我,让我同你在一起,那你就应该知道的!
闭嘴!闭嘴!
你以为没人知道吗!你以为不会有人知道吗!告诉你吧!凡是作恶,必有报应!你害怕的,你陷害的那个人已经从地狱里爬出来找你来了!
别说了!别说了!
哦?对,对,你害的人太多了,你已经记不得有谁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