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云澄不知道的是,在昏暗的车厢里,她那痴迷倾慕的目光一点不落的,全都落进了云平的眼中。
云平知道,可她不能做出回应。
心里还有着一个人的时候,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是不负责。
云澄是她从小养大,她如果和云澄在一起,则有违人伦。
更何况,云澄太小了,她从出生到现在,第一眼瞧见的就是自己,这么多年来也只有自己,难免
难免将依赖当做是喜欢。
她心中有着道德枷锁,所以告诉自己,绝不可对云澄逾矩半步。
只要不开口,不捅破,她就能维持住两个人姊妹情深的表象。
不会走到最糟糕的一步。
以前的时候,她常说汤哲和师傅一样,做事情总爱思前想后,顾东顾西,这般爱操心,明明有的事并不需要过多在意,可汤哲还是要将方方面面都照顾周全。
阿春,你还小,等你大了你就知道了。那时候的君莫笑会伸手轻轻敲她的头,思前想后,瞻前顾后,主要还是因为有在意的事,有在意的人,你以为谁都能像你一样活得无忧无虑,肆意妄为么?
她当时不懂,后来明白了,却已经太迟。
当初的无忧无虑是因为有师父师兄在前面为她遮风挡雨。
而现在呢?
云澄就像当年的江折春一样。
云平晓得自己这一生已经过得很苦了,所以如果可以,她希望云澄可以成为当初那个原本的自己。
阿春。
这个世上还有几个人知道原本的我是什么样子呢?
我想叫你无忧无虑,我想叫你肆意妄为。
阿澄,你不要活成我这个样子,肮脏丑陋,只知道仇恨,只知道复仇,只知道痛苦、悲伤,只知道不择手段,然后变得面目全非。
阿澄,你不要说,我也不要说。
别把心放在我身上。
还好,不疼了。
云平笑了笑,松开云澄的手,伸手抓过鸳鸯侯抱在怀中,任那只猫在自己怀里伸懒腰。
回忆到最后,竟又想起那一日云澄告白之后哭喊着流泪的模样。
而恰在此时,车子也刚好停住了。
江折春,薛家的事情结束后,我会走。
云平在马车停住的那一瞬间睁开眼。
可记忆还短暂地陷在过去,耳边传来那天的对话声。
阿澄,我可以给你一切。
可我只要你。
第一百二十章 :刀剑出鞘
对于薛灜家中的仆人来说,这位云平是自己主人新交的客人。
先前已经来住过一段时日,但依照以往薛大家主非富即贵的交友范围来说,这位云平姑娘并没有能沾上贵,只能说是富有。
可那些仆从又善于察言观色,只知道这个人是非常富有,可在这富有的背后都是依靠着世家宗门万年积累的修真界中,这个人的财富不免就显得有些来路不明了。
按照云平自己的话来说,她不过是一个做着生意的富贵闲人,虽然叫人不免生疑,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一点问题。
况且她言行举止高贵,谈吐优雅,为人和善,却不敢叫人生出僭越冒犯之心,那些奴仆们私下曾议论,这位的贵气比起其他世家宗门众人,当真也是不相上下。
薛灜的心腹早早就站在门口等候了,瞧见云平只有一个马车夫在一旁跟着,独自一个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不免稍稍惊异了一下。
可他来不及细想,这位受到薛灜邀请的客人就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于是心腹就将她引入屋中坐下,替她斟茶,可这位客人却坐在那里,只是看着杯子上面漂浮散发的热气,优雅坐在那里,偏头去看窗外花园的秋日景色。
家主还有一些私事要忙,还请您在此处稍事歇息等待。
云平那双眼睛在心腹脸上转了一圈,微微一笑,被银质发圈束起的一头长发,在背上轻轻动了动,她周身并无什么过多华丽的装饰,可气度不凡,一双眼睛黑如点漆,只是轻轻巧巧看人一眼,心腹就觉得自己那点心思就已被她看透了。
那心腹盯着那杯茶,又叫她用眼神一看,立时低下头,不敢多话。
云平假做不知,只是道:既是如此,我等薛家主便是。
而那心腹又下意识抬头,对上她的眼神,便又急忙低头,告辞出去了。
那心腹刚一出去没多久,就听得一旁隐秘小窗那里传来轻轻的鸟叫。
这鸟的叫声是春日才有,秋天出现就是稀奇了,于是慢慢起身,将门关了,随后转到那小窗一角,将门推开,却见自外头跳进一个人来。
不是二娘还能有谁?
尊上,那姓薛的意图不轨,您怎么孤身一人就来了?
云平放出灵识,确认周遭无人,这才迅速将窗关了,转身问二娘:你怎么知道他意图不轨?
二娘压低声音道:他昨夜连夜调换府中布防到了风且住,将众多家中诸多好手埋伏左右,又听那些下人说,今日宴请便是要在那亭中,只恨他加强布防,我传消息不出,结果今日尊上你便亲自孤身前来了!
他疑心我。
我看不止这样,我瞧他在您到后不久,便又派人从角门出去,数量不少,我看着方向,只怕是往千金不换去的,尊上,他瞧上的看来不止您的命!
这不稀奇,因为李家的事,他同大赤城断了贸易,收入只怕是左支右绌,现下一个天大的馅饼掉在他面前,若是忍住了还好,可如今有个名头动手,他这种人自然是想要一石二鸟才是。
这现在您已进了龙潭虎窟,这要如何是好!?
我自是不怯他的,出发前,我便已叫晏夕做好准备,况且以我之能,我自认这些人对我而言,并非什么麻烦。
可双拳难敌四手,焉不知他又有其他什么法子来暗害您。
却见云平微微一笑,将话题一转:今日之宴,薛家少家主来不来?
二娘叫她一问,下意识回到:不,他不来,薛灜吩咐他去照顾汤相公,这孩子孝顺至极,只是亲自侍奉在前,今日定会同汤相公待在一起。
好,说回刚才,你说薛灜他要来害我,那我问你,薛少尘若是知道了,你觉得按这孩子的秉性脾气,会是怎么样?
二娘顿了顿道:他是忠厚仁孝的人,汤相公教他教的很好,若是叫他知道他当是会帮理不帮亲,定然会竭力阻止他父亲的行为。
说到此处,二娘双目睁大:您是说
我想你应当想到了,既然如此,我们这下子还猜不出来么?薛灜此番行事,只怕是瞒着薛少尘去做的,不然以我同这孩子相识在前的关系,他父亲宴请我,他又怎么会不出现?
所以您是想说
这段鸿门宴我会先同他来回试探推手,你也先不要慌张,若是他当真只是吃一顿饭,倒也无妨,可若是他心怀不轨,就劳请二娘帮我,将这少家主引过来,若是薛少尘在,薛灜必然投鼠忌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