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枫桥一走,那屋中登时冷下来,二娘下意识后退一步道:我我去取干净的衣服来。说完便如惊弓之鸟立时窜出门去了。
乌鳢不曾有任何动作,只待二娘离去,这才缓缓半蹲下来垂眸去看云平。云平双目阖上,虽然眉头微蹙,但因为用了药,气色已然回转,睡得昏沉,毫无知觉。只见乌鳢伸出手指轻轻拨弄了云平细长的睫毛,她牢牢盯着云平看,似是陷入一种长久的迷茫魔怔之中,待到二娘再次端水,带了几件干净衣裳,推门入了室内时才一下子惊醒,猛地站了起来。
二娘叫她一吓,盆子里的水都差点洒出去,但乌鳢动作更快,一把端住。
那我就先出去了?屋中气氛实在叫人紧张,二娘将东西一放就立时推门出去,只留乌鳢似有所思站在原地。
又过了两三刻钟,隐耀君才姗姗来迟,此时的乌鳢已回归了单不秋侍从的身份,正安安静静立在单不秋身侧,垂眸听隐耀君同单不秋说话。
单不秋比起云平实在好上不少,他年纪轻,爆炸时距离又远,倒是和苏烈音一样,只是叫那冲击波及,并无什么严重的伤,只需要静养几日便可恢复如常。
云姑娘伤的很重么?单不秋头还有些晕,倚在床头上好似喝醉了酒一般说出话。
晏夕因着这突发之事着急到有些上火,声音微哑道:虽性命并无大碍,但人需静养,因着方才的事情,尊上的卧房也受了波及,损毁大半,已不能住人,现下正在隔壁休息,还不曾醒。
单不秋听完,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声:这真是无妄之灾
晏夕也叹一口气:正是,也不知是谁的人,竟夜半潜上飞舟,若非尊上的客人无意之间撞见,只怕更
隐耀君眉头紧蹙,面色凝重:来人可查清楚是谁了吗?
晏夕摇了摇头:来的统共只有两个人,一个已叫我家尊上动手反击杀了,而另一个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可还是在隐耀君询问的目光之下开口道:另一个便是这次爆炸的元凶,此人也不知因着什么缘故竟自爆了,现下我家尊上的书房内血肉横飞,连个全尸都找不到。
隐耀君又问:死了的那个就没查到什么线索么?
晏夕又摇了摇头,面上满是无奈之色。
隐耀君道:就没有特殊的徽记或者证物么?
晏夕道:都不曾发现,倒是与这两个人交过手的客人说:这两个人好像不怕疼不怕死一般,刀砍在身上一点知觉都没有。
单不秋在一旁听,好奇道:外叔公,哪有人被刀剑砍在身上还不知道疼痛的?
隐耀君摇头:我虽可以说一句自己见识广博,但真如方才那人说不怕疼不怕死的人么?我是真的不曾见到过。
单不秋道:那真是奇也怪哉的,不过外叔公,你说若是叫我那个老爹去查,是不是能查到些什么?
然后他不待隐耀君回话又道:今夜的事情实在突然,要不是云平姑娘救了我,我现下哪里还能坐在这里同你说话?算上先前在两极秘境的那回,她已救了我两次了,外叔公,这对我来说是天大的恩义啊!你瞧,她现下住的地方毁损了,又需要静养休息,她人在飞舟上也没有什么好的东西治伤,不若我们请她去我们那里小住,请来桃源杏林的医修为她看看,岂不是好事一桩?
隐耀君似是认同他说的话,点了点头,却又叹了口气道:你知恩不忘报是好事,但
他语带犹疑,实际上还是因为云平的身份并不简单,他也不敢轻易就应承单不秋的要求,但他心知单不秋虽然任性妄为,可为人处世同他那早逝的母亲一般,若是要做一件事,就势必要将这件事做成,想尽方法都要去做,便是现下拦住了,但明日单不秋说不准还会玩一招先斩后奏,况且他还不如将那云平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看,求个心安。
于是隐耀君抬头对晏夕道:不知
晏夕当即后撤一步躬身行礼:此事还需问过我家尊上才是。
而正当此时,单不秋暂时落脚休憩的房门被推开,有一个年轻女婢从外头推了一张轮椅进来,椅上坐了一个人,面色苍白,额上有汗,内穿干净的柔软白袍,外披一件黑色外袍,乌鳢一眼瞧见就分辨出是她给云平披上的那件。
此时外头风雪渐大起来,客房之中虽然燃起炭火,但依旧有些寒意,云平身子歪斜靠在椅上,唇色发白,整个人瞧着恹恹,毫无先前的精神气,只是懒懒双目微阖,轻声说话:单小阁主,好些了吗?
说话间因为之前头部受击,只觉得天旋地转,几欲作呕,但她强忍住,勉力笑了一笑。
但这笑十分勉强,落到众人眼中都不免为这病弱美人生出几分怜惜爱护之心。
单不秋被她救了两回,便是再豪横纨绔的性子在云平面前都有意识收敛了起来:云姑娘!爆炸之前你将我护住,我自是没什么事,只是你
云平似是倦极,闭眼摆手:不打紧的,只是受了些皮肉伤罢了,单小阁主与我投缘,又是朋友,我怎么能瞧着你出事?
她说自己不打紧,可那样子瞧来,实在不是没事的样子,乌鳢冷冷扫了她一眼,似有怒气。
云平却不曾察觉,她双眼微阖,方才昏迷之时又做了一场噩梦,整个人的精神气都消耗出去了,便是再精明,也分不出心神去观察揣测旁人了。
单不秋见到她这样,心中更是担忧,他虽纨绔蛮横,可到底本性善良,于是道:云平姑娘,我正同外叔公说到你呢!你的飞舟现下出了这档子事,休养居住都是个问题,更何况修缮也要时间,现下既到了北辰,不若就去我那里好好休息如何!
云平听的这话心下一凛,她今日明知单兰会派人试探还关掉了飞舟上的防御法阵,为的就是赌上一赌,来一出苦肉计。
若是那单兰没有派人,她便另想他法;若是来了人,那便借机搏斗损坏飞舟,好借着这由头叫单不秋相邀,进到明云阁去。
可这计划本就是临时起意,不曾有过周全谋划,突发意外之事实在令人难以招架。
毕竟谁也没有想到单兰派来的会是这两个人。
云平思及方才二娘拿来的那张从死士身上描摹的契纹图样,只觉得头疼欲裂,额上又渗出汗来,眉毛拧在那里,说不出话。
单不秋见她如此,心中更觉担心愧疚,当即拍板道:云平姑娘,请不要拒绝我。你的居所如今变成这副模样,又如何安心休养?你三番两次救我,现下还不许我好好招待你一番么?
于是一段话下来,当即就拍板决定将云平请到明云阁中静养,一来以作款待,一尽地主之谊,二来也是为了答谢云平昔日和今次的救命之恩。
只是话是这样说,但实际上单不秋还存了别的小心思,先前与云平商谈单不秋的事情被打断,他自是不会轻易将这事揭过去,势要刨根问底,故而才决意将云平请回明云阁中。
你若说云平不知单不秋的小心思,那自是假的,可她目的达到还不急着答应,只是婉拒推拉一两回,好似颇为无奈才应了单不秋的邀约。
这番操作下来,云平不知为何想到,若是云澄还在,指不定要抓着她的耳朵骂一句得了便宜还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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