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兰见她这样,心中有些急,下意识倾身想要逼问,可李无尘身后那个女卫虽然邋遢散乱,但一双眼睛晶亮犀利,叫单兰心中略一迟滞,可就是这略一迟滞的功夫,李无尘就软绵绵缩在轮椅里对晏朝道:我倦了,你且带我回去。
单兰如何肯叫她走,于是有意请李无尘入阁中休憩小住,只是李无尘却三言两语婉拒了,说是在城中赁了一间小院去住,单阁主事忙,不必这样。
单兰此番宴请套话,倒是两手空空归来,想要的东西没拿到多少不说,反倒折腾到后半夜,屋子又叫前些日子一场火给焚毁,却是在自己的办公书房勉强宿了一宿,只盼得第二日天明之后再去拜访李无尘。
而就是这样一番折腾,竟也给了云平和枫桥机会去一个地方一探究竟。
那时候的云平也不知道,这次的经历会让她对一个人的厌恶和痛恨更上一层楼。
第一百五十六章 :私下交易
今夜有云,月光晦暗,但因此星光明亮,铺满了天际,因着昨夜与今晨方下过一场大雪,这天空一眼瞧去倒是干干净净,显出一种漂亮的幽暗来,但这一切都和黑夜中的影子无关,她行动敏捷,隐在屋宇之间的阴影里,像是幽灵一样轻飘掠过,躲过那些巡逻的卫队,将明云阁这黑黝黝的巨大身影抛在身后。
黑影动作走走停停,但行动间毫无迟滞,一旦出了明云阁的范围,便加快速度往前,在错综复杂的巷道之间穿行,好似一阵掠过的风。她怀中鼓鼓囊囊的,不住动弹,随后就瞧见襟口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只往外瞧了一眼,就被这寒风吹到发抖,吱吱叫唤了一声就立时缩回头去。
黑影见到这样的情景不由笑了一笑,绷了一天的脸头一回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来,她伸手拍了拍胸口,似是安抚,随后加快脚步往云港方向行去。
云港入夜之后万籁俱寂,只有夜半打更的人敲着梆子走,夜里的风比白日里更强,灯笼被吹得七扭八转,打更的人将全身包裹严实,只漏出一双眼睛,稍微打个哈欠流出些泪来,那睫毛眼角就要凝结成冰。
打更的人夜半眯着眼低头顶着风,从一艘艘飞舟和屋宇巷道之间穿行,手里头的梆子在寂静的夜里忽的响起,倒是格外引人注目。
北境的冬日干燥,富人家还好,用着灵石法阵熬过那冬日,但小有富余或贫穷的人家压根用不起那玩意儿,只能用炭火取暖,若是稍有不慎便会引发火灾,随着这一声梆敲锣响,一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倒将昏昏欲睡的二娘给叫醒了。
二娘的双眼眯了眯,桌上的灯烛已经有些暗下去了,虽说这如豆灯光也足够将室内照亮,但若是要照到不远处那张床上还是有些吃力,于是她从柜上拣了剪子去拨弄那灯芯,那灯火一下子明亮起来,映在床上那个睡着的孩子面上。
夜已深了,孩子熟睡过去,一张脸擦得干净,孩子的脸颊也没了先前的脏污,衣衫也是浆洗干净的,凑近了闻还能嗅到胰子和皂角洗过的味道,但孩子许是睡得热了,被子踢开一些,露出一只白嫩嫩的小脚不说,身子往外扭,头却往里转,一只手往上举过头顶,一只手往下压在身下,实在是滑稽可爱。
二娘瞧见孩子这模样无奈笑了一笑,几步上前去,将她动作归位,免得压到手臂麻木,又将她的被子拉上来掖好,这才缓缓起身,准备去拿灯台回自己屋子里去。
只是她才刚站直,却觉得一股寒风冷不丁自背后吹来吹来,紧接着就有一丝凉意攀上她的肩头,二娘精神一凛,当即伸手想要回身反击,可又听得吱吱一声响,还来不及反应,两根带着冰冷寒意的手指就已点在她颈间,若是来者有意要杀,她是防备不住的。
你修为又精进不少。来人轻轻一笑,将手收回,随后转身坐在桌前道,二娘,有些日子没见了。
来人长得一副好皮相,肤色白皙细嫩,吹弹可破,左鬓边常编的一条细小的辫子今天却被打散了,随着一大把头发全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鼻子又直又挺,檀口微张,现下正用牙轻轻叼住发绳,将周遭散落的碎发重新梳理收束,脖颈细长纤美,灯光之下更显出一种悠然自得的美来,且身形颀长曼妙非常,看似消瘦可实则充满力量。
二娘瞧见她的动作,又无意间望见她颈上那若隐若现的红痕,下意识想,这北境天寒哪来的蚊虫?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再看,却已看不见了,于是二娘只当自己是夜深困倦瞧错了。
待到此人将头发绑好,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看向二娘,好似在打什么坏主意一般带着狡黠的光,可举手投足之间只觉得她天真可爱,又兼带飒爽英姿,眉横丹凤,顾盼生辉,若是端坐不动,便真真好似玉人一般,引人喜爱。
二娘一瞧见她先是低呼一声,随后又好似担心吵到那孩子一般捂住自己的嘴,又回头看了孩子一眼,见孩子睡得正香,这才几步上前在来人身旁坐下道:小尊主!
云澄听她低唤,又笑一声:怎么?瞧见我不高兴么?
二娘连连摆手:自然是高兴都来不及的,但此番前来实在突然,我
云澄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她身子后仰靠在桌旁,压低了声音道:我昨夜来时你不在,所以你才不晓得我今晚回来。
说罢她伸手一指那床榻道:你看。
原来床柱上正攀着一只小小的猴子,一张尖嘴猴腮脸,二娘一抬头正正好对上它的眼睛,漆黑如墨的眼被灯光一照晶亮亮的。
阿宝!?二娘又低低叫了一声,眉头紧皱,似是明白了什么,难怪我今日一天都没瞧见它,竟是被小尊主你带了去。
云澄懒洋洋笑了一声,昏黄灯光之下俊美无俦,若是乍一瞧见,就会被她那双眼睛吸进去了:虽然烧掉几根毛,但好歹有惊无险带它回来了。
二娘闻言这才扭过头去细看,之间小猴子手上和头上有一部分的毛莫名其妙短了不少,略有焦黑,似是被火燎过。
这二娘瞧了一眼就压低声音道,小阁主,冒昧一问,你带阿宝去做什么了?
云澄的手托着下巴,眼睛里现出无辜来:也没做什么,就是请阿宝帮我去偷了样东西。
说话间她对上阿宝的那双眼睛,阿宝被她一瞧也兴奋起来,开心地吱吱低叫了几声。
二娘见这一人一猴好似在打哑谜,颇为疑惑不解转向云澄,可云澄只是粲然一笑并不解释。
原来明云阁昨夜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消息自然是被压得死死,难得没有多少传出去,毕竟若是二娘当真知道了这事,怕不是要跳起来又抱怨唠叨了。
要知道昨夜云澄偷摸上了飞舟,问小雅借了阿宝一用,正是为了进去单兰的那间密不透风的丹房,那排风的孔洞便是幼童都钻不进去,可还是能容纳阿宝这种身形的小动物。
阿宝又聪慧敏捷,颇通人性,云澄想它偷的药瓶子自是顺利到手,但不曾想被守卫察觉,呼喝吵嚷之间,阿宝一急一慌之下将那灯烛和药炉打翻在地,这才引起一团大火,有了昨夜之事。
本来云澄计划是躲在云平院里,待人走后再将那药瓶叫阿宝送到枫桥屋中,她再将那关于蔺夜照消息的纸条留在云平屋中等云平察觉,是打定主意不要和云平再有见面或波及的。
而这计划虽好,但前提是不叫那群人察觉搜到,只是为以防万一,她便请小猴子阿宝给隐耀君递了信。
可不曾想她在单兰那里受了伤,又因为担忧云平溺水而显露身形,才又发生昨夜种种事情,倒叫她同云平两个更加不清不楚起来。
我不在这些日子,可有发生什么事么?思及此处,云澄不欲多谈,揉了揉眉间,掩住愠色,睨了二娘一眼。
二娘听她问起,便拣了几件事说,云澄本也只是懒洋洋听着,却在听到李无尘今夜抵达北辰之时,眼睛一下子睁大了,随后又眯了回去,长睫轻颤,唇边噙着一抹坏笑,似在想什么坏主意,紧接着笑了一声道:倒是我错过了,不过并不妨事,反正都是要见上一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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