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续意会在早晨出门倒垃圾时将花带进去,他看上去不忍心,不忍心鲜花遭遇不测,他把花带进去,养在阳台。
阳台上都是他种的花。
陆遥感到心情愉悦,他送出的花很漂亮,他精挑细选过的,也昂贵,他把爱比作花全都送出去。
他送了许多许多花,可惜没有向日葵。
陆遥不喜欢向日葵,看见它就好像看见了江寻真。
江寻真是魔鬼,陆遥恨透了他。
他乐此不疲送花,宣誓自己对爱的理解,是持之以恒的感动。
直到陆续意主动找上门。
他的脸色看起来很虚弱,发白,陆遥看着他的眼睛,有些不安,好像又回到从前软弱撒娇的姿态,他喏喏道:哥哥,你终于要见我了么?
他还是叫他哥哥。这个称呼稀奇,陆遥上次叫他还是很小刚到家的时候。
陆续意没有多想,他直入主题:陆先生,您给我的生活造成了一些困扰。
陆遥问:什么困扰。
陆续意说:那些花,太多了。我并不喜欢。
陆遥说:不喜欢可以扔掉,我能给你找最鲜艳的花送给你。
陆续意说:谢谢,我并不需要。如若可以,我希望和您能保持一段距离,您真的认错人了。
陆续意变得很冷酷,疲惫下的麻木,他在担惊受怕中变得怪异。他只想活着,逃避,与陆逸一起活在一个世外桃源,这很困难吗?
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能选择自己活着的方式,为何他不可以?
说他自私,说他软弱,说他一事无成守不住心爱的人和物,都可以,他又不是大圣人,他为自己活着有那么难吗?他替旁人思考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那是在他有能力的情况下,还要他如何?
如何如何,他已经一无所有。
陆续意是棵树,借着这棵大树下乘凉的人那么多,他自己呢,死去也有养分供他们汲取。
爱,情,恨,关他屁事。
他此生活着,为自己和陆逸做打算,已经足够了。
他上辈子留下的爱和恨,刻苦铭心。
他又看向陆遥,他看着他长大,他对他倾注的感情不亚于任何一位亲人,他的声音复又软下去,轻声道:您认错人了。
他再次强调。语毕,起身离开。咖啡厅里的服务员走上前,说:先生还要续杯吗?
陆遥片刻后露出一个笑:不续了。
陆逸高考完回家抱着陆续意,脸埋在他的羽绒服里,汲取他身上的温度和香气,闷闷得说:哥哥,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陆续意包饺子,手上粘上面粉,他想了想,说:会的。
陆逸眼睛弯弯,他回家开始放飞自我,放下在学校里的冰冷面具,对着陆续意撒娇:那可以亲我一下么?我听朋友说哥哥都会亲弟弟,作为奖励。
陆续意停下手上动作,说:亲在哪?
陆逸低头,露出自己光滑的额头,说:亲在这,哥哥,你亲一下,我去学校里炫耀。
高中毕业后的陆逸越长越高,俨然比陆续意高出大半个头,陆续意要踮起脚才能亲在他的额头。
陆续意说:你蹲下来,弯下腰,我才能亲到。
陆逸把脑袋搁在陆续意的肩上,说:现在可以吗?
他刻意把呼吸打在陆续意的脸上,他们气息交织:亲亲我吧,哥哥。
陆续意无端想起他从前养的那只猫,遇见熟人回了露出肚子上的肉,陆续意忍俊不禁,低头,留下一个吻。
很湿润的吻。
象征余生。
陆续意吻下去的时候,陆逸抬起头,他的额头变成了嘴唇,陆续意这个吻印上去,气息交织,难舍难分。
好甜啊。
陆逸亲完后,抵着他的耳朵说,脸红彤彤的,哥哥,你刚吃过草莓吗?
第42章 陆听寒
陆听寒在剧组快要解散的时候被人送了一块蛋糕。
送他蛋糕的人没有露面,蛋糕放下就走了,什么话也没说。
陆听寒的生日还有两天,他想不到谁会给他送蛋糕。
但这也不是坏事,他对蛋糕的理解很深刻,只有关心他的人才能记住这天。
他没对媒体袒露自己的生日,料想如果那天真的发生,会有数不清的祝福送给他。
他不要太多的祝福,祝福多了反而显得廉价,或许以后还会有路人看见,顺便道一句生日快乐。
陆听寒不想如此,他的生日要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送给他,给他关心和爱的,只有陆续意。
陆听寒至今也无法明晰自己对他究竟是何种情感。
是爱,又或者不是,他对陆续意的感情很矛盾,夹杂着思恋和痛楚,他很少独自回想起这段童年经历。
陆续意带给他的影响太深,他摆脱不了。
黎一把蛋糕摆在他的面前,说:老大,你别吃这个蛋糕啦,我们去定个高档点的,我听说最近新闻里有那种私生饭会在吃的里面放针呢,老大,老大?
黎一叫他的名字,陆听寒不在意。他的思绪飘得很快。
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他想起自己度过的与陆续意一起的美好的生日。
他掀开蛋糕盒子,看见里面冰雪可爱的雪娃娃。
好可爱,脸上还涂了红晕,鼻子是小巧的胡萝卜,立在上面,一点也不像会融化的样子。
陆听寒想,除了陆续意,大概再没有谁能给他送这样可爱的娃娃啦。
他怀念的过往,隐晦的思恋,随着陆续意的死沉寂了许多年,如今,总算重新找回了点心脏跳动的喜悦。
他用勺子挖了一勺,小雪人的肚子被他挖空,他用干燥的唇和雪人亲密接触,亲在它的肚皮上,雪人有股香草奶油味,好甜,他最喜欢吃这种甜品。
黎一开车把他送回家,家里居然没有一个人。
他想了想,自己明明给他们发了信息,却一个人都没回来,他的生日如此冷清。
他把蛋糕拿出来,心里的落寞又瞬间消散了。
陆听寒想,还有人记得自己的生日。
他在这样孤寂的夜晚吃完了整个蛋糕,第二天拉肚子,黎一站在厕所门口愁眉苦脸:老大,就等你一个啦!
陆听寒说,马上,马上。
他在厕所里哭。
水声掩盖他的痛苦。
可他不知道痛苦从何而来。
陆听寒知道,从此往后还会有人爱他,很多很多人。或许是折服于他的才华,或许是爱上他的容貌,只是再不会有人爱他残破的身躯和一颗脆弱的心。
送他蛋糕的人为何不出现。
怕他伤心还是难过?
为何不敢出现领取这片好心。
陆听寒认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梦境是真实存在的。蛋糕是甜的,鲜活存在的,只是那个人,记忆里的人活着,又为何不来找他。
他日复一日等,等待如此漫长,他长到二十几岁是上天给他的恩惠,他早该在十几岁就死去了。他熬了下来,用陆续意给他送来的昂贵的药物和医疗技术。
可陆续意死了,陆听寒曾一度以为是自己夺取了他的生命。
源源不断的生命要是能送给陆续意续命,那又有何不可呢?
可是没有。
陆听寒死不掉,也不能死。
他发了疯一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得到心灵的愉悦和摧残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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