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应灿面色彻底变了,他一时激动,忍不住道:“天后一意孤行,可曾想过要面临什么?此举不贤不忠,将会受千夫所指,被天下人唾骂!”
颜慧打开车门,尴尬地站在那里,想请曹应灿下车。
郑嘉禾一手支起下巴,笑了起来:“身后事罢了,何须纠结?”
她用了杨昪曾说过的话来回他。曹应灿不服,即使被内宦拉住衣袖,也挣扎着还想说什么。
一直在身侧坐着的秦王终于开口,他面色微沉:“曹公。”
曹应灿浑身一震,安静下来。
“退下吧。”杨昪道。
曹应灿才放弃挣扎,他看了看秦王,又看看面色冷淡,高不可攀的天后,掩去面上那丝不甘,转身扶着内宦的手下了马车。
天后銮驾继续往宫城的方向行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接下来的一路上,郑嘉禾便托着下巴,闲闲地望向窗外,而杨昪也没开口,他低垂着眉目,端坐在郑嘉禾的身侧,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
如今正是冬日,天黑得格外早,等马车到了蓬莱殿外的时候,天色便已经完全昏暗下来。
杨昪先下车,而后转身,握住郑嘉禾搭过来的指尖,扶着她下了马车。
两人先去偏殿看了一会儿太羲,她正熟睡着,奶嬷嬷把她照顾得很好,之后才相携着回到寝殿。
杨昪帮郑嘉禾把身上的披风取下,挂到一边,郑嘉禾伸手解着夹袄上的暗扣时,被杨昪从身后揽住了腰。
郑嘉禾动作一顿。
“阿禾,”杨昪把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微微侧目望着她说,“我们扶太羲登基吧。”
第108章直面?你怎么想的,我们谈谈。
郑嘉禾眼睑低垂,继续将暗扣解开。
寝殿内烧着地龙,没那么冷,她是不喜欢穿那么厚的。
“你在说什么荒唐话?”郑嘉禾转过头,与杨昪双目对视片刻,弯起唇角笑了笑,“太羲才多大,她现在懂什么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昪望着她,没有应声。他目光中似乎暗含些什么,而他相信,郑嘉禾一定是看懂了。
郑嘉禾推了推他,示意他自己要脱下夹袄,杨昪便默然松开手臂,看着她走到一边,将脱下来的夹袄挂在架子上。
杨昪静立在原地。
郑嘉禾又将头上繁复的钗环取下,放到梳妆台上,然后才回身过来,笑着拉住了杨昪的手。
“走吧,”郑嘉禾说,“还有些事没理完,你再陪我去书房坐一会儿。”
杨昪由她拉住手臂,转出内室。书房昏黄的烛光下,他就坐在郑嘉禾的身边,能看到她线条柔和的侧脸。可他心里又知道,某些方面她有多么倔强,她决定的事,那便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撼动的。
——亦无论是谁。
杨昪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动,缓慢地握成了拳。
郑嘉禾理完最后一道奏折,放下朱笔的时候,转过目光,就看见杨昪眉目低垂,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不禁倾身过去,一手搭上他的肩膀,轻挑了挑眉梢:“你这是困了?那我们不如早些就寝。”
杨昪回过神来,抬目触上她近在咫尺的精致眉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嘉禾已经贴上他的耳边,含笑道:“我让人给我们备了水,你抱我去后殿的汤池。”
她用无比轻柔的声音吩咐他,耳边充斥着她温热的气息,若是往常,杨昪心神定然已经乱了。但现在,他只是僵了一下,两手有些不自然地扶上了她的腰肢。
郑嘉禾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杨昪顿了一会儿,手臂穿过她的腿窝,霍然起身,抱着她大步往外走去。
一路上遇到宫人纷纷退避,郑嘉禾搂住他的脖子,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步履稳健,下颔坚毅,目光平视前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还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杨维桢,”郑嘉禾突然出声道,“我们都二十六了。”
杨昪低眉看她一眼:“嗯。”
“你可不能荒废武艺,要不然等过些年老了,你就抱不动我了。”
杨昪猛然停住步子,他看向她,被她这突如其来发散的话题弄得有些不明所以,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捏了捏她身上的软肉。
“不会。”杨昪绷着下巴吐出两个字,抱着她继续往前走,用脚顶开了后殿虚掩的房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嘉禾手臂用力,抬起上身在他侧脸上轻吻了一下。
“嗯,”郑嘉禾望着他,弯了弯唇角,“虽然我们没有成婚,但我还是想和你长久相处下去的。”
她说着,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杨昪把她放下来,却没再拥着她,也没有去牵她的手。
“你先沐浴吧,”杨昪看着她说,面上似乎在克制些什么,“我等会儿再来洗。”
郑嘉禾神色一变。
杨昪已经转过身,朝外面走了。
“杨维桢!”郑嘉禾立时出声唤他,上前一步,拽住了他的胳膊。
“你这是不跟我一起了?”郑嘉禾盯着他的侧脸,问,“你要去做什么?”
杨昪没有看她:“我再去看看太羲,你叫琉璃来伺候你吧。”
说完,他抬步走了。
郑嘉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怔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琉璃带着几个宫人走了过来,她才回神,任由她们服侍着踏入池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嘉禾有些心神不行,匆匆沐浴完毕,披上外袍去寻杨昪。
杨昪仍然在偏殿。
太羲正在熟睡,殿内一片静谧,光线昏暗,只墙角处点着一盏昏黄的灯。杨昪坐在榻边,垂目看着榻上的女婴,始终默然不语。两个奶嬷嬷袖着手,紧张地站在一侧候着。
郑嘉禾走过去,轻声说:“跟我回去吧。”
杨昪一动不动,郑嘉禾又道:“你怎么想的,我们谈谈。”
杨昪才微微侧目,瞥了她一眼。
少顷,他站起身,与郑嘉禾一同走出偏殿。
冷气扑面而来,杨昪注意到,郑嘉禾穿的不是很多,她刚沐浴过,头发上还带着潮意,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袍就来找他了。
郑嘉禾走了几步,突然被杨昪拽住手腕,拉着她快步走到了寝殿。
他让她坐到榻上,然后又往她怀里递了一个手炉,方在她对面的矮凳上撩袍落座。
“阿禾,”杨昪停顿片刻,“你说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嘉禾抬眼看他。
其实她一直都看得出来,今晚的杨昪为什么这么不对劲,他们回宫路上遇到曹应灿时说的话,他一定都听进去了。哪怕杨昪除了军务,并不关注其他政事,他也能从两人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郑嘉禾想要什么。
她已经站在了权力之巅,若说还有什么是能再进一步的,那就只有那个实实在在的、被天下人承认的名头了。
历来多少朝代,皇室子弟抢的头破血流,都要得到的位置,如今,郑嘉禾也想染指。
杨昪有一瞬间的茫然,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郑嘉禾道:“不管我是做什么,我都不想与你生分。”
更不想与他为敌。
“但你做决定,”杨昪淡声说,“从不会告诉我,也不会考虑我的意见。”
她已经习惯了他事事都会听从她的决定,按照她的想法做事,就仿佛他永远都不会质疑她、反对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太羲的事是如此,今日若不是碰上曹公……恐怕她还要在他面前继续掩饰下去。
不,她已经在掩饰了。哪怕他已经主动提出让太羲登基,她也要说一些不痛不痒的理由,轻飘飘揭过,再把话题叉开。
如果不是他的情绪表现得太过明显,恐怕这会儿他们已经就寝,他又被她稀里糊涂地应付过去了。
她怎么能这样?她到底把他当什么?
杨昪愤怒,不甘,这样的情绪下,他无法再与她如常相处。而郑嘉禾总算是察觉到了这些,来找他直面问题了。
郑嘉禾道:“我也不想瞒你,可我知道,当你察觉我的目的,你不会支持我的,我也不想让你为难。”
“为难?”杨昪气笑了,他目光落在她的面上,“所以你觉得,瞒着我,我就能置身事外了吗?”
郑嘉禾一时无言。
杨昪闭了闭眼。
“那个位置……真的很重要吗?”他问。
郑嘉禾说:“我不想只做一个太后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甚至天后也不能满足她。
总归是附属的、非正统的象征。而她汲汲营营,做了所有男皇帝要做的事,为什么不能有一个名分?
郑嘉禾上身微微前倾,靠近了杨昪。
“我如今这个身份,百年之后,只能与你的皇兄合葬。而你知道,我是最厌恶他的。”郑嘉禾说,“当我每做一件事,发布一道政令,史官记录下来的时候,也都会说,这是杨绥的皇后做的。我讨厌与他捆绑一生,而只有我摆脱了是他妻子的这个禁锢,我才能自由。到了那时候……维桢,你不想与我成婚、不想光明正大地站在我和太羲身边,听太羲叫你父亲吗?”
杨昪手指微动。
郑嘉禾继续开口:“你说让我扶太羲登基——我当然会把她培养成一个帝国优秀的继承人,不出意外的话,我这辈子,大约也只有太羲这一个孩子了。”
自从太羲足月,他们每次亲密之时,都很注意,确保不会再有“意外”发生。
一方面,她不想再经历一次当初生产时的痛苦和危险,另一方面,她已经决心培养太羲,那在天下还是以儿传嗣的情况下,她不会冒险生出一个可能的皇子,来动摇太羲的地位。
郑嘉禾看着杨昪,轻声问:“难道太羲……也是宗室眼中的外人吗?”
杨昪默然。
如今的太羲当然不是。但郑嘉禾若走上帝位,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毕竟不姓杨。
“阿禾,”杨昪哑声开口,“若我身为太|祖,若这天下是我亲手打下来的,那我当然可以不在乎百姓奉谁为主,你想如何,我都会成全你。可大魏立国三百余年,我身为亲王,阿禾……我的背后,还有宗室。”
说到最后,杨昪闭上眼睛,神色有些痛苦。
郑嘉禾看着他,何尝不明白呢?一开始她打算瞒着他,就是不觉得他会同意。
等江山易姓,身为储君的太羲,又怎么可能还会代表杨氏宗亲?世人一贯对这种问题看得很重,皇家更是如此。
但……
郑嘉禾只觉得迂腐。
“你口中的宗室,”郑嘉禾轻轻地弯了下唇角,“是仗势作恶、纵容手下拐卖良家的殷王,还是暗行不轨、私吞军备、被发现后索性直接造反的安王、吴王?亦或是,那个觊觎帝星一说,暗中散布流言的晋王?”
杨昪眉心微皱:“阿禾。”
“或者说是先帝?”郑嘉禾问,“靠着一些不光彩的手段陷害你,把你贬去西北,又用同样的手法排除异己、构陷忠良,靠着我给他出的主意,帮他润色的奏折,又靠着我阿公在朝堂上的影响力,才登上皇位的先帝?”
杨昪眉头皱得更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后他就过河拆桥,把朝堂搞得乌烟瘴气。或许该让你猜一猜,如果我被你那皇兄赐死了,郑家倒了,闵公被牵连了,为我说话的曹公也被迁怒了,你那个整日里只知道与云贵妃厮混的皇兄,能坐稳这个江山吗?
“那些不安分的亲王,能忍住不发动战乱吗?”
郑嘉禾讥笑了一下:“然后天下都陷入混乱的局势里。或许你——或许你这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就该出面平乱,成为最后的胜利者了。”
郑嘉禾分析了一通,喃喃自语道:“你们宗室里,似乎也只剩下你一个说得过去的亲王了。”
第109章冷静?仔细地想一想
杨昪两手搭在膝上,拳头紧握又松开。
“所以……”他问,“你还是丝毫不会改变主意吗?”
郑嘉禾抿住嘴唇,一时不言。
须臾,他站起身道:“阿禾,你先休息吧,我去沐浴。”
郑嘉禾抬头看他。
杨昪转身,大踏步出了殿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嘉禾方躺倒在榻上,她脑子里仍装着事,一时仍清醒着。她不知道杨昪最后的态度会是如何,也不知道,如果他一意反对,他们又会面临何种局面。
过了许久,她才睡着了。
次日一早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身边床榻是空的,不仅如此,摸上去也很凉。郑嘉禾骤然变色,她坐起身,扬声唤了琉璃进来。
“秦王昨晚没有回来?”郑嘉禾问。
琉璃茫然道:“回、回来了啊。”
郑嘉禾眯起眼睛。
然后她目光微转,看到了不远处放置的矮榻,那上面有些凌乱的痕迹,看来杨昪昨夜回来,只是没有来找她,而是一个人睡到榻上了。
琉璃顺着郑嘉禾的目光看过去,一瞬间意识到什么,连忙垂下头。
难怪她昨夜就觉得天后与秦王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呢。
“他人呢?”郑嘉禾问。
“就在您醒来不久之前,已经出宫去了。”琉璃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从秦王与天后相交以来,他一直都是自由出入蓬莱殿的,因此他要出宫,也没人会阻拦,都是觉得秦王是有什么事要办。
郑嘉禾沉默下来,片刻后,她吩咐道:“梳洗吧。”
琉璃应是。
接下来整整半天的时间,杨昪都没有入宫,甚至连早朝都没来上。
直到中午的时候,杨昪才又回到蓬莱殿,却并没有在这里用膳,只是去偏殿看了看太羲,就又打算离开了。
“杨维桢,”郑嘉禾叫住他,她站在房门处,一手扶着门框,看着他的背影,平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又打算与她结束了吗?
杨昪停下步子,微微侧目,道:“阿禾,我需要冷静下来,仔细地想一想。”
郑嘉禾盯着他走远。
琉璃小心翼翼地凑上来:“天后……”
“布膳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嘉禾神色冷淡地吩咐一句,转身入了殿门。
杨昪回到王府。
相比于以往的冷清,今日府上倒有些人气。他的二舅赵复先不远千里,携妻从并州来到长安。据赵复先说,是杨昪的二舅母陶氏近来身体不好,两人才带着零星的几个仆婢,轻车简从上京求医的。
赵家在长安没什么根基,他们上京,也只能投奔秦王。
听说秦王从宫里回来了,赵复先连忙赶过来求见,拱了拱手:“王爷……”
杨昪指了指身后跟过来的太医,与赵复先说:“这是太医院的院丞,一会儿先让他为舅母看看。”
赵复先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杨昪又让人准备午膳,与赵家人一同坐下来享用。
他与赵家关系一般,也就与这个二舅关系还好些。赵复先是赵家家中唯一一个与他母妃赵淑仪关系还不错的,杨昪也愿意好好招待。
下午的时候,太医先为陶氏看诊,杨昪交代几句,便往宫中去了。
赵复先站在一边,紧张地看着太医,等到太医把完脉,连忙把他叫到一边,问:“怎么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医道:“是有些棘手,不过也不是不能治,待老夫先开一副药,吃一段时间,看看效果再说。”
赵复先喜道:“那就多谢大人了。”
太医捋了捋胡子,客气地点了点头,便去开药了。
赵复先从并州来,还带了许多礼物。他服侍妻子喝完药,就想着等秦王回来,再好好谢他一番。却直等到日落西山,秦王也没有从宫中回来的迹象。
赵复先仰头望了望天,觉得有些奇怪,于是问:“王爷还不从宫中回来吗?”
王府的小厮道:“大人有所不知,王爷很少在府中,大部分时间,王爷都是直接宿在宫里的。”
赵复先愣了一下,想起天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杨昪的确在宫中。
不过他依然没有去找郑嘉禾,而是在偏殿照看太羲。
平日里,他白天总要陪太羲玩上一两个时辰,上午若不是要安置赵复先,他是不会出宫的。
虽然他需要冷静,也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处理与郑嘉禾之间的关系,但他不想因此而耽误了与太羲的相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嘉禾站在屏风后,目色沉静,她看了他们父女一会儿,转身离开。
“把我的东西收拾一下,送到书房。”郑嘉禾轻声吩咐,“过一会儿去告诉秦王,我这段时间都宿在书房,让他夜里不必再睡矮榻了。”
琉璃恭声应道:“诺。”
过了几日,郑嘉禾出宫去往曹府。
自从曹应灿求见郑嘉禾,两人不欢而散之后,曹应灿回府就病了。
这一病似乎还有些严重,很快就传到了郑嘉禾的耳中,有大臣听说曹公是求见天后之后才病的,一时难免议论。
为了表示慰问,郑嘉禾赐下了许多补品、财物,源源不断地送到曹府,又请了太医院最好的太医过府为他诊治。
天后銮驾更是亲至曹府门前,看望曹公。
郑嘉禾步入府门,由曹府的小厮领着往正院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院中充斥着一股难闻的药味,郑嘉禾看到曹应灿的两个儿子出门迎她,他们拱着手向她行礼,神色中满是敬畏。郑嘉禾扫他们一眼,莫名地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惧怕。
——倒也正常,毕竟把曹公贬去国子监的是她,如今发话索性让曹公告老归家的也是她。
而曹公的两个儿子,还在朝中任职,虽然官职不高,但他们也害怕,会不会被天后一并处置。
曹应灿的长子曹延把她引到屋中,凑到曹应灿的床榻前,低声唤了几句。
“父亲,父亲。”
曹应灿原本正在浅眠,听到唤声,他动了动眼皮,睁开眼睛。
郑嘉禾走上前去,曹延躬身告退。
“我听说曹公病了,因此来看看你。”郑嘉禾唇角弯着温和的笑,在床榻一侧的矮凳上坐下。
曹应灿别过脸,语气冷淡道:“天后怕是早就对老臣恨之入骨了,何必再来看望。”
郑嘉禾道:“我说过,曹公于我有救命之恩,不管怎样,我总是敬重您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曹应灿与闵同光不同。当闵同光背叛她,她只是失去了一个可用的大臣。而曹应灿于她而言就要复杂得多,哪怕两人闹得再不愉快——她也不希望他出事的。
曹应灿嗤笑一声,他想说什么,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挺起上半身,头偏到一边,喘着大粗气,一咳就怎么也止不住。
长子曹延连忙冲了进来,扶住曹应灿,帮他顺气,等好不容易缓和一些,他喂曹应灿喝了几口水,看到曹应灿摆了摆手,才把他放下,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郑嘉禾,躬着身退出去了。
郑嘉禾看着曹应灿苍老枯败的脸,轻轻地叹了口气。
“曹公这是何苦呢?你置气,反倒是把自己气病了。”
曹应灿动了动嘴角:“臣这一把老骨头,若是撑不住了,岂不是正合天后的意?再也不能说难听话冒犯你了。”
郑嘉禾目色一沉。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驳面子,她当然是有些不悦的。但她还是忍住这些情绪,缓着声道:“曹公,前几日你去找朕时说的事,朕考虑好了。”
曹应灿面色一动,总算露出了几分感兴趣的神色。他沉默着,等郑嘉禾开口。
“闵同光一案,没什么缓和余地。”郑嘉禾看着他,续道,“但曹公所说另一事,朕答应你,不再继续往前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语气轻飘飘的,却让曹应灿整个人都愣住。他瞪大眼,转头看向坐在他榻边的天后陛下,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曹应灿忍不住抓了抓身下的床褥,枯败病容的脸也因此焕发出一丝光彩。
“天后此话当真?”曹应灿声音沙哑,语调颤抖。
郑嘉禾弯了弯唇角:“当真。”
只要曹应灿在一天,她总要给他几分薄面的。
郑嘉禾毕竟才处置了闵同光不久,若是曹应灿也因为她而气病,最后气出什么好歹,出了事,可是要算在她头上的。
反正登基一事,不能操之过急,她参与政事、掌权掌了这么多年,也不过刚刚自封一个天后。以后的日子还长,而反对她的大部分都是先帝朝时期就在的老臣……哪怕再多花几年时间,慢慢把人都换掉、清洗,她也等得起。
前段时间,是她有些着急了。
与杨昪聊的那一次,反而让她冷静下来。手段只柔和不行,只强硬也不行,轮番交替着使,先迷惑住他们,一步一步,总能达到目的。
曹应灿又长呼几口气,道:“老臣……老臣多谢天后深明大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嘉禾面容温和,含笑站起身来。
“我来也不过为了告知曹公一声,这就回宫去了。你记得好好养病,等痊愈后,我再请曹公入宫喝茶。”
郑嘉禾转身,裙摆擦过床榻的边缘,抬步走了。
曹应灿盯着天后离开的背影,看着房门被关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喘着粗气,扬声唤了长子的名字。
曹延应一声,连忙走了进来。
曹应灿抓握住长子的手,说道:“快去让郎中给我熬药,快去!”
曹延一愣,连忙应是。
父亲这病完全是由心病引发的,前两天他躺在榻上,两个儿子伺候他吃药,他都有些不太配合的样子,看在曹延眼里,便是觉得父亲似乎有一点丧失斗志了,连带着求生的欲望也有些低。可这会儿见过天后,他整个人都有精神了,还吩咐曹延赶紧去熬药,实在是让曹延又惊又喜。
曹延退出去,曹应灿平躺在床榻上,呼吸急促。
他不信天后会这么容易放弃登基,以他对天后的了解,她决定的事,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达到的,如果说非要放弃,也只有在评估利弊,或者说是付出惨痛的代价之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看得出来,天后之所以应承了他,说不会再往前继续,只不过是为了迷惑他的缓兵之计。
或者说,天后愿意给他一个薄面,在他活着的时候,不逆天而行,那有朝一日他闭眼了呢?
曹应灿深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年逾七十,根本活不了多少年了。天后的收手只是暂时的,她根本没有放弃!
可是那些会与他有着一样坚持的老臣,要么告老致仕,要么前两年已经驾鹤西去,再就是如闵公这样,被天后抓住把柄外贬流放……
曹应灿双眼一眨不眨,看着房顶,眼角淌下了一颗有些浑浊的泪。
他有些绝望地想,难道……难道天后真的要得偿所愿了吗?
郑嘉禾离开正院,往前走了没几步,曹应灿的二儿子曹禺快步跟了上来。
“陛下留步!陛下留步!”
郑嘉禾停住步子,看到曹禺小跑着转到了她的面前。
郑嘉禾几乎没见过他,只知道他似乎是在门下省做一个小官,大约因为曹应灿曾经被贬的缘故,过得也不怎么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曹禺在郑嘉禾面前两步的距离站定,然后撩袍跪地,郑重其事地向郑嘉禾行了大礼。
郑嘉禾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曹禺朗声道:“臣,门下省录事曹禺,参见天后陛下。”
“起来吧,”郑嘉禾语气平淡,“什么事?”
“家父正在病中,天后驾临寒舍,实在招待不周。”曹禺陪着笑站了起来,示意身后的两个仆从抬过来一个大箱子,“但有一物,臣日前所得,正欲献与天后。十日前陛下登临太极殿,承天受命,顺应民心,受百官朝拜。臣也就是前几天才得知,正是元日那天,臣的家乡颖县惊现神迹,冰雪消融,绿柳生芽,水面之上,更是浮现出一条巨大的神鱼,口中衔玉,玉上有字,上曰:‘天下兴,女主昌。’”
郑嘉禾目中露出一丝意味不明地笑意,曹禺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他示意仆从把箱子打开,露出了里面被上好的木架托着的莹白暖玉,玉上的确有字,而且还是金色的,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闪亮。
“这就是神玉,还请天后赏鉴。”
曹禺压下心中忐忑,后退一步,做出恭敬的姿态。
郑嘉禾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收回目光:“你说是神迹就是神迹了?不过是拿块刻好字的玉糊弄我,谁会相信?”
曹禺脸色一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嘉禾往前走了两步,打算离开曹府时,又微微侧目,意味深长地看了曹禺一眼。
“我怎能只听你一人之言?”
说完,她不等曹禺反应,回过身快步离开了。
她是没想到,一直与她作对、古板顽固的曹应灿,生出来的小儿子,居然还挺圆滑。不知道那曹禺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来讨好她的,或许是怕了?怕她对曹家下手,满门下场凄惨?
郑嘉禾坐上马车,透过车窗,最后看了一眼曹府府门上的牌匾。
她喉间发出一声轻笑。
就说嘛,总会有人做那个识时务的俊杰的。
……
转眼到了上元节。往年的这个时候,郑嘉禾都会与杨昪一同去街上看花灯,但眼下,两人的关系还有些僵着,郑嘉禾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没出来,杨昪迟疑了一下,推开了书房的门。
他已经很多天没有主动找过她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嘉禾听见响动,还以为是琉璃来给她添茶,于是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吩咐道:“不要茶了,换成白水。”
回答她的只有一阵静默。
郑嘉禾察觉到不对劲,方抬起头,看到是杨昪进来,她忍不住愣了一下。
“阿禾,”杨昪朝她看来,幽深的黑眸里一片沉静,“今晚要出宫吗?”
郑嘉禾垂下眼睫。
她以为他们今晚不会一起去看花灯了,没想到杨昪还是来找她了。
郑嘉禾问:“你想好了吗?”
是因为想清楚了才来找她?
杨昪听她这么问,顿了一下:“没有。”
郑嘉禾眼皮一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谓的没有,意思就是他仍然坚持原来的看法。他现在能与她和谐相处,都是因为她还没有做到那一步。但这种平和,迟早会被打破的。
郑嘉禾闭上眼,轻按了按眉心。
杨昪说:“我觉得,你也需要再考虑一下。”
郑嘉禾用手撑住了额头。
“我不去看花灯了,”郑嘉禾说,“你自己去吧。”
杨昪目光微垂,默了会儿,他说:“好。”
杨昪走后,郑嘉禾又低头理了一会儿政事,到底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她便唤来薛荣,吩咐道:“找几个人去秦王府,看看他在做什么,注意点别被发现了。”
薛荣应是。
半个时辰后,薛荣又回来了。
“王爷确实是出门往花灯街上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嘉禾皱眉:“他一个人?”
薛荣道:“不是,同行的还有王爷的母家客人,王爷的二舅父,前段时间从并州来的。”
郑嘉禾愣了一下。
她是不知道这件事的,看来这段时间她与杨昪的交流确实不多,杨昪都没有告诉她。
郑嘉禾继续在书房坐了一会儿,到底是有些坐不住了,索性起身往偏殿去看太羲。
太羲正醒着,由两个奶嬷嬷和几个小宫女蹲在旁边陪着玩,瞧见郑嘉禾进来,她们连忙起身告退。
郑嘉禾坐到榻上,上身微微前倾,一手撑在坐着的太羲身边,压低身体看她。
太羲瞪着眼与她相望。
郑嘉禾焦躁的心情终于有所缓解,她忍不住轻笑起来,屈起指尖,轻轻地刮了下太羲的小鼻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爹可真是长本事了,会抛下我们母女自己去看花灯了。”
太羲听不懂,她一脸懵然地看着郑嘉禾,歪了歪脑袋。
郑嘉禾笑着躺倒在了太羲的身边,她伸出双臂,把太羲抱到了自己的身上。
太羲趴着,小小的身体整个都被郑嘉禾的手臂包裹住,手指蜷缩着握成了小拳头,就放在郑嘉禾的领口处,她张开嘴巴啊了两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郑嘉禾每次在面对她的时候,心中就满是柔软,她抬起头,吻在了太羲的小脸上。
两人玩了许久,直到太羲筋疲力尽,开始打瞌睡,奶嬷嬷才回到寝殿,接替了郑嘉禾。
郑嘉禾看着太羲睡着,然后才转出寝殿。
刚出殿门,颜慧就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天后,承明殿那边出事了!”
郑嘉禾疑惑道:“嗯?”
颜慧神色有些慌张:“是皇帝……刘太妃带着皇帝在园子里玩耍的时候,皇帝不慎跌进了水潭,那边护卫不多,伺候的几个宫女太监都不会水,等找到人救上来的时候,已经、已经没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10章皇权?接下来让谁登基?
郑嘉禾面色一变。
说实话,自从小皇帝痴傻以来,她就几乎没再去过承明殿那边了。刘太妃保护这个孩子,紧张得跟眼珠子似的,时刻不离眼皮子底下,她不相信伺候的宫人嬷嬷,更不相信郑嘉禾。郑嘉禾当然不会到小皇帝面前晃悠,自讨没趣。
再者——后面她都忙于挑选继承人,打理政事,甚至往边关去了一趟,她确实没有精力再关注小皇帝那边了。
原本她的打算,是等到合适的时机,废掉小皇帝之后,就在宫外为刘太妃母子选一座宅院,赐他们安稳余生。
可是现在来看,这个想法,可能无法实现了。
“去看看。”郑嘉禾说。
颜慧连忙带着人跟上。
承明殿中灯火通明,外面已经跪了不少的宫人,他们哀哀哭着,郑嘉禾隔很远的时候就听到了。
她走上前,步入殿中,一眼就看到了面容憔悴,把妆都哭花了的刘太妃。
刘太妃正跪在地上,拽着太医的袖子哀声哭求:“太医!你救救我儿!救救他吧!你医术高明,当年他摔下假山,就是你救过来的,你再救他一次吧!我求求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医满脸为难之色:“太妃娘娘,不是老臣不救,实在是,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刘太妃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哀嚎。
郑嘉禾看得不忍,出声道:“刘太妃,节哀吧。”
刘太妃尖叫一声,神色狰狞地朝郑嘉禾扑了过来,很快就被郑嘉禾身边的内官架住胳膊拦住了。
“太后!你救救他!”刘太妃挣扎着,满脸都是泪痕,“他已经痴傻了,对你没有什么威胁了,我早就求过你废掉他,你别对他下手,放过他好不好?”
刘太妃话音刚落,殿内气氛顿时微妙起来,跪着的众人悄悄对视一眼,都在想这刘太妃莫不是疯癫了,敢在这里这么说攀咬天后。
她素日里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不知道外面政局如何变化,也不知道太后已经是天后。
郑嘉禾面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她垂眸看向刘太妃,道:“谁都不想有这样的意外,请节哀。”
刘太妃放声大哭。
郑嘉禾走到一边,和太医、伺候的宫人简单交流了一下,得知了小皇帝在园子里发生的事。
——的确是意外,刘太妃哄着小皇帝在池边玩的时候,只不过分神去喝口水的功夫,他就掉下去了。而宫中众人心知肚明,面上皇帝还是皇帝,实际上,早就当不得了。也正是因此,下头的人难免有些懈怠,等他们反应过来,叫来会水的侍卫把人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动静闹得太大,那些消息灵通的大臣,估计已经听说了。
郑嘉禾望了眼仍趴在小皇帝榻边嚎哭的刘太妃,抬手轻按了按额角。
她转身踏出房门:“传旨下去,让大臣们都入宫吧。”
颜慧应诺。
郑嘉禾到偏殿坐下休息,她一手按着太阳穴,有些头疼。
皇帝就算再怎么痴傻,那也是一个帝国皇权的象征,大臣们总爱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而帝国不能没有的,就是这个象征。
虽然世人都知道,一个痴傻的小皇帝,又没有什么根基背景,迟早会被废掉。
但绝不是现在。
朝臣还没有做好全面支持她登基的准备,百姓中的舆论也没有足够倾向她,入朝为官的女子更是不够多……时机根本就没有成熟。
况且,杨昪的态度还没有摸清,她才刚刚安抚过曹应灿……
她不能现在就贸然违抗世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若说让她立别人,她又能立谁?!
……
上元佳节,长安街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到处都有摊贩叫卖着,街上还有官府安排的杂耍戏班来回巡游,非常热闹。
赵复先夫妇跟在秦王身边,这儿看看,那儿看看,情绪都很高涨。他们从前没有来过长安,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景象。
秦王却看着没什么兴致的模样,只背着手走在他们两个身前,目不斜视,看都没看道路两旁那些奇形怪状的花灯。
偶尔赵复先看到什么有趣的,还想与秦王说两句,却在触碰到秦王冷淡的面色之后,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陶氏戳戳丈夫的胳膊,小声问:“王爷是不是不想带咱们出来逛啊?”
赵复先也很疑惑:“可是是王爷主动提出和我们一起的。”
陶氏啐他道:“那是你前两天一直说,一直说,王爷给你面子,不好拒绝!”
“啊,是吗……”赵复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两人小声说话,走在前面的杨昪却突然停住脚步,他转目望了一下,被一个小摊上的灯笼吸引了注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灯笼被做成了一只白猫的形状,尾巴高高翘起,趾高气扬的,瞬间就让杨昪想起了之前有一年上元节,他与郑嘉禾出来逛花灯,她脸上戴着的那个黑猫面具。
杨昪回忆起他离宫之前,郑嘉禾说她不出来逛了。
待在宫里大约也挺无聊的,把这个带回去给她玩吧。
杨昪从袖口摸出一个荷包,正要上前,却见摊位前来了另外两个人。
看样子是一对母女,年轻的那个拉着自己母亲的手,兴奋地走到那只白猫灯笼面前,伸手指着对摊贩说:“这个我要了!多少钱?”
摊贩眉开眼笑,把那灯笼取下来,伸出两根手指。
“不多不多,二十个铜板。”
“这些都给你。”杨昪把荷包往摊贩面前一扔,下巴微微绷着,有些不自然地说,“我要这个。”
摊贩愣住。那荷包还是有些分量的,他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摸了摸,顿时瞪大眼,这里面少说也有好几两银子!
杨昪眉头轻皱,他也觉得这样抢别人先要的东西不好,于是他又侧目唤了一声:“余和。”
余和会意,连忙从怀里扒拉了一下,又掏出来几块碎银,要去递给那个女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位娘子……”余和话刚出口,呆了一下,“邵、邵大人?”
女子正是邵煜。
她平日里入宫上值,都是一身男装,这会儿乍一变作女儿身,不仅杨昪没看出来,余和也是现在才发现。
邵煜亦回过神来,连忙后退一步,拱手道:“臣不知……不知这是秦王殿下看中的,既然如此,臣就不要了。”
杨昪颔首:“多谢。”
谁都没注意邵煜身后跟着的中年妇人,然而就在这时,那妇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飞快地转过身,急匆匆就往一边走。
邵煜闻声转头,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却见原本跟在杨昪身后的赵复先也面色一变,大踏步跟了上去。
“站住!”赵复先大喝一声,挤开人群往那妇人离开的方向去,眼见着那妇人就要消失不见,他急得抬高声音唤道,“五娘!你是不是五娘!”
那妇人脊背一僵,随即更快地往前跑去。
余和呆呆地看着两人相继离开的方向,张了张嘴:“王、王爷,这是什么情况?”
邵大人的母亲为什么要跑?赵大人又为什么跟了上去?这这这,难道是有什么私情?可是不应该啊,赵大人的发妻还在这儿站着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昪目色微暗,他背过手,眼风落在邵煜身上。
“怎么回事?”
邵煜回过头,她目光飘忽,有些局促地觑了秦王一眼,道:“臣、臣先去看看阿娘。”
说完,她也急匆匆转身,沿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去了。
围观了全程的摊贩紧张兮兮地看着眼前衣着尊贵的顾客,他刚刚可是听到了,这人是“王爷”,那在长安城中,能被这么称呼的也只有大名鼎鼎的秦王了。
摊贩举着那只白猫灯笼,陪着笑往杨昪身前递了递:“王爷喜欢的话,这灯小的就送您了!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看上的,一并带走!”
杨昪缓和思绪,伸手接过灯笼:“多谢。”
亦转身离开了。
余和、陶氏连忙跟上。
剩下摊贩望着几人的背影傻笑,过了会儿,他才突然反应过来,抓起身前桌上放置的荷包,大声喊了起来:“钱袋子!钱袋子没拿……”
迎来两旁摊贩羡慕的目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杨昪穿过层层人群,在长安街一处拐角的巷子里,找到了赵复先、邵煜与她的母亲。
他立在墙角,看到隐在黑暗中的几个人,隐隐约约听到了说话声,但他并没有近前。
他看了一会儿,又回到巷子口静立。
陶氏倒是不放心,她踮着脚往那边观察了一会儿,才回到杨昪身侧,笑了笑说:“王爷怎么不过去看看?”
“这是舅父的事。”杨昪顿了一下,淡声反问,“舅母就不好奇,舅父所见为何人?”
陶氏看他一眼,叹了口气:“是,不止我和你舅舅,还有你大舅父……我们早就听说了一点风声,你舅舅也曾暗中派人打探过,只是这么多年,没什么确切消息,就一直不敢跟你提。”
杨昪蹙眉斥道:“荒唐。”
陶氏点点头:“本来我们也是半信半疑,但刚刚买花灯的时候,那妇人若是不认识我们,她听见你是秦王为什么要跑?这难道不蹊跷吗?况且你舅舅与你母亲兄妹情深,哪怕隔了这么多年,也不会认错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杨昪握了握拳头。
他在听到赵复先喊出那句“五娘”时,就察觉出了不对。
赵家目前没有排行第五的娘子,而赵复先与夫人陶氏伉俪情深,他是万万不会在外面与别的女子有什么纠缠的。
符合这一称谓的,只有杨昪那逝去多年的生母赵淑仪,族中行五,名燕贞。
……
赵淑仪是在杨昪三岁那年,因感染了疫病薨逝的。
因为是疫病,她甚至只是被几个太监抬出宫外,尸身被焚烧成灰,虽然景宗皇帝对她还有些感情,允许她葬入皇陵,但在那陵墓之中,也不过是一副衣冠冢。
在没有离开长安的每一年,杨昪都会去皇陵祭拜生母。
赵淑仪薨逝时他才刚刚记事,心中对于生母的面貌早就模糊,只偶尔在翻出赵淑仪的画像时,他才能想一想,原来赵淑仪是这个样子。
可他没想到,他的生母居然没有死。
陶氏道:“当初你舅舅他们听说这个可能的消息,都吓了一跳。毕竟这事要是传出去,可是欺君的大罪,景宗皇帝一怒之下,屠赵家满门都是有可能的!所以我们也不敢往外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这么多年都小心瞒下来了。你去边关驻守之前,赵家不是都没怎么联系你吗?就是因为当时景宗皇帝还在位,我们怕这事败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昪敏感地从陶氏的话中捕捉到一丝信息:“欺君?所以……母妃当初是假死?”
陶氏讪讪道:“我们只是这么猜测,具体怎样,当然还是要问她本人……”
“为什么这么猜?”
陶氏面色窘迫起来。
杨昪没有追问,只道:“邵煜呢?”
陶氏一愣:“谁?”
杨昪道:“那个跟在她身边的邵大人。”
“那我怎么知道?”陶氏下意识说,然后又支支吾吾起来,“毕竟、毕竟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在外,便是遇上什么人,再嫁了,也、也是很正常的吧……”
杨昪不再问了。
他已经从陶氏的话中,拼凑出了一个隐约的真相。
母妃当年是主动假死,离开皇宫的。她不喜欢父皇,所以连他也没要。甚至在这么多年之后,父皇驾崩多年,他已经贵为亲王、手握兵权的今天,她也没打算来找他相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不然,她刚刚为什么要跑?
杨昪立在墙根处,一手背在身后,目光沉静地望着远处闪烁的灯火,神色莫名。
赵复先与邵煜两人说了许久,方转过身,朝杨昪走来。
“王爷。”赵复先拱了拱手。
“说完了?”杨昪看都没看那两人一眼,淡淡道,“说完就回府。”
赵复先面上露出为难之色,他回头望了望亲妹妹赵燕贞的方向,试探道:“王爷可要见……”
“不见。”杨昪眉头轻皱,大踏步往前走了。
赵复先无法,只得朝赵燕贞使了个眼色,和陶氏一起跟上去。
“王爷,您别生气,五娘她也是有苦衷的……”赵复先絮絮叨叨的,“我倒是没想到来长安一趟,还能有这般意外之喜。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啊?王爷您消消气,等过两天、哦不,等明天,咱们一起坐下来吃个饭,我劝她好好给你道歉……”
“舅父,”杨昪停下步子,侧目瞥他一眼,“毕竟多年未见,难道你就没有认错的可能?”
赵复先一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相究竟如何,本王自会查证,不劳舅父费心了。”
赵复先苦恼地挠了挠头,还想再说什么,皇城中却突然传来绵长浑厚的钟声,一声接着一声,让热闹的长安街都安静了下来。
行人纷纷驻足,满面惊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京城禁军骑着马,高举诏书奔过长街,口中哀呼:“皇帝驾崩了——”
百姓们才纷纷反应过来,跪地痛哭。
杨昪也是一怔。
陶氏看看赵复先,小声问:“是那个传说中痴傻,六岁了连字都不认识的小皇帝吗?”
赵复先连忙瞪她一眼,示意她这种时候别乱说话。
杨昪思忖片刻,侧目对赵复先道:“你们先回王府,我要入宫一趟。”
赵复先连忙应是。
杨昪方带着余和,大步往皇宫中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郑嘉禾看着大臣们陆续入宫,来到承明殿为小皇帝哭丧。这样的场景,上一次杨绥驾崩,她就见过一次。只不过上次那些大臣们的哭嚎多少有点真心实意,而今天,大臣们的悲痛就没那么逼真了。
毕竟只是一个没有亲政、痴傻、注定会被拉下台的小皇帝,大臣们做戏给谁看呢?
宫人们为小皇帝布置灵堂的时候,刘太妃又奔出来闹了一次。
她到现在都不肯接受小皇帝已经没了的事实,而且她总想怀疑身边伺候的内官、宫女,怀疑天后与此事有关。
郑嘉禾不想为难她,但也不想听她出言不逊。
在刘太妃再次公然在小皇帝的灵堂里质问、诬蔑她的时候,她直接叫来两个宦官,把刘太妃带回了她自己的住处,看管了起来。
此时的夜空中,明月已经高悬。
郑嘉禾留了几个心腹在承明殿盯着情况,自己带着颜慧几人回到蓬莱殿。
走到宫门处的时候,正好与从宫外回来的杨昪碰上。
郑嘉禾愣了一下,目光掠过他的全身,落在他手中那盏亮着的白猫灯笼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嘉禾没有说话。
杨昪上前一步,把灯笼递给她。
“这是送给你的。”
郑嘉禾望他一眼,伸手接过,转身往殿中去。
总归不是把她忘到脑后,还算是有点良心。
她这样想着,轻扯了扯嘴角,把灯笼放到案几上,在榻上落座。
“还挺好看,”郑嘉禾说,“你也比我想象中回来得早。”
往年他们俩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是不会这么快结束的。
“我听到丧钟,”杨昪看着她说,“灯市早早结束了,我想着你这里定然有些忙,便回来了。”
不管怎么,驾崩的都是皇帝。而接下来继位的会是谁,直接关系到朝政局势。
郑嘉禾嗯了声:“大臣们都在承明殿,我有些累,打算等明日再与他们议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昪走到她的面前,俯下身去,而郑嘉禾顺势抬头望他,两人便离得近了,鼻尖对着鼻尖。
郑嘉禾问:“你要去承明殿吗?”
“不去了,”杨昪说,“我只是回来找你。”
他顿了一下,问:“接下来让谁登基?”
郑嘉禾眼皮一跳,瞬间沉默下来。
杨昪垂眸,他伸手抚上郑嘉禾的肩膀,轻声问:“不打算告诉我吗?”
第111章过分?还问我做什么?
郑嘉禾道:“你不必担心,如今的形势,出现不了你害怕发生的情况。”
杨昪嘴唇紧抿,过了会儿,他松开她,撩袍在她身侧落座。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说完,又觉得这语言实在太过苍白,于是侧眸,看着郑嘉禾道,“阿禾,我与你一样,也是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下去的。”
郑嘉禾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回书房了,都早些休息吧。”
她就不该看他拿了个灯笼,就跟他一起回到寝殿,真是给自己找不愉快。
郑嘉禾抬步往前走去,刚迈开腿,又被杨昪跟上来环住了腰。
“阿禾……”杨昪埋首在她颈侧,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疲惫,“我都好久没有抱过你了,今晚别走了好么?”
或许是今夜长安街上发生的事让他心中难堪,也或许是郑嘉禾冷漠的神情进一步刺痛了他,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先她一步说了软话。
在这场冷战中,他是输家。
郑嘉禾停住脚步,身体有些紧绷。
杨昪说:“我们能不能……先放下那些事,还和以前一样相处?”
……
时隔将近半月,郑嘉禾终于没有再去书房就寝,而是同以往一样,与杨昪一同宿在了寝殿。
杨昪紧紧地抱着她,就像是拥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他什么话都没说,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手臂用力,与她贴在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黑暗中,郑嘉禾睁着眼睛,目光一遍遍地描画过他模糊的轮廓,感到了一丝疑惑。
是今晚发生了什么吗?总感觉他有些不对劲。
次日一早,杨昪就又出宫去了,郑嘉禾也要忙着处理小皇帝的事,没有功夫再关注这些。
直到晚上,郑嘉禾才发现,杨昪居然从离开宫城起,一天都没有再入宫,也没有来蓬莱殿看太羲。
杨昪让人去查了邵煜的底细。
邵煜是朝廷命官,关于她的家世情况,早在她参加科考时,就被查过一次了。因此杨昪只是让人去把她的资料拿过来,翻看了一会儿。
之后他派人去往邵煜的家乡均州,打算再进一步查一下邵煜母亲燕氏——或者说是赵燕贞的过往。
此事牵涉甚广,而且不算光彩,他吩咐手下小心行事,不可走漏风声。
安排完这一切,杨昪才回到宫中。他眉头紧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郑嘉禾站在房门处,看见他与太羲一起玩闹时,都绷着一张脸,忍不住走进去,坐在他们父女身边,碰了碰杨昪的胳膊:“今天做什么去了?”
杨昪回过神来。
“我回了王府一趟,”杨昪说,“查些关于我母妃的事。”
“赵淑仪?”郑嘉禾疑惑道,“怎么突然要查了?”
杨昪默然,他有些无法启齿。
今日回府的时候,赵复先已经把他母亲那所谓的“苦衷”跟他说了一遍。
当初景宗皇帝巡游并州,在赵家下榻,他母亲是被赵家人半强迫着,送到景宗皇帝面前的。只因为他母亲相貌极好,又是庶出,姨娘生的女儿,在赵家没什么地位。
景宗皇帝一开始确实还挺喜欢赵五娘的,只是贵为九五之尊,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新鲜感过去,便也没那么热衷了。因此,在他离开并州的时候,也没想带赵五娘离开,只是给赵家赐了许多财物,当做补偿。
赵家自然不会为一个庶出不受宠的娘子去争取什么,他们甚至打算把赵五娘送去出家,好瞒下这桩丑事。
只是紧接着,赵五娘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据赵复先说,她一开始是想偷偷打了的。只是被当时的当家主母发现拦住,并想方设法,让景宗皇帝知道了这件事。
美人可以不要,皇嗣不能不重视。
后来,赵五娘便被接入宫城,封做美人,生下皇子之后,又母凭子贵升了淑仪。
听起来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段往事。但不巧的是,赵五娘当时,是有心上人的。
被迫侍奉一个三宫六院的皇帝,又被迫入宫与心上人分离,她怎能不恨?但她把这恨藏在了心里,从未认命屈服,并暗中筹谋,终于趁着长安城闹疫病的那段时间,脱身逃了出去。
这个心上人,就是邵煜的父亲。
邵煜的父亲本不姓邵,姓吴。吴家与赵家是世交,而赵复先之所以听到风声,知道赵五娘可能还活着的消息,就是因为在赵五娘入宫之后没多久,吴家那个叫吴珉的郎君也失踪了。这让赵家人很难不多想,但他们根本不敢声张,只怕被景宗皇帝知道,惹祸上身。
赵五娘能逃出宫,少不了吴珉的接应。之后两个人便远走,辗转去了均州。
均州邵家的家主,曾受过吴珉的恩,于是顺理成章的,两人便以邵家夫妇的身份做了掩护,在均州生活了这么多年。
若不是因为邵煜偷偷跑来长安参加科考,赵燕贞根本就不会再回长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恨并恐惧着跟皇宫有关的一切,包括她的亲生子。
杨昪不知道赵燕贞是不是这么想的,但他觉得就是这样,要不然,她不会那么抗拒与他相认。
虽然赵复先不停地在他耳边跟他说,赵燕贞是因为不想打扰他,怕给他添麻烦,同时又因为愧疚心理,才不敢见他的。
杨昪思绪有些飘忽,面上露出了一种近似于嘲讽的神情。郑嘉禾正想问什么,坐在榻上的太羲却先一步动作。
她看父亲不理自己,抱住他的胳膊,低头就在他手腕上咬了一下。
太羲已经开始长牙了,在杨昪的手腕上留下了浅浅的牙印。
杨昪一怔,垂目看去。
郑嘉禾看得生气,她一把将太羲抱过来,问:“为什么她不咬我?”
杨昪:“……”
太羲扭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郑嘉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嘉禾捏了捏她的小脸:“明明是我生的,怎么就更亲近你呢?”
也不知道太羲有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眼睛一眯,就咧开嘴笑了起来。
杨昪无奈道:“我陪她玩更多些,自然与我更熟。”
他原本沉重的心情,因为这一闹,倒也轻快了些。
他伸手拥住郑嘉禾的肩膀,另一手抬起,轻轻地摸了摸太羲的脑袋。
“是有些关于我母妃薨逝的事需要查证,”杨昪与郑嘉禾解释说,“等我查清楚了,再告诉你。”
郑嘉禾哦了声,没有追问。
想了想,她说:“今日你不在宫中,我与几位相公议事,他们要我尽快定下新君人选。”
杨昪一愣,思绪瞬间便回到朝政局势上,他垂下目光:“所以你怎么想?”
昨天他问她打算立谁,她都没有回答。今天她却主动向他提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说兹事体大,需慎重考虑,就先拖过去了。”郑嘉禾看着他说,“不过肯定不能拖太久,最迟等到小皇帝下葬,我也该决定了。”
皇帝年纪小,又没有亲政,因此在礼仪上其实不用弄成像那些成年皇帝一样的规格。停灵三日,也就够了。
杨昪默然不语。
他知道,郑嘉禾既然主动开口,那她心里定然是已经有了想法。
郑嘉禾把太羲抱在怀里,伸手轻拍着她的胳膊。
“不立新君了,行吗?”郑嘉禾问。
杨昪低声:“什么意思?”
“宗室中没有合适的人选,我们也不了解。”郑嘉禾说,“不管立谁,都不可避免地会对局势造成影响。送上皇位容易,拉下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后悔都来不及。”
她垂下眼睫,望着太羲精致漂亮的眉目。
“就当是要为她铺路,我们不能再给她立一个皇帝做阻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昪指尖微动:“你同意扶太羲登基了?”
郑嘉禾笑了笑:“起码在你我百年之后,这江山是要交到她的手里,这一点,我们是共同的吧?”
她看向杨昪,若有所指:“哪怕就是要达成你说的那样,我放弃了,我们也总得做些什么,来成全这一切。而想让太羲登基,没那么简单。”
国不可一日无君?不可无的,只是江山之主。一个不能理事、毫无实权的皇帝,凭什么占据那么大的份量?而郑嘉禾拥有一切,缺的只是那个可以象征、代表帝国的身份。
如果朝臣同意她暂时不立新君,哪怕只是一两年,她也能在某种程度上,取代了传统皇帝对天下的意义。
到了那个时候,她会成为皇权新的象征,她的权势、威望只会更加巩固。
当然,对着杨昪,她只能从太羲的角度与他分析,说服他同意她的想法。
杨昪定定看她,似乎是在揣摩郑嘉禾心中的真实打算。
躺在她怀里的太羲突然挣扎了一下,小脸一皱就开始大哭,把郑嘉禾弄得愣了一下。
她低头望向女儿,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昪道:“她饿了。”
郑嘉禾:“……哦。”
奶嬷嬷已经听见声音走了进来,她立在屏风处等候吩咐。郑嘉禾偏了偏头:“你过来吧。”
奶嬷嬷应是。等她把太羲抱在怀里,郑嘉禾与杨昪便站起身,相携着离开偏殿。
郑嘉禾侧目看他,又问了一遍:“你同意吗?”
杨昪攥住了她的手。
他有些用力,缓和了一会儿情绪,才说:“我若不同意,你要如何?”
郑嘉禾停住脚步。
不同意?
那她也可以一直拖着,只要拖的时间够久,与她想要达到的目的,还不是一样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昪从她的神色中读到了答案,他淡淡道:“既然你已经决定,还问我做什么?”
郑嘉禾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我总要考虑你的意见的。”
虽然如今朝堂上大部分大臣都是被她提拔上来,进而亲近她的,但杨昪身为宗室那一边,又是掌兵的大将军,他的想法当然很重要。
杨昪心下一哂。
所谓考虑,不过是因为他的影响力罢了,而不是因为她在意他。
她不在乎他的感受,他根本不能改变她的决定。这些日子,与其说他是在与她置气,不如说是他察觉到她没那么喜欢他,而不得不做出冷漠的姿态,以逃避这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不立便不立吧。”杨昪说。
反正他怎么都不会向她挥出屠刀,而她就是仗着这一点,有恃无恐,还妄想说服他,取得他的支持。
郑嘉禾手臂向上,两手抱住了他的胳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维桢,你别生气啊,”郑嘉禾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有些事,你要是真不同意,我也做不成。反正日子还长着,说不定哪一天,我们中的某个人,又改变主意了呢?”
杨昪瞥她一眼,又回目正视前方。
果然在盼着他改变主意,真是过分啊。
次日,郑嘉禾在承明殿与一众大臣们议事时,便再次提到了新君一事。
郑嘉禾坐在上首,臂肘搁在案上,支着下巴叹气:“皇帝去得突然,我要到哪里去寻一个合适的新君?”
几位大臣附和地点点头,这种事确实关系重大,不能敷衍。
前两年国子监里养着的那十几个宗室孩童又被提起,朝臣们对照着他们的家世、性情、还有夫子们的评价,挨个评估了一遍,最后却发现,不是这里有问题,就是那里有问题。
有的贪玩,不学无术,有的性情暴虐,经常打骂下人,还有的木讷、不善言辞,怎么看,都不是个好选择。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尚书仆射开口了:“新君一事岂能仓促定下?总要想些方法,考校一番,反复斟酌才能决定。”
自从原来的尚书令闵同光被定罪之后,他就成了尚书省新的长官。郑嘉禾换人上位,自然会换那些听话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源捋了捋胡子:“可这国不可一日无君……”
“那也不能乱选一气,到最后择错了人,陷大魏朝堂于混乱吧?”
郑源沉吟:“有理。”
尚书仆射又道:“至于政事,自有天后陛下决议,这么多年,从未出过乱子。依臣愚见,若暂时择不出合适新君,不如不择,从长计议。”
众人面面相看。
两人一唱一和,把意思说的明明白白,郑嘉禾挑起眉梢:“其他爱卿的意思呢?”
众人齐声附和:“臣等附议。”
他们从承明殿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秦王立在外面。
原本他们也有猜想,依照秦王与天后陛下的关系,有没有可能天后让他上位?若真是秦王,他们也是无话可说的,不仅对宗室有了交待,在百姓中,定也会得到广泛拥护。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居然不是秦王,他们又难免会猜,秦王对此是什么态度。
直到看见秦王站在外面,应该是对天后的决定知情,这才让他们提着的心放了回去。
第112章元兴?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三月末,正是春光大好的时候。皇帝驾崩已两月有余,天后下旨改年号为元兴,朝政仍正常运转,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除了偶尔在大臣们提起“陛下”时,意识到如今的大魏,只有一位陛下,他们才会感觉到有些恍惚,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但很快,他们就又沉浸到政务中去了。
杨昪在永安寺厢房落座,他在等赵复先几人结束。
前几日,不知道怎么,赵复先听说赵燕贞母女要来永安寺上香,他便和夫人陶氏商量了一下,要一起过来。来凑热闹还不够,非得让杨昪陪着一起。
杨昪倒是没什么好拒绝的。早在他派人去往均州,查清楚赵燕贞这些年的过往之后,几人就在赵复先的撮合下吃了个家宴。
宴席上,他那年过四旬的生母,竟然真的道歉了。
其实在他查清楚当年的真相之后,他已经不在乎了。总归是上一辈人的恩怨,他在乎什么?在乎父皇?父皇又没有多宠信他,甚至还纵容杨绥与当时的皇后迫害他。在乎母妃吗?母妃当年被迫入宫,滋味一定不好受。但她又抛弃他,这么多年也没想过来找他,到底是让他心中有些纠结。
杨昪只能从这二十多年前的恩怨中抽离出来,冷眼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旁观这一切,他才能情绪平静。而平静下来,他也不在乎什么道歉了。
几人维持着表面的和谐,赵燕贞主动向他示好,那他便回以尊重和厚待,仅此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昪在厢房坐着看了会儿兵书,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起身去往永安寺的明堂,刚走过去,便看见邵煜扶着赵燕贞率先出来,紧随其后的,就是赵复先与陶氏。
杨昪停住步子,扫他们一眼:“结束了就回府吧。”
几人点点头。杨昪便转身往永安寺正门的方向去。路上赵复先一边走,一边与邵煜她们说话。
“刚刚在佛祖面前,”赵复先笑眯眯问邵煜,“你许了什么愿啊?”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还是挺喜欢自己这个小外甥女的,出身平平,竟能考中状元,还是女状元,多厉害!
陶氏掐了赵复先的胳膊一把:“问什么问,小心说了就不灵了。”
邵煜倒是没在乎这一茬,她笑了笑,说:“法师都说我能心想事成,怕什么?我就许了三个愿望——一愿我爹娘身体康健,恩爱白头。二愿我自己仕途亨通,不要再遭小人陷害。三愿……”
邵煜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赵复先好奇问:“三愿什么?”
邵煜压低声音说:“三愿天后长命百岁,能永掌江山,屹立不倒。”
赵复先眼皮一跳。
而一直走在前面的杨昪听见这话,不由微微侧目,看了邵煜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邵煜解释说:“当初我身份败露,多亏天后不计较,我才能走到今日的。而只要天后站在朝堂上一天,她就一定会支持如我这样的人参与政事。不论是站在我个人的角度,还是站在女子的角度,我都希望天后能永掌天下。”
邵煜毫不怀疑,万一有一天,天后被宗室反扑,拉下台,换了人坐在皇位上,那她辛苦步入朝堂走到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于天下所有想要读书,想要科举入仕的女子来说,天后的存在,就如一颗定海神针,给了她们无限希望。
杨昪回过头,目不斜视地朝前走。
身后的几人很快又说到别的话题上了,只剩他还在想邵煜说的话。
永掌天下?她倒是高兴了,可郑嘉禾野心越发膨胀,若将来有一天,真的颠覆了大魏江山,又该怎么说?
杨昪脑子里这般过了一遭,然后他发现,大概如邵煜这样的人,反而会更加高兴,更加拥戴她。
朝堂上那些对郑嘉禾言听计从的大臣也不会在乎,他们听话惯了,早已和郑嘉禾站在了一条船上,一旦郑嘉禾更进一步,论功行赏时,还会少了那些簇拥者的好处吗?
至于百姓?百姓就更不关心了,毕竟他们想要的只是安居乐业,而郑嘉禾主掌朝政已有多年,在民间享有崇高威望,百姓只要能安稳过日子,她想做什么他们都不会在乎的。
算到最后,杨昪讽刺地意识到,在乎这些的,只有宗室而已。
而宗室的名望,早在景宗时期已开始衰落,随着这些年郑嘉禾手中权势的进一步稳固,宗室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微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不算他这个大将军的话。
杨昪回到宫中,看到演武场上正跑马练箭的郑嘉禾。
自从太羲足月,她每隔几日总要来练练骑射,大部分时候杨昪都会陪她一起,他喜欢看到她生龙活虎,飒爽利落的模样。
杨昪负手立在演武场边上,郑嘉禾又跑了几圈马,停下来将马鞭交给内官,朝杨昪走过去。
“回来了?”她从琉璃手中接过杯盏,仰头一饮而尽,又问,“赵娘娘还好么?”
杨昪把赵淑仪的事情告诉她了。她一开始自然是意想不到,不过反应过来的时候,还有些佩服赵淑仪的勇气。
能从景宗皇帝眼皮子底下逃出来,这么多年没被人发现,还挺不容易的。
只是当时杨昪年幼,到底是有些委屈他。
郑嘉禾问过他,要不要给他母亲封个什么诰命夫人,被他拒绝了。理由是不想高调,这种事毕竟不太光彩,传出去会被人议论。而赵燕贞,也不是一个贪图富贵的人。
杨昪嗯声:“挺好。”
郑嘉禾把空了的杯盏塞到琉璃手里,走上前拽住了杨昪的胳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摇着他的手臂,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着说:“下次你们再出去玩,可以叫上我。”
小皇帝下葬之后,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之前争吵的事,杨昪愿意维持现状,让她在没有皇帝的情况下把控朝堂,而郑嘉禾也稳扎稳打地向前走,没有多余的举动再让杨昪感觉到危险。
——除了月前那次,曹公的次子曹禺当着朝臣的面向她献宝,说是在他的家乡颖县出现神迹,有了什么“天下兴,女主昌”的歌谣在当地传唱。
郑嘉禾一笑而过了。
她既没有大肆宣扬,也没有对此做出什么反应,只是任由其发展。这样的传言,既对应于她,又对应于太羲。
而杨昪答应她要为太羲登基铺路,那他就不会反对这种安排。
就是苦了曹公,身体刚好转一点,听说自家儿子搞出来了这件事,似乎又气病了。
郑嘉禾知道杨昪有些生她的气,因此在一些事上,她就格外喜欢哄他。陪他和他的家人一起吃食饮酒、交游玩乐便是其一。
他以前陪了她那么多次,她也是很乐意陪他的。
杨昪瞥她一眼,表情没有太热衷:“好。”
郑嘉禾捏了捏他的胳膊:“别这么肃着脸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转眼入夏,又到了秋天,太羲年满一周岁了。
她刚刚学会走路,虽然还走不稳当,需要大人在侧时刻照拂,也刚刚学会说话,虽然只是会喊阿娘和爹爹,音调也有些含糊不清。
郑嘉禾在春秋殿为她举办了周岁宴,朝中重臣都到场出席。周岁时,按惯例要进行抓周,案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什,有毛笔、书册、画卷、古琴,还有匕首、软鞭和弓箭。
太羲刚刚闹腾了一下,奶嬷嬷那边正在哄着,宴席还未开始。
杨昪也没到,他还在蓬莱殿收拾。今日军营中有些事要处理,等回宫就晚了一点,好在时间还来得及。
杨昪收拾停当,正要离开的时候,颜慧又带着两个宫人回来了。
她们屈膝行礼:“王爷。”
杨昪嗯一声:“什么事?”
颜慧道:“天后吩咐奴婢回来拿东西。”
杨昪不太在意,他点了下头,颜慧就带着人走到了墙角处。那里放置着一个矮柜,外面设有两把锁,平日里一般是不打开的。杨昪知道,里面似乎是放着传国玉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心念微转,余光瞥见颜慧果然从矮柜中拿了一个盒子出来,问:“这是要带去给公主抓周?”
颜慧应道:“是。”
她又把矮柜锁上,带着宫人告退了。
杨昪静立片刻,走到了那张矮柜旁。
矮柜分上下两层,上层只是一个抽屉,没有上锁,下层才是加了两把锁的柜子。
鬼使神差的,杨昪拉开了上层的抽屉,然后他惊讶的发现,里面竟然有一道明黄的卷轴。
他迟疑片刻,拿起了那道谕旨,缓缓在眼前打开。
这一看,却愣住了。
谕旨上的字看样子已经有些时日,是郑嘉禾亲笔所书,左下角还盖有玺印,代表着帝国至高无上的权威。
而谕旨上的内容,着实让杨昪怔在原地,许久回不过神。
这大约是郑嘉禾在还没有生下太羲时,立下的一道诏书——或者说,是她为自己准备的遗诏。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若她不幸亡故,江山无人打理,便由秦王即皇帝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昪把卷轴放回了抽屉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春秋殿的,他坐在下首的席位上,看着高位上雍容华贵的郑嘉禾,再看看大殿中央,坐在案上、被这么多双眼睛围观着抓周的太羲,他的思绪越发恍惚。
他以为,至少在权势上,郑嘉禾一直都是富有野心、贪婪而不肯放手的,但他没想到,在生死关头,在考虑身后事的时候,她竟然真的愿意把江山交给他。
这似乎并不能说明什么,又似乎可以说明一切。
起码……他得到了信任,和托付,不是吗?
杨昪正自出神,殿中却突然响起惊呼声,有大臣笑着道:“长公主抓了毛笔和匕首!”
杨昪抬目看去。
太羲坐在案几中央,身边围绕着一堆各种各样的物什,而她一手抓着毛笔,一手抓着匕首,呆呆地看着四周大笑的朝臣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她的身前,还摆放着传国玉玺。
郑嘉禾或许想让她拿玉玺,但她没有拿。
高位上传来天后的朗笑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文能治国,武能□□,太羲真是好样的。”
郑嘉禾站起身,缓步走下玉阶。她的裙摆在地上轻飘飘的划过,发出一阵窸窣声响。
太羲听见阿娘的声音,扭过脖子张望,然后她笑了起来,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了。
郑嘉禾走到她的面前,眉目温柔。她伸出手,正想抱起太羲,太羲却又两手抱起了身前的传国玉玺,吃力地转过身,把它放到了郑嘉禾的手上。
“阿娘。”太羲嫩生生地唤了一句。
郑嘉禾弯起眼睛。
太羲并不懂传国玉玺的意义,但郑嘉禾在她面前把玩过,或许是出于直觉和本能,她理所当然地把它交给母亲,看到郑嘉禾脸上露出笑容,她便也咧开嘴笑,拍了拍手,表达欢乐。
在场的大臣们脸上显出一丝微妙神情,他们不约而同地去观察秦王的面色,却发现秦王只是低头抿茶,脸上一丝一毫的异色都没有。
承天长公主的周岁宴,便这样过去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都逐渐习惯了只有天后,没有皇帝的日子。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变化,政事一如往常,只有散布在各地的宗室皇亲噤若寒蝉。
元兴三年秋,承天长公主三周岁了。
一则关于秦王的流言,从均州开始,四处传播开来。等消息传到长安,让杨昪与郑嘉禾得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
流言中说,秦王殿下不是景宗皇帝的亲生子,乃是其母妃赵淑仪与情人苟合而生。不仅如此,那赵淑仪还活在世上,并与情人又生一女。
与此同时,晋王高举起义大旗,痛斥天后、秦王二人秽乱宫闱,生下所谓承天长公主,混淆皇室血脉,又编造帝星一说,戏弄臣民。
檄文一出,几地宗室纷纷响应,招兵买马,发动叛乱。
他们的目的不再只是天后,还有与天后关系匪浅的秦王。
郑嘉禾这次没有再用杨昪平乱,而是改用这些年武举提拔上来的将官。他们忠心于她,能力自然也是不俗。
郑嘉禾走入寝殿,看到杨昪坐在榻边。
“这就是你一力想要维护的宗室,”郑嘉禾说,“他们只想诬蔑你,陷害你,杀了你。”
杨昪抬目看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蓬莱殿,径直出了宫门。
赵燕贞没想到杨昪会亲自登门来找她。她打开房门,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儿子,张了张嘴:“你怎么来了?”
杨昪盯着她问:“我是父皇亲生的么?”
赵燕贞脸色倏地变了,她声音颤抖,气红了脸:“你以为邵煜的父亲,也会像你父皇一般无耻,没有媒妁之言,没有三媒六聘,就欺侮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娘子吗?”
第113章完结?走上了大殿的最高处。
郑嘉禾已经连续三天没有看见杨昪。
自从那日他离开蓬莱殿,出宫之后,他见过赵燕贞一面,接着就把自己关在了王府。
长安城乌云遍布,绵密的秋雨从天空降落下来,到处都散发着潮意。
马车吱吱扭扭地使出宫城,车轮在青石板上碾过,摇摇晃晃,停留在秦王府门前。
内官打开车门,撑起一把油纸伞,弯下了腰。
“天后,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只素白的手从车中探出,扶在门框上。郑嘉禾步下马车,裙摆也跟着滑落,她走了几步,很快被溅起的雨水洇湿了裙角。
有内官小跑着上前叩门,当郑嘉禾走上台阶,立在檐下,仰头望着府门上栩栩如生的虎状铜扣时,小厮从里面打开了府门。
他看见来人,惊了一下,连忙低伏身体:“天后。”
郑嘉禾抬步向前走去,小厮撑着伞快步跟上,一边走一边道:“陛下,王爷这几日都在正院,闭门不出……”
郑嘉禾很快就转到了熟悉的房门前。
小厮识相告退,郑嘉禾迟疑了一会儿,没听到屋中的动静,抬手推开房门。
室内一片昏暗,屏风后,杨昪趴在案上,一动不动。案几上一片凌乱,到处都是堆叠的纸张和书册,甚至在案旁的地上,也零零星星地散布着几本书。
郑嘉禾嗅到轻微的酒气,她走上前,蹲下身,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本书,翻到封面处看了一眼。
是记载着前朝兴亡的史书。
再去看其他书册,也不外乎如是。
而杨昪侧枕在手臂上,双目紧闭,眼下泛着淡淡的鸦青色,他面色疲惫,手边的案几上还放了一只酒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嘉禾走到他的身侧,挨着他跪坐下来。
“维桢,”郑嘉禾伸手抚上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唤,“你若是要休息,便到榻上去。”
杨昪眉心轻动,缓慢地睁开眼睛。
他茫然了一会儿,意识到是郑嘉禾,把目光转向她,哑声道:“你来了。”
郑嘉禾道:“你久不去宫中,我总有些担心你。”
她扶住他的手臂,想让他站起来,杨昪却直起身,有些难耐地活动了一下脖颈。
姿势不对,他睡得不舒服,浑身满是疲惫。
郑嘉禾喉间溢出一声轻叹。
“你心中有什么不满的,便与我只说,”郑嘉禾盯着他道,“何苦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杨昪默不作声,他转了转目光,视线落在案几上摊开的一本书上。
郑嘉禾瞥过去一眼,正好看到那书页的上方,用正楷书写的两个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覆灭。
大约这几天,他一直在忧心的,还是与她之间那不宜言说,但一直存在的矛盾。
郑嘉禾的手顺着他的肩膀向上,捧住了他略带些胡茬的脸。
“我已下诏,只要那些宗室肯降,我就不杀他们,依然给他们应有的待遇荣养。”郑嘉禾说,“维桢,我也不想杀戮太多的。”
杨昪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然后他目光微垂,依然沉默。
“我不改国号,大魏不会亡国。”
杨昪手腕一顿。
“待我百年之后,江山交由太羲,”郑嘉禾说,“她将承继着你我的血脉,以大魏女帝的身份将天下传承下去。这样,你满意了吗?”
杨昪抬目看她。
郑嘉禾轻柔地笑了笑,她身体前倾,在他的唇角落下一吻。
“别折磨自己,我和太羲都会心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嘉禾没有在秦王府待太久,前线战事紧急,她还要回宫与朝臣议事,多方部署。
又过了两日,一直处在舆论漩涡中心的秦王终于现身。他脊背挺拔,大步走入朝堂,迎着众人或好奇、或猜疑的目光,撩袍跪了下去。
郑嘉禾一愣,从高位上站了起来。
“臣请出征。”杨昪道。
战神秦王亲自出战,又是此次传言中的主角。当他带着兵马,势如破竹,先后击败几处叛军时,战场上的形势便立时变得明朗起来。
天后有诏,降者不杀。
被逼到绝路的叛军中,有人先扛不住,试探着向长安递了认罪书,天后果然遵守承诺,不但没有给他定罪,反而赐下许多仆从财宝,以作安抚。
有了这个先例,各地宗室联合起来的叛军,便纷纷起了些犹疑的心思,一个一个的向长安倒戈,四散分化。剩下的还固执的那些,也很快被秦王率军攻打,狼狈奔逃。
等到战乱平息,已经是元兴五年春。
战无不胜的秦王殿下再次率军凯旋,天后率领群臣亲至城门处相迎,将战功赫赫的秦王迎到太极殿。
当着朝臣的面,秦王首先请出了当年在景宗皇帝身边服侍的老宦官,让他讲述了在景宗皇帝巡游并州时,落榻赵家所经历的一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淑仪温婉端方,知仪守礼,很得景宗陛下看重。”老宦官脊背有些佝偻,他被恩赐坐在椅子上,慢吞吞地为大家讲述,“当时陛下要到别州去,本来想带着赵淑仪一起的,但顾及赵淑仪即将离家,特别恩赐淑仪在家中多住了几个月,让她珍惜与家人相处的日子。谁曾想这就被有心人抓住把柄,随意编排。”
老宦官叹口气,愤然地拍了拍大腿:“而今赵淑仪仙逝多年,竟被乱贼诬蔑至此,实在可恨!”
此言一出,众臣唏嘘不已。
本来他们也觉得荒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秦王殿下会不是景宗皇帝亲生子呢?
有大臣大着胆子问:“那……那个邵夫人……”
他们这些消息灵通的,早就打探清楚了,所谓传言中死而复生的赵淑仪,根本就是那个女大臣邵煜的母亲。这要是对上,那就真的荒唐了!
老宦官啧了一声:“赵淑仪是有一个亲妹妹赵六娘,两人长得极为相似。只是那位娘子身体不好,从小被赵家人养在院子里不出门,外人才不知道。当年景宗陛下到并州时,赵六娘已经出嫁了,连老奴都是后来才知道有这么一位娘子的存在的。”
“这么说,邵夫人就是赵淑仪的妹妹赵六娘?”
老宦官点了点头:“后来啊,赵淑仪几乎与赵六娘同时怀胎,两姐妹关系好,便时常住在一处,交流谈心。没过多久赵淑仪入宫,赵六娘也跟着来了长安。只是可惜……”
有大臣接话问:“可惜什么?”
“可惜赵淑仪命不好,小皇子生下来就没了,赵六娘怕她知道了伤心,便把自己的孩子抱给她看,骗她说是她的孩子。这件事被景宗陛下发现,陛下怜悯赵淑仪丧子,竟允准了赵六娘的做法,甚至直接把赵六娘的孩子留在了宫中,当做皇子养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臣们原本还津津有味,当故事听着,到后面时,却越来越觉得不对。
郑嘉禾倏地变了面色。
赵淑仪的孩子死了?那这不是说……
“赵六娘自然不愿意长久这样啊,”老宦官重重一叹,“之后就被景宗陛下赶出了长安,这么多年,只能隐姓埋名地活着。”
“大胆!”将军朱继成怒喝一声,“你这宦官,敢诬蔑秦王殿下,编造身世,混淆视听!”
老宦官吓了一大跳,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磕头道:“天后明鉴啊!老奴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啊!”
朱继成握了握拳头,身体一动就要上前,被身边人眼疾手快地拽住。
“一派胡言!”朱继成怒道,“今日乃秦王殿下凯旋之日,王爷为大魏立下多少战功,岂容你这般诋毁……”
“天后。”
立在大殿中央的秦王突然开口,让朱继成瞬间冷静下来,闭上了嘴。
“他不是胡说,”杨昪没有看殿中大臣一眼,淡淡道,“臣确实不是赵淑仪与景宗皇帝亲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没有再叫父皇,而是直呼谥号,让整个殿中的大臣们都呆住。
“亲王爵位,臣受之有愧。”杨昪微微倾身,“还请天后收回。”
郑嘉禾蹭地一下从高位上站了起来。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
只有郑嘉禾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两手不自觉地抓了一下袖口,有一股涩意涌上心尖,被她连忙压下。
她定了定神,唇畔露出笑来。
“此事突然,倒不必急下定论。”郑嘉禾看着杨昪,“这么多年来,秦王为大魏打过多少仗,立下汗马功劳,如何当不得一个亲王?景宗皇帝既然将你养在宫中,那就是认可你的。”
……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杨昪坐在蓬莱殿中的矮榻上。
郑嘉禾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她忍住眼眶里那有些翻涌的热意,哑声问:“为什么这么做?”
“我只是在平乱的路上,顺便去查了一下当年的真相罢了。”杨昪神色平静,面上没什么波动。
“你骗我,”郑嘉禾说,“赵淑仪的事,难道我之前不知道吗?她哪有什么行六的妹妹?”
杨昪没有应她。
郑嘉禾眼中的泪落了下来。
“我说过,我可以不改国号,大魏不会亡国。”郑嘉禾说,“你没有必要这样的。”
太极殿上讲述的那个故事,既保全了赵淑仪的名声,又解释了如今的邵夫人的来历,同时还把杨昪自己从杨家宗室中分离。
他成全了母亲,成全了郑嘉禾,却唯独没有成全他自己。
“阿禾,”杨昪抬手,缓慢地扶住了她的后背,“平乱的这一年多,我也想通了一些事。”
大魏朝历经三百余年,宗室散布各地,他们养尊处优,吃着各地的百姓供奉,或骄奢淫逸,或暗中包藏祸心,勾心斗角,鲜有才能,不过是一群庸人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连造反,都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军心不齐,稍加挑拨利诱便四散溃逃,贪恋着身为皇亲所拥有的特权,却连封地的百姓都治理不好,德不配位,可悲可叹。
“有些事,不做得彻底,就不会改变。”杨昪说,“你换新朝,便要养新臣,立新规矩,大刀阔斧,消除沉疴。若只想着与旧派妥协,那他们始终会不依不饶、得寸进尺,来阻碍你的。”
郑嘉禾愈发抱紧了他。
她懂他什么意思,正因为懂,她才更觉得惭愧和无地自容。
一旦他失去了皇室血脉的身份,他就失去了以大魏王爷的身份继承皇位的可能性,他会失去所有守旧派大臣的支持,也断绝了宗室皇亲心中最后的希望。
这天下之间,唯一一个能与她相争的人也消失了。
他将坚定不移地站在她的身侧,成为她的坚实后盾。
郑嘉禾无比清楚地意识到,杨昪为她放弃了什么。
而她却大多数时间,都在向他索取,逼他为她妥协。
“阿禾,”杨昪轻声唤她,“今天的事传扬出去,朝臣们就该清楚,太羲不再是皇室血脉了。为免节外生枝,接下来的事,你要快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嘉禾闭上眼睛,睫毛上都沾染了一层湿意。
她颤着声音:“……好。”
……
秦王身世传的沸沸扬扬,甚至秦王自己都上书,请求天后收回他的亲王爵位,但是被天后拒绝了。不仅如此,天后还封了秦王生母“赵六娘”做一品诰命夫人,以宽慰她与亲子这么多年分离的悲痛之情。
与此同时,一种诡异的气氛,在皇城中悄悄蔓延。
既然秦王不具备皇室血脉,那承天长公主,应该也不具备吧?可是承天长公主是天命所生,难道说,天命已改,不再落在杨氏宗亲头上了吗?难道说,承天长公主这天命来自于天后,而不是秦王?
民间开始流传另一种声音,从前的歌谣“天下兴、女主昌”已经不传了,唱词改成了“天下兴、女主皇”。
刚刚经历过战事,守在各地的宗室无比听话,他们安安分分,应付着朝廷派来盯着他们的人,生怕再有什么话说错、什么事做错,引来杀身之祸。
大臣们敏感地察觉到,这江山,怕是要变天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兴五年秋,九九重阳。天后陛下携承天长公主与朝臣至太禺山举行祭天仪式,突然天降祥瑞,九彩龙鸟现世,徘徊九圈不离。
众臣跪地请求天后顺天应命,登基为皇。
天后固辞不受。
龙鸟啼血,众臣再请。
直到天后颔首应允,龙鸟才长鸣一声,振翅而去。
半个月后,太极殿举行了隆重的登基大典,郑嘉禾终于龙袍加身,头戴冕冠,走上了大殿的最高处。
她回过身,看到阶下跪地山呼的朝臣,目光落在了为首的杨昪身上。
她含笑,看到杨昪抬起头,那目中,盛满了望着她时才会有的星光。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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