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施亦青放学,今天老师通知说学校要搞一个爱心捐赠,让大家回家和家长商量,钱多钱少没关系,大家尽一份爱心,不能攀比。
施亦青两个脚尖垫着地在人群中慢慢划出去,顺便和张梁在聊天。
我压岁钱被爸妈拿走了好多。张梁抱怨。
施亦青的压岁钱沈叔叔倒是不会收,但是买自行车几乎都花掉了。
刚出校门,施亦青就看到校门口路边有熟悉的身影,沈牧站在他的车旁边往里面张望。
阿青!
施亦青脚尖一点,唰地一下滑到了沈牧身边:沈叔叔,你怎么过来了。
然后转身和张梁打招呼,说再见。
沈牧扯出一个微笑,先上车。
施亦青直觉肯定有什么大事,把自行车快拆好放进后备箱。
怎么了?你干嘛这个样子。施亦青系好安全带,沈牧开车上路,却不是回家的方向,往市区中心去了。
沈牧:我们厂跟公益组织商量好了要给汶川捐一批物资,我们负责出运输工具以及物资还有钱,要派几个代表一起过去,我带头。
他言简意赅地说完这件事,然后微微偏头看施亦青一眼,观察他的表情。
要去多久啊?施亦青小声问。
沈牧说实话:至少要十天。
东西送过去之后还要和当地的组织对接,而且地震道路肯定有塌方,路上肯定会因为这个耽搁一点时间的,十天都是保守估计。
十字路口等红灯,沈牧歪着头看施亦青,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一把:我们阿青现在是个大男孩了,自己生活没问题吧。
施亦青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在红灯结束前三面,他抬头看向沈牧:沈叔叔,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沈牧语气坚决。
施亦青:我跟你一起嘛,跟学校请假,我不会添麻烦的,还能帮着搬东西。
沈牧:你留在家里,这一路上很危险的!
施亦青:我去危险你去就不危险了吗?!
沈牧反驳的话哽在喉咙,这才明白施亦青说这话是因为什么,怕自己出事情。
但是他不可能让施亦青去的,一是这路上艰苦,二是他还要上学。
阿青,你听我说,这次是厂里的任务,我不是去玩儿的。你还要上学,而且我不在了你还要多帮忙关照林爷爷一家,还有九爷爷,老人身边不能没有人,你就代替我照顾他们一段时间,好不好?
道理施亦青都明白,但是想到沈牧这次出差的危险,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可是我担心你嘛。
沈牧开着车,不能给施亦青擦眼泪,心里也难过,心疼他,只能轻轻叹气。
我发誓,我一定活着回来好吗?
施亦青缩一下鼻子:新闻上说一直还有余震呢。
沈牧:我知道很危险,但是这是我的职责。
施亦青转头看向沈牧,表示不解。
你忘了?我也曾经是人民子弟兵,为人民服务是我的职责。说到这里,沈牧有了底气,继续安抚施亦青:我既是万征汽车厂的代表,又是个兵,我不去谁去?
施亦青撅着嘴,哭得鼻子眼睛红红。
沈牧看他已经听进去了,温柔地笑一下:而且这次还有个救援队也一起去,很厉害的。
救援队?
嗯,我以前的战友,好多就在永南市和周边的几个城市,知道我要去灾区都赶过来了,大家以前都是当兵的,原始森林都去过,汶川怕什么。
哦施亦青扯了两张纸巾擤鼻涕。
沈牧:好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施亦青:什么?
怕我们阿青在家饿肚子,去采购吃的。沈牧说。
去了永南市比较高端比较大的一个超市,沈牧拿了两个手推车,让施亦青也推一个。
沈叔叔,我都这么大了,不会饿着自己的,外面也有卖啊。施亦青跟在沈牧身后,看他在生鲜区挑猪肉。
沈牧当然知道,但还是不放心:外面的哪有我做的好吃,我给你包一点饺子馄饨,做几个哨子,不想去外面吃的时候就可以在家煮了吃。
施亦青看着沈牧买了满满两大车,塞进车里之后又去药店买了九爷爷平时要吃的药,给他备好。
阿青,钙片还有吗?
施亦青:有,还有一瓶没开封呢。
好。沈牧按二十天的时间来盘算,家里的日用品等等,全部添置完毕之后回家。
看沈叔叔忙来忙去的样子施亦青更加心慌,这是要去多久啊准备这么多东西。
沈牧心里一半担忧一半亢奋,任务充满未知,就算不是给施亦青做吃的他估计也睡不着。
手里灵活的上下翻动包饺子,沈牧渐渐沉默下来。
施亦青在旁边给哐哐哐剁肉,手臂酸麻也不停。
直忙到凌晨一点多,沈牧塞满冰箱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施亦青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身材偏瘦,跟沈牧比起来小小一个,蜷缩在沙发里,头发有点长了,挡着眼睛。
白白嫩嫩的,是他最乖的阿青。
不知怎么的,又想起在施亦青刚和他来到永南市的时候,那时候他瘦瘦小小,在乡下晒得黢黑,洗干净了看起来也还是脏兮兮的。
总是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自己,走路很小声、吃饭也很小声,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但是又害怕真的没有人搭理自己。
那是那样敏感脆弱的小孩。
沈牧走到他旁边,在他胳膊上轻轻拍一下:阿青。
嗯施亦青条件反射一样的闷哼一声,没有睁开眼睛。
沈牧笑笑,弯腰把施亦青打横抱起。
这下施亦青终于醒过来了,腾空的感觉让他紧张地抓着沈牧衣服。
没事,送你去房间睡觉。沈牧说。
施亦青一下子臊红了脸,别着头说:我都多大了,还要抱我去睡觉。
沈牧笑:多大你也是个小孩。
哪儿有一百多斤的小孩啊!施亦青轻轻捶沈牧胸口,表示抗议。
一百多斤而已,怎么,你现在觉得沈叔叔老了抱不动你了吗?沈牧打趣他。
施亦青被沈牧放在床上,他洗完澡之后穿的是一件旧T恤,洗了太多次布料都变薄许多,松松垮垮地贴着皮肉,衬出少年青涩地骨骼。
他嘴里说着:哪有,你才30岁。
沈牧笑,然后纠正他:是29岁!
困到极点的施亦青很快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被客厅里的杂音吵醒。
施亦青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听到沈叔叔在厨房开了水龙头,听到沈叔叔在阳台上收衣服,听到沈叔叔拿起电话的忙音。
阿青?起床了吗?该去辅导班了。沈牧在门口轻声叩门。
施亦青伸个懒腰,假装刚醒一样说:好。
今天是周六,五月份的天亮得没那么早,外面还是阴沉,天边透着一丝蓝光,给这个离别的早晨更添一分冷清。
换上衣服出来,沈牧在厨房做收尾工作,如果不是沙发边放着的登山包,施亦青都以为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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