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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长大,就离去。
死在十八岁的前夜,死在世人口中他那糟心徒弟最恨他的那一年,死得不明不白。
“喂!你又想什麽呢?”少年脸上浮现几丝烦躁无奈。
林焉被少年的声音拉回现实,少年似乎真的很急,甚至想撩开帘子闯进去跟他说话,可惜被人伸手拦住。
他很急躁地问:“到底接不接啊?再不接我就要死了!”
“是吗。”林焉掀了掀眼皮,从听到白楚攸名字开始,眼底就浮现意味不明的恨意,凝着脸问少年,“你跟白楚攸什麽关系?”
少年说:“我是他徒弟。”
未曾谋面的。
隔着帘子,林焉擡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可我也是他徒弟。”
‘相看两厌’的。
少年不知道这人与白楚攸还有这麽一层关系,顿时有些紧张,本想说:“他都有你了,为什麽还要收我?”一开口,话就成了:“他为什麽要收你?”
本以为林焉会生气,没想到他只是淡淡重複道:“是啊,为什麽要收我……”说这话时神情恍惚,思绪不知飘向何处。
都说白楚攸一生中最大的败笔就是耗费两年光阴养出一个弑师的好徒弟。
共处两年,白楚攸教他徒弟练功修习,他徒弟把他一步步逼上绝路。
更何况传闻里白楚攸的徒弟是个精神不太正常、性情极其不稳定的疯狗,微笑的面具下掩盖的是一个阴郁偏执的疯子,那个疯子十岁那年就想过毁掉身边所有人,试过毒害养他长大的父母,失败后更是残忍地虐杀乳母和管家,手段残忍,无法直视……如此心狠手辣,偏偏在白楚攸面前装得一副好人样,三言两语把自己僞装成楚楚可怜的受害者,骗得白楚攸庇护,再反目成仇,逼死白楚攸。
又听说白楚攸死得离奇,没人知道他究竟因何而死,死后尸体又去了哪里,逶迤山将所有消息封锁,至今无人知晓白楚攸死后肉身所在何处,也有人说他是神魂俱灭,所以逶迤山给他立的只有衣冠冢。
他死的那天林焉也在,因为是林焉把他逼出去的。林焉至今记得那日的天有多阴沉,狂风掀起滔天巨浪,水里有着未知的恐惧,他仰头看着白楚攸,看不见白楚攸的脸,但是他的手正被白楚攸死命抓着不放,自上而下滴落的血浸到他眼睛里,那是白楚攸的血,很烫。
林焉把手放上自己左眼,时隔十年似乎依然能感受到当时的热度,烫到能灼伤人眼眶。
“你真是他徒弟?”少年是外地人,第一次来昶安,很多事情都没打听到位,来的时候没打听到盛天府的主人居然就是当年杀害白楚攸的逆徒。眼前这个人,连他师父都敢逼死,少年开始回想自己刚才说话声音是不是大了点,他想不到自己若是不小心惹到林焉会有什麽后果。
少年咽了咽口水,没了来时的嚣张,一步步往后退。
轻声问:“……所以?”
林焉微笑道:“不要钱。”
第 2 章
——三天前。
耳畔的鸟鸣唤醒沉睡中的生灵,晨曦破晓,天际温暖的柔光透过云层洩了满地的生机。
白楚攸睁眼,看见满目的春意与陌生,分辨不出身在何处。
身边是狂浪一样的绿草,随风摆着各种形状,风是自由的,草是自由的,这里的一切都很完美,美到窒息。
他恍惚听见有人在叫他回家。
“阿楚睡好久……”
“阿楚回家吧……”
谁在叫他?
声音好像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很熟悉的温柔声,他一时想不起这温柔的呼唤属于谁,只记得来自记忆深处,仿佛跨越数十年时光,重新呼唤他。
身下的草地柔软舒服,一只蝴蝶在白楚攸鼻尖停歇,白楚攸没有动,迷茫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天空发呆。
他听见远方的声音一直在风里回蕩,声音里渐渐带了祈求意味,然后是哽咽声,有人在哭。
白楚攸指尖微动,无声张了张嘴,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清明。
“阿楚乖……”
“……”
寂静山谷里无限回蕩着这声带着微弱希望又略显绝望的“阿楚乖”。白楚攸垂下眼眸,沉默片刻,妥协似的呢喃出声:“……我乖。”
这一声过后,风声成了悲鸣,绿草折了腰,远山不再苍翠,天地开始崩塌。
身下的泥土软成泥沙,混着流水一起流浪,不知飘向何方。
白楚攸头很晕,像被人推进海里,随着浪花起伏在汹涌的大海里沉浮。
再睁眼时是在屋内,身边围了七八个人影,各个眼睛红肿,脸上的眼泪怎麽也擦不干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