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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在食盒里渐渐变凉,新衣被骤然而起的风刮乱,白楚攸把脸埋进双膝,把自己埋进黑暗。
想师姐。
想念师姐老去水云间叽叽喳喳,想师姐永远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笑,危险面前师姐明明自己怕得不行还扬言要保护他,师姐经常去偷大师兄的猫,想咪咪,想师兄。
还想,咪咪的主人。
……
这扇门从林焉出去后再没被打开。
屋子安静得可怕,就像没有人住进来一样冷清。
夜幕时分林焉再次敲门,没人开门就一直等在外面,间断性地敲,不断等待。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林焉保持着早就练习好的微笑,把手中抱着的被褥给白楚攸看,“师父!该歇息了。”
白楚攸发现林焉下巴的胡茬不见了。
敛下眼眸,轻声问:“你今晚住这间吗?”
“是啊。”林焉开心点头。
白楚攸缄默不语,也不让开让林焉进,很为难的样子。
“师父,不跟我一起睡吗?”林焉眼神看起来很受伤,“以前,我都是搂着你睡的。”
白楚攸沉默转身,假装听不见他话里的失落。
夜深了。
林焉不是头一次住在这边,他以为他早已习惯一个人睡。
没人知道,盛天府的主人在野外有座空了九年的宅子。说是宅子有点勉强,其实就是个被高墙围起来的小居,里面有几间小屋,小屋旁有一条清澈溪流流向墙外,院子的一角有棵木樨,无论如何都闻不到以前的味道……
林焉从不跟人提起这里,他自己也不常来,只有偶尔做了噩梦心事诸多时会来看一看,搬一张藤椅,坐木樨下回味往事,想着要是白乐乐没死,生活会有怎样变化。
他想他大概从未习惯一个人睡。
不对,之前是习惯了的,今日见了白楚攸,一切重新回到十年前,他突然就不适应滚回偏殿一个人睡的冷清。
静卧软榻,头一次觉得深夜也稍显喧嚣吵闹,林焉伸手往旁边一揽,什麽也没揽到。
只余陡然升起的虚空和空旷,寂寞泛滥成灾,是比十年间更为难熬的长夜。
就像心里的杂草拔掉还没来得及种上鲜花。
枯败,薄瘠,干涸。
荒芜不已。
第 14 章
今晚的月光好白,像心海里神灵陨落留下的最后一场雪。
白楚攸没来过这里,只能猜想这里的夜间想必是比水云间要冷上一些的,一个人睡时居然感到几丝凉意,好似还在如愿湖的冰天雪地里躺着。
他习惯性往身后一缩,什麽也没碰到。
好冷。
白楚攸怕极了寒冷。很奇怪,离开逶迤山后他总是会想起跟寒冷有关的事物,譬如夜晚的凉风,和如愿湖的雪。
林焉一如既往的傻,不会挑地儿,这里的小屋到了夜晚好冷,冷到难以入眠。
后来终于有了困意,居然少见地梦见往事。
梦中是林焉不知又闯了什麽祸回来,鬼鬼祟祟躲房间里不出来。等到债主找上门来时,林焉躲白楚攸身后,複又恢複嚣张。
债主是六师兄,元霜长老的徒弟,喜爱闭关,久不露面,乍一出关,就发现闭关前放在洞口的三品灵器被损坏地彻底,而罪魁祸首只留下一张纸条便逃之夭夭,不见蹤迹。
纸条上嚣张写着:“水云间,找阿楚赔。”
六师兄自是不信这是白楚攸的作为,一路找去水云间,才知道白楚攸要收徒的消息,还听说那个师侄也住水云间。
林焉:“你哪位啊?”
债主:“我找阿楚。”
林焉:“阿楚不在。”
债主:“去哪里了?”
林焉:“我哪知道。”
这样的对话基本上隔几天就会重複一遍,往往这时林焉要不就在打扫地上的落花,或者动作娴熟地挂衣服,颇有一副水云间的主人样,“你有事可以跟我说,我是他未过门的徒弟。”
“我等阿楚回来吧。”
“你不信任我?”林焉就会不耐烦,“爱等不等,随你的便。”
说完躲屋里偷偷冷笑。
他当然知道白楚攸在哪儿,他只是单纯的坏,爱看这些人出丑。等到白楚攸出现时,他就会一副忏悔样,惨兮兮的乞求原谅,保证不会再犯。
然后再犯。
反正掌门大哥说了,阿楚就是他师父,所以不管他如何混蛋,阿楚都得给他兜着。
一个月后是林焉的拜师典礼,很隆重,很受重视,逶迤山上上下下的内外门弟子都有见证,掌门要给小徒弟收徒的消息传遍整个昶安,无人不知。
隆重不是因为逶迤山收了个宝贝徒弟,而是逶迤山的宝贝徒弟要收徒。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