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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白乐乐,你是这里的主人。”
怎麽可能是家,白楚攸胡乱地想着,寻常人家的家不是只有两个人,也不像他们这样关系错乱,师父还是师父,徒弟不是徒弟。
他一心把林焉当徒弟,林焉真心把他当过师父吗?
不是家,不是主人,他没有家,他只有水云间,也不是主人,他向来都是一个人,林焉没住进水云间之前是,有了徒弟之后还是,现在也是。
他不需要有一个家,也不需要假的水云间。
环顾四周,地面上两人的影子被余晖拉得很长,林焉又长高了,白楚攸的影子只到他的肩头,小小的一只,林焉往前一步,就能整个将他包裹住,林焉没发现。
白楚攸移了眼不愿再看,偏过头,看见一只喜鹊衔枝飞过,扑翅的声音在风中细细的响,他看着外面落了满地的木樨,换了个话题道:“木樨喜高,你不会养。”
“师父会养就好了。”林焉目不斜视,继续癡迷地望着白楚攸的脸,“师父帮我救救它,它快死了。”
白楚攸似在忍耐,“你根本就没想好好养。”
林焉撒娇否认:“没有……”
林焉可想好好养了,潜意识里觉得把木樨养好了,树活了,这个假的水云间就有了生机,白楚攸就会回来。
一年,两年,三年……
树活了,白楚攸还是死的。
林焉有些古怪道:“我何尝不想好好养,我终日幻想把树养好了你就回来了,可是我养了十年,连你半缕魂魄都没见到。”
“白乐乐,你不全的魂魄去哪儿了?”林焉想起阎罗说起见到白楚攸魂魄时的情形,话里话外都是同情,他们说太惨了,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魂魄能惨淡到那种地步,可以用“惨”字形容。
林焉喃喃着:“怎麽可以残缺成那样,你死前到底发生了什麽……”
窗外地上的落花好像突然之间有了香气,林焉想起水云间风最大的那天,整个水云间都是木樨花雨,他失控地抱住白楚攸,很想时间暂停,就那麽抱下去。
“怎麽哭了。”
白楚攸的声音把林焉拉回现实,林焉默默抹掉眼角的泪,回道:“我想我师父。”
“你这人,很奇怪。”白楚攸从怀里拿出个什麽东西,很小,很轻,小药袋一样,“我已经分不清你哪句话是真的。”
他打开小药袋,喂林焉吃下一颗药丸,说:“别哭了,这麽大人了。”
林焉咽下药丸说好,然后微笑着,眼泪又落下一滴。
白楚攸想了想,又喂给林焉一颗,看林焉面带微笑吞了下去,问:“什麽味道?”
林焉道:“没尝出来。”
白楚攸手顿了顿,又喂给他一颗,“什麽味道?”
林焉说:“苦的。”甜到发苦。
白楚攸收起小药袋,说:“那你便苦着吧。”
“好。”林焉答完,微微弯腰,继续乖巧地把头垫在白楚攸肩头。
“别抱我,搂搂抱抱,像什麽话。”白楚攸要推开他。
林焉以前每次抱他都抱得很紧,但是这次更紧,就像害怕他离开似的,怎麽也挣不开,让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我要抱,终于能抱到师父了。”林焉不听,继续抱他,将头深深埋进他颈间,準确无误蹭着侧颈咬出来的新疤,白楚攸忍无可忍道:“好好说话,何时学会这般扭捏作态了?”
不等林焉辩驳,紧接着道:“还有,你已经被逐出师门了,不用叫师父。”
林焉似是难以置信道:“……师父?”
白楚攸再次强调:“别叫师父。”
林焉不解,疑惑的眼光看着白楚攸,白楚攸解释着,“我不习惯。”
从前任何时候都是一口一个“白楚攸”,得知白楚攸还未及冠,还自诩长辈,好意给他字都想好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名字,叫什麽的都有,反正就是不叫师父。
林焉不服,解释着:“可是阿楚明明就很喜欢听我叫师父,之前叫你师父的时候,你都很开心。”
白楚攸皱了皱眉,“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现在叫师父,阿楚不开心吗?”林焉擡起头来,耐心问着,“那阿楚想听什麽?阿愉、悦悦、乐乐——”
白楚攸打断他:“叫白楚攸就好。”
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之后,林焉小声唤他:“阿楚……”
夜深时白楚攸到底没能逃过只有一个拥抱的新婚之夜。
他要走,林焉拦着他,然后不顾挣扎把他推到铺了一层又一层柔软被褥的软榻,强迫他躺下,然后自己从背后搂着他入眠。
白楚攸还想动,就听见林焉发出很轻微的“嘶”声,好像伤口又被碰到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