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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泛黄的旧故事,苦涩的陈茶汤药,此刻与月夜一同而来,激得林焉死命忍着,才强迫自己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呼吸。
“重不重来,我都不会拜别人为师。既不想拜你为师,也不想叫别人师父。”
林焉声色和缓,温柔而坚毅,像被圈养的恶犬收起獠牙,学着温顺地去蹭主人的腿,努力的想要靠近,又不敢真的靠近。
“我想过好多遍,如果当初死的人是我,待我归来寻你时,你会不会也满心欢喜看着我,期待与我重逢。”
林焉等了太久,久到模糊岁月,甘心沉沦于梦中,可他又很少能梦见白楚攸,白楚攸不想他,都不去梦中看他。
林焉便等啊等,等啊等,等到花鸟都逝去,等到人间再留不下几个熟悉面孔,等到孤楚半生,那离了枝头数十年的凰鸟,终于有要往回飞的迹象。
院里种下的木樨,在得知故人归来的夜晚,一夜长出较以往数倍的花,香气扑鼻,第一次有了逶迤山水云间的香气。
醉人的,馥郁的,难以忘却的幽幽隔岸香。
“你让我死心,要怎麽死心?”
忘记一个人很容易,完完全全将他从记忆里抹去很难,林焉舍不得抹去。
哪怕心尖上密密麻麻都是尖刺,也要生生疼着,不愿遗忘。
“白乐乐,我也没想到,我用来怀念你的时间,远长于见过你的岁月。”
拔走他心髒上荆棘的小仙君,后来在他心里常住,成了心尖上另一根刺。
“白乐乐……”
林焉再讲不下去。
手往旁边一揽,早就失去意识听不见他讲话的人顺着力倒向他,林焉肩头一沉,白楚攸靠在他肩头昏睡不醒。
林焉轻眨眼睛,连呼吸都变得轻缓,怕胸膛有力的心跳声惊到身旁沉睡的人。
此时太阳正下沉到一半,天边火红的晚霞热烈自由,不同于水云间的黄昏,是白楚攸从没见过的绝美风景。
林焉仰头去看,眼睛湿得厉害。
第 69 章
林焉始终保持同一个姿势坐着,不敢乱动,神色悲凉仰头望着远方夕阳,心髒像是压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他压抑到快喘不过气来。
彼时是最美的时刻,可是白楚攸看不见。
白楚攸很少能离开逶迤山,更别说去看人间美景。
就像冥冥之中注定要错过,像那场没来得及去看的天灯,白楚攸似乎总与这些无缘。
林焉兀自喃喃:“白乐乐,你到底怎麽了啊。”
等到天边还剩最后一点烂漫的霞光时,林焉叹息着,小心翼翼抱起白楚攸,背着满天红霞,穿行在随风摇曳的花丛,对白楚攸说:“白乐乐,我们回家了。”
落日余光将他们身影拉的很长。
——白乐乐,回家吧。
等到明日清晨太阳初升,枯叶起身落回树梢拼成摇曳的模样,水往回流,一切从头开始。
我们,从头开始。
……
白楚攸自黑暗中挣扎着醒来,强迫自己睁眼,黑暗褪去,宽阔的房间里还点着一盏喜庆的红烛,烛光忽明忽暗,随着晨风摇曳,春情乍起,每一声风响,都像神灵眷顾,留下神的回话。
神说:“情不知所起。”
白楚攸指尖轻轻颤动了一下。
身旁与他共枕而眠的人也即刻醒来,敛下梦中血腥带来的不适,起身穿衣时发现白楚攸还在发愣,随手往白楚攸嘴里喂一块东西进去,然后继续穿衣。
“你喂我吃了什麽?”白楚攸问。
林焉穿衣的动作不停,言简意赅道:“糖。”
又说:“今日去趟如愿湖,师父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白楚攸轻轻“嗯”着,一眼不眨看着林焉发呆。
林焉穿好最后一层外袍,见白楚攸还是盯着他看,笑了,问:“总盯着我看做什麽?”
林焉摸摸自己下巴,道:“没有胡茬,不扎人,师父要不要摸摸?”
白楚攸却道:“换身衣服。”
林焉说:“我不。”
林焉到门口取来干净衣裳放床头,嘱咐道:“师父的衣裳,送来了。”
白楚攸还是盯着他发呆。
林焉大约知道白楚攸一直盯着他发呆的原因,只是他不说,他在等白楚攸开口问。
只是他等了好久,从白楚攸死而複生见的第一面到现在,白楚攸都不问他。
或许白楚攸也知道答案,白楚攸不敢问。
两人便心照不宣的谁都绝口不提。
林焉抿抿唇,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好久没去如愿湖,他该去看看了。
“林焉……”
走至门口时,白楚攸忽然叫住他。
林焉止步,回身看着白楚攸笑,“怎麽了?师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