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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已过,日渐西沉,此时回逶迤山,能比落日余晖先到水云间。白楚攸出门要走,思清立即又跟上去,想说话又不敢开口。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彼此无言。
片刻后思清擡手,即将对着他脖子砍下去时,手腕反被抓住。白楚攸语气不鹹不淡道:“除非我死,不然不会留下。”
思清就有些尴尬,软下手来,须臾得意一笑,踮脚扬起另一只手,在他后背轻轻一拍,再次如愿看见他吐血,笑出声来,笑声跟他的铃铛一样清脆。
“怎麽样?防不胜防吧?”思清问。
白楚攸没想到他还来这出,吐了血后有些头脑发晕,得在原地一动不动缓一会儿才行。
“啧啧,这麽不爱惜身体,是生怕活得长吗?”思清顺着他后背,好心肠道,“你就没想过,关心你的人日后该多伤心。”
白楚攸闭了眼,缓过眩晕和身体的疼,擦好唇角血迹,说:“不会伤心的。”
没人管他。他已经习惯一个人了。
他继续往前走,步伐缓慢,思清围着他喋喋不休,“你不是有徒弟吗?”
白楚攸说:“他没认我。”
“真是要命,我家少主要拜师时看他急成那样,还以为跟你多亲多难舍难分呢,结果他居然不认你!”思清瞪起眼来,替白楚攸感到不值,“你就该把他逐出师门,还对他上心做什麽啊!”
不叫林焉一起来告别,一是因为白楚攸心中有气,二是因为先前闹那一出实在尴尬,叫林焉去赔罪指定不行,到时候容易更僵。白楚攸还完往知镜,还替林焉道歉,最后才是告别,思清一想到如果他的徒弟是自家少主,肯定不会这样给他惹事,心里就烦得慌,替他感到不值。
白楚攸低头浅浅笑着,唇角扬起的弧度里带着几分自嘲,“怎麽逐啊。”林焉都不认。逐不逐的,没区别。
思清积极给他出主意:“让他,拜你其他师兄为师呗。”
白楚攸想着师兄也想收林焉的事,轻轻摇了下头,依旧微微笑着,没说话。
“听说你有兄长。”思清灵动狡黠的眼珠子一转,又问:“不是说你是你们逶迤山最受宠的吗?”
兄长啊,兄长不要他。
受宠,都是因为这副皮囊好看罢了。
若非说有谁会为他的离去难过的话,应该只有师姐和小八了。
“留下吧。”思清拍着胸脯保证,“我定能治好你。我会补魂。”
“可我不想收徒。”白楚攸眼底还弥漫着化不开的寒意,嘴角扬起一丝明媚如春风的微笑,“小阿婆,你的少主好像在找你。”
“少主?”思清眼睛一亮,左顾右盼,“在哪儿在哪儿?少主我来啦!”
身边叽叽喳喳的声音终于远去,白楚攸唇角的笑意还在,只是看不出一点开心的痕迹。
他没带什麽东西来,也不用回房间收拾,甚至如今也跟城主告过别,直接回逶迤山即可。
只是林焉那个没良心的不知道有没有收拾好东西,有没有先行一步跟他表哥离开。
白楚攸往出城的方向走,有些认不清路,正纠结之际,眼前猛地窜出一个人来,靠得那样近,仰头看他时下巴几乎贴在他身上。
思清去而複返。
“你骗我。”思清终于反应过来,“我跟少主之间结了天落的线,他知道我在哪儿,根本不用找。”思清扬手,给白楚攸看他小指上一根若有若无的线,神色得意,“你就是想甩开我,你嫌我话多不想跟我说话,对不对?”
太对了。思清话太多,白楚攸听着头晕。
“你不怕以后见不到我了吗?”思清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我是无爱之城的巫师,以后会成为像大巫师那样厉害的人,再想见我,可得提前半年通报。”
从小作为大巫师继承人培养的思清,将来是要侍奉少主左右,为民为城奉献所有,是会受城民爱戴,享无上荣光的,一般人根本没机会见他,他以为这个理由能让白楚攸留下,没想到白楚攸说:“以后,可能不会下山了。”
“为什麽呀?”思清很不理解,“你们那个山,一直待着实在憋闷,你多下山走走多好呀,一直闷着,容易生病的,听说你住的那个地方,就你和你徒弟,两个人也太无聊了吧,你就住我们无爱之城呗,这里人多,民风淳朴,保準你会很开心。”
白楚攸说:“不用了。”
他已经看见出城的大门,思清跟上去追问:“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思清听叶子慕说过逶迤山,那里死板,无趣,礼仪繁琐,规矩多,“你们那个山,真的不好玩。一直一个人待着,真的会生病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