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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掉吧林曜生,死在如愿湖,不要死在其他地方,不要再看其他人,不要拜他人为师,死在如愿湖的神树底下,死后灵魂进入神山,化作永远不会离开神山的风,与空中飘雪缠绕在一起,永远不会离开神灵。
——是林焉一直想去的神山,死在如愿湖,来世还和如愿湖的雪纠缠,别离开神山,哪怕神灵已死。
林焉有片刻的疑惑,还是答应说:“好。“
死在神山,未尝不可,那是他最先想邀请白楚攸去玩的地方,是遗憾最终都没能和白楚攸前往的执念地,冰霜花,他看见了,但不是和白楚攸一起看的。
可白楚攸甩甩头,要自己清醒,仿佛方才说的是极其大逆不道的话,重新道:“不去……别去……”
林焉没懂,偏着头看他,近在咫尺,喷出的气息撒在他面容。
“好好活着,林曜生。你得好好活着。”白楚攸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有种颠倒错乱的荒诞。
林焉有些担忧问:“阿楚怎麽了?”
“没什麽……”白楚攸说,“病糊涂了。”
“不要去。”白楚攸自言自语道,“别去……”
脸上又多了一只手,在为他抹去眼泪,白楚攸不经意间颤了一下,然后听见白樾的声音说:“阿楚,你把自己困在这里,也不让另一半你回去,是因为恨我吗?”
白楚攸呆呆的反应了一下,才知道是白樾在跟他说话。
白樾在一旁坐下,拿勺子搅拌碗里的粥,很清淡,没什麽味道,白楚攸现在吃不了其他东西,但白樾想喂他吃点什麽。他现在身体状况太糟糕了,精神也不怎麽好,得吃点东西才行。
粥送到嘴边,白楚攸听话的张口,如木头雕刻的人偶,乖巧温顺到不行。
只是喝下一口便不再继续喝,听见白樾无奈的叹息声后,嘴唇动了动,犹豫半晌,摸到白樾的手,接过碗自己喝着,全都喝完。
然后说:“我不恨师兄,我恨我自己。”
恨自己一边想活,一边想死,有不得不死的理由,也有向往生的欲望。他爱水云间,也恨水云间,爱恨得不到解决,便让自己躲起来,让另一半替他茍活。
后来他终于下决定去死,支离破碎,无法完整。
可也惩罚自己似的,把自己生生困在水云间出不去,日日饱受病痛折磨,日複一日喝着苦到胆汁都能吐出来的汤药,然后躺在藤椅里晒太阳,怎麽也晒不暖和,浑身如置冰窟。
他以为这样就是万全之策,没人能找到他,师父不用随时担心他接近白樾,师兄师姐们不用再费心担忧他的身体健康,白樾更是不用再为见到他而心烦,林焉也可以重新拜其他人为师。
这样不好吗?
这样最好了。
可白樾好像哭了。
自从搬离掌门殿,白楚攸很少听见白樾哭,白樾一向冷漠,除了师父没人能让他哭。
白楚攸劝道:“师兄为何要哭,逶迤山不过是死了一个小徒弟。”
只是死了一个人而已,还是白樾很讨厌的人,讨厌的人终于死了,彻底回不去了,白樾实在没必要寻来这里哭泣。
大家都在往前走,大家都活得好好的,只有白楚攸把自己留在了十七岁。他以为停留不前没法继续往前走的只有他一个人,没想到自他死后,大家也都停留不前。
耳畔白樾哭声还在继续,他于心不忍,再次劝道:“不关师兄的事,是我自己走不出来,只想逃避。”
“阿楚,你救救你自己。”白樾说。
“……”无言一瞬,白楚攸道,“所以你来也是为了让他活。”
他们都是为了让白乐乐活,白乐乐也很想活。
可他好想死啊。
他很痛苦,可他找不到痛苦源头,不知道自己为何痛苦,他解决不了。
白樾说:“不都是同一个人吗?不都是你吗?”
白楚攸固执道:“我不是。”
白樾断断续续道:“阿楚……兄长对不住你……”
“没有对不起。”白楚攸道,“谁也没有对不起我。”
话说出口时是冷漠,一如既往拒人于千里之外,白楚攸不想要回到过去,也不想要未来,只有他能救自己,他不愿意救。
话音落地,他又陷入沉思,左右交叠的手能把虎口掐出血,他也在犹豫,他想赶他们走,又想见见他们。
偏偏此时林焉还问:“阿楚,你去我梦中见过我吗?”
白楚攸愣神,似是回想,片刻后道:“没有。”
“不对,阿楚去见我了,我能分清那是你。”林焉说,“你无意入了我的梦,但是你从来都不愿理我,我每次叫你,你都不答应。我看见的只有你的背影……我,我其实很想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