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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樨巨树还在落花,白楚攸直起身体丢落刚捧起的碎花,接着道:“其实我自己就可以杀了他们,就像活着时杀他们一样,眼都不眨。”
但是这次有白樾在,他忽然有一点害怕。
哪怕恨意堆积如山恨到极点,他也迟迟不出手,他不怕再杀一遍那些人,只怕被白樾看见他残忍血腥的那一面。
“你为什麽要走掉?”那天地上很凉,他在等白樾过去拉他起来。黑影消失了,水云间重归宁静,如果白樾不走掉,他就有勇气喊出那声在心里翻涌了数十年的“兄长”。
“我……”
白樾说不出话来。
他以为白楚攸不会愿意再让他靠近,他以为白楚攸宁愿被曾经也想欺负他的林焉扶着也不愿让他靠近。
又是这样,有口难言,白楚攸道:“我不问了,师兄休息吧。”
天色已晚,白楚攸还不回屋休息,白樾不禁问:“阿楚要去哪里?”
哪儿也不去。
白楚攸说:“这麽晚,能去哪里。”他仰头看天,“最后看看星星罢了。”
失明太久,都忘了水云间也是有星星的。
“兄长陪你看好不好?”
白楚攸又坐在藤椅里,白樾就坐在他旁边的石凳上,问:“牵牛星与织女星,阿楚还记得吗?兄长给你讲过。”
那都多久以前的故事了,白楚攸说:“不记得。”
白樾道:“那兄长再讲一遍。”
白楚攸没说好,也不说不好,白樾讲着故事,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
曾几何时,也是这样的夜里,白樾搂着尚且年幼的他坐在小院儿里,对着月亮说着传说里的故事。那时候白樾是街坊邻居口中的天之骄子,任何方面都很优秀,讲的故事也不例外,总能把白楚攸哄得一愣一愣的,深信他的话,为美好欢呼雀跃,为遗憾伤感难过。
白楚攸笑时白樾与白楚攸一同欢笑,取来汤药趁机哄着弟弟一点点咽下,为白楚攸的身体操碎了心。白楚攸难过时白樾会后悔今夜讲这个故事,又觉得人生难免圆满,他比白楚攸年长,日后肯定是要比白楚攸先离开这个世界,他得先让白楚攸知道世间总有离别,希望阿楚能接受身边人的离去,祈愿弟弟永远远离苦难,健康无忧。
他会给白楚攸一颗糖,安慰道:“都只是传说罢了,结局于我们而言是伤感,于他们而言故事还没有结束,余生不被人听闻,最后结局怎麽样,谁知道呢?”
结局,谁要操心结局。
白楚攸知晓自己结局如何,也不关心别人结局,他想听的从来不是结局。
白樾好像快说到结尾了,他讲到鹊桥,那座由喜鹊搭建而成的桥,白楚攸偏头看着他,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别说了。”他打断白樾的话,“我不想听。”
白樾手足无措想给他擦眼角挂着的眼泪,却见他嘴唇微张,呕出大滩鲜血。
“阿楚!”白樾惊慌失措。
泪眼朦胧中看白樾,紧张与担忧都看得一清二楚,这麽紧张,就这麽怕他死在这里,让外面的白乐乐也活不了吗?
白楚攸觉得难过,默默推开白樾的手,冷漠道:“别担心,我会在死前跟你们回去。”
“阿楚……”白樾衷心道,“我希望你好,不管哪个你,都是我弟弟啊……”
白楚攸一点也不让,固执问:“那如果我和他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白楚攸就是这麽偏执,即使都是他自己,也想分出个胜负,固执地问了一遍又一遍。
他希望自己得到的爱能比白乐乐多一点点,只一点点,飘在空气中看不见的尘埃大小,那样一点点。
白樾说:“阿楚……你们明明都有机会活着,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可是白樾和林曜生都把爱平分,不会给他多一点点。
“……好。我知道了。”白楚攸不想再问,“你讲的故事真难听,把你的破结局留着给白乐乐讲吧。”
他才不稀罕听。
却在半夜去找师兄,鬼魅一样悄无声息。
“阿楚?”
白樾发现他了,黑暗中轻声叫他。
白楚攸顿了一下,默不作声走到床边坐下,像小时候一样把头趴在白樾胸膛上,闷声问道:“结局是什麽?”
白樾有些懵,问:“……什麽?”
白楚攸言简意赅道:“牛郎织女,结局。”
白樾有些受宠若惊,擡了手想像小时候一样拍拍他的背哄他睡觉,又怕自己突然的靠近让他远离。
白樾哑声道:“最后鹊桥出现,他们每逢乞巧节都能见一面。”
室内悄然无声,一片寂静。
白樾轻声呼唤:“阿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