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彻底冷静下来,摆脱偏执黑暗情绪的束缚,才有能力跳脱出来回头看,从而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野,我不想再输了阮宵在膝盖间埋着脸,捉紧衣袖,指尖微微泛起白。
周牧野若有似无地叹气一声,低头按了按眉心,声音还有些冷硬,但是已经放缓了:好好训练,不愧对自己的天赋,一步一步慢慢来,有输有赢很正常算了,我不想重复这些废话,不想输就别输,你跟我较什么劲?我害你输的吗?
阮宵抬起头望向周牧野的背影,黑水水的眼睛温吞一眨,对不起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弱点?周牧野干脆一次性把话说清,你说说有多少次,还没比赛心态就崩,总是被无意义的情绪损耗,好好地正常去比赛不行吗?
阮宵偏过脸,温顺地枕在手臂上。
被指责,却无法反驳。
阿野,你说得都对
阮宵细声道。
你以前说过,无论如何,都要坚定住对自己的信念,这样外界的声音就左右不了我
但是阿野,我一直很软弱,对自己从来都没有信念我的信念我的信念
阮宵将脸拱到臂弯里,羞于启齿,但又觉得到现在了,直面自己内心或许能更轻松一点。
他暗自别扭片刻,低喃出声:我的信念,一直在于你
前方,周牧野的背影怔了一下。
阮宵兀自喃喃:当你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我就会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找不到支撑的力量
好半天,周牧野身形松弛下来,低头,舔了下唇:宵宵
阮宵摇摇头:我没办法像安乔和白熙羽那样自信和坚定,心态总是起起伏伏,当你看着我,我就会信心百倍,所以每次赛前都要找你心理心理辅导
说到这,阮宵悄悄红了脸。
那种时候才是我最安心的时候,我一直在从你身上偷取力量
前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周牧野站起来了,但阮宵没抬头去看。
温宁细气的嗓音自顾自道:
我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总是依赖另一个人像什么话,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喜欢你阿野
直到白熙羽跟我说,我配不上你,我才知道,自己总是惶惑不安的原因是什么我根本抓不住你,如果总是这样下去,如果一直赢不了,终究有一天,我会失去你的目光。
阮宵在臂弯间埋着脸,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双手握得很紧,身形在细细地颤抖。
他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隐约含着哭腔。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又成了独自一个人,我觉得自己快要断掉了
阮宵一手朝后,抓住外套的后衣领,往上薅。
像个小乌龟一样,又想缩进自己的壳里。
可手腕却被一把捉住。
阮宵不再动作。
周牧野不知何时已经屈膝蹲在阮宵面前。
他将阮宵的手腕拿下,顺势托着他的手放在掌心里展开。
周牧野微微歪过头,低睫,看着托在掌心里的那只手。
手掌白皙细腻,纹路清晰,透出淡淡的粉色,手指细白匀净,在食指的尖端,指甲断了一小片,露出暗沉的血痂。
周牧野拧了拧眉,漆黑眼眸一动,突然变得很难过:是我让你没安全感吗?
阮宵顿了一下,没应声。
周牧野轻扯了下唇角,看着却有几分像苦笑。
他将阮宵的手握进掌心,掀眸看去: 从开始到现在,我的目光都没从你身上移开过。
阮宵手指蜷了蜷,过了会儿,才慢慢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抬头,从手臂间露出一双清亮的双眸。
长眼睫还是湿润的,眼尾泛着淡粉,轻眨了眨,又好似害羞地低垂下去,无辜又可爱。
真的吗阮宵轻声道。
你怀疑我?
周牧野原地坐下,低着头,抓着阮宵的手把玩,轻声道,原来我这个男朋友做得这么不称职。
阮宵皱了下眉,反握住周牧野的手,轻晃了晃:没有
周牧野低睫,轻抿唇瓣,过道里白炽的灯光扫射下来,他的长睫下掩住一颗细小的泪痣,比起平日的刻薄冷漠,此刻却显出淡淡的脆弱之色。
我不愿意常常把爱意挂嘴边,以为只要做得够多,你自然会感受到,我也羞于表达爱意,因为心里常常不安周牧野舔了下唇角,显出烦躁之色,道,我无意捉住一只天使,起初觉得有趣,后来却不想放开,但他好像不属于我。
阮宵渐渐抬起脸,眼神懵懂。
周牧野抬头看阮宵一眼,灯光下,五官利落,眉目英俊。
他又懒懒耷拉下眼皮,道:宵宵,我也有秘密,我也害怕失去
阮宵茫然:什么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周牧野的喜欢大于周牧野对他的。
周牧野静默半晌,才放低声:你不知道你对我的意义是什么,我说自开始到现在,目光没从你身上移开过,是真的。
阮宵脸上泛红:我这么好看吗?
显然,阮宵的理解角度有些肤浅。
周牧野默了一下,轻声自语:算了,今天让着你
他抬头看阮宵,颔首,大方承认:是比我好看那么一点。
阮宵:
少爷一向喜欢艳压群芳,能承认比他还好看,了不得了。
阮宵终于抬起脸,下巴抵在手臂上,小声嗫嚅:阿野,你到底为什么注意到我?是因为我撒谎说怀孕吗?你喜欢我什么啊
我注意到你,其实不是因为你撒谎说怀孕
周牧野咬咬下唇,才道:
因为你身上的气味,跟他很像。
头顶白炽灯管里窜过电流声。
阮宵心里一咯噔,下意识想,谁?白熙羽吗?
到头来,原来他还是个替身
阮宵嘴唇哆嗦了一下,抱着一丝希冀:谁啊
周牧野低下睫,声音寡淡:我失忆前坐电梯,电梯失事下坠,我还记得在短暂的几秒黑暗中,有人扑上来揽住我的头
阮宵忽而表情一片空白,似是有些无法思考。
我被他护在身下,记得他的气息周牧野缓缓抬睫,漆黑眼眸看阮宵,所以你第一次撞进我怀里时,我以为遇见了他。
阮宵黑眸乌沉,看周牧野时,眼睛一眨不眨,整个人忘记呼吸。
他耳膜里有血液快速奔流而过的鼓噪声,刹那间,仿佛回到第一次见周牧野的那天。
仅是擦肩而过的零点几秒,无意间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