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虞茉不相信言宥旻会把方宇霓挖出来再送去火葬场,那这个存放室里,放的是什么?
就那么一个闪念,虞茉忽然走不动路了。
她有点好奇,在言宥旻眼里,什么才是对方宇霓重要的东西。
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沉默地站在骨灰盒前,盒子精致小巧,她看了很久,慢慢伸出了手。
她把盒子抱起来,出乎意料的,盒子并没有想象中轻,是有一些重量的。
里面有东西。
是什么呢?
虞茉盯着它,就好像在盯一只薛定谔的猫,一旦打开,她就能看到言宥旻那只猫。
可是她看了又看,最终还是决定放回去。
一是死者为大,二是她已经不想再知道什么,她放过自己,放过这更迭几回的四季,也放过言宥旻。
就在她准备把骨灰盒放回原处时,门外忽然传来动静,似乎有人闯了进来,紧接着门忽然拉开,虞茉被惊吓,失手砸碎了骨灰盒。
她心里咯噔一下,忙不迭低头去看,地面上只有一把刀。
她戴着墨镜,看到刀上蒙了一层厚厚的黑色,像是墨水,又像别的什么液体,可是刀刃却锋利,似乎闪着光。
她愣愣地拿下墨镜,没了镜片的阻隔,视线捕捉到色彩,她清晰地看到,那把刀上,沾满了已经干涸的血。
身后又闯进来一个人,那人冲门口的人唤一声:陈队。
陈队看一眼虞茉,又看了看地上的刀,跟身边人说:带走。
十二年,回国以后,郁温第一次和言宥旻见面,是在那家餐馆门口,二人匆匆一别,各自有感,却没纠缠更多。
第二次,就到了这儿。
这次进警局,言宥旻就没上次那么气定神闲了,因为证据确凿言宥旻曾在无数个日夜,拿一把刀反复割划护栏钢管,刀割铁,不好割,但是水滴能穿石,他心里的仇恨远比水要烈。
钢管切割掉以后,再虚绑一条绳,假装护栏完好无损,夜半时分,郁学舟并没有心思观察这点细节,更何况,他是真的愧疚,哪怕他对一切都并不知情,可他确实是刽子手。
但他仍然想要服从法律的判决,他想回家抱一抱刚刚十六岁的女儿,向她道歉,告诉她以后大路朝东,即便没有父亲的庇佑,也要勇往直前。
可他没有机会。
他坠落,血渗透在陌生的土地上。
等所有人散去,言宥旻把刀放进了血窝里,以此祭奠。
隔着防护窗,郁温盯着言宥旻这张儒雅的面孔,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们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面,他曾看着她笑。
那个时候她太小,遇到点不同寻常的事情就会紧张,随即心跳加速,这就是吊桥反应。
而她当时以为是心动。
不过郁温现在并没有心思和他絮叨这些,当时虽然是言宥旻有意为之,那也是她自己主动上钩,没什么好埋怨的。
她只想知道一件事。
我在外面这些年,起初总是会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每次报警都不了了之,是不是因为你从中作梗。
言宥旻没回答。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但这已经是答案了。
对于郁温的问题,他没有表现出半分意外或者疑惑,也没有问什么不好的事情,或者报什么警。
因为他知道她这短短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这件事,就是他做的。
其实不止这些,还有那些书,影像,全是言宥旻有意送到她面前的。
他知道周芊爱看书,所以安排人在她家附近的书店里大量地上这些书籍。
他那个时候想做什么。
他那个时候想的是,郁温和周芊这辈子都不要再回国了,冤有头债有主,他已经从郁学舟那里讨回了所谓的公道,他愿意放她们母女一条路。
可是
言宥旻深深看了郁温一眼。
可是,冤有头,债有主。
他身上也要债,也要还。
今天天气不错,晴空万里,阳光不浓不烈,一切都恰到好处。
郁温仰面看天,任由温风拂面,她站在那儿,缓缓、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也不是秋天,旁边却有落叶随风飘起又落地。
落叶归根。
郁温看着那叶渐渐归于土壤,身体开始变得轻快,呼吸开始变得通畅,但是头脑却没有茫然。
因为她往后的生活,还是有方向的。
远处车子停靠路边,车门打开,步西岸大步朝这边走来。
她的方向,正朝她走来。
回家?步西岸停在她面前。
郁温说:好。
两个人往车的方向走,期间垂落在腿侧的手相碰,不知道谁先主动钻进了对方的掌心,总是一路牵着上了车。
上车后,步西岸问:晚上想吃什么?
郁温假意思考几秒,说:回爷爷那儿吧,让周姨做。
步西岸说:好,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今天做什么都爱吃。
步西岸说:好。
车子疾驰而去,车胎掀起滚滚尘土,尘土飘啊飘,被远远抛在身后。
而他们,将一路向前,成为彼此的新生与方向。
作者有话说:
66.
第三十四章
卷毛被迫在市局忙了一个多月,期间一直没时间约郁温,郁温看他是真的忙,便没打扰他。
其实郁温也没什么时间,郁学舟当年的案子是以许昌结束的,现在要重新整理、公示。
最后出结果的时候,郁温翻看文档,居然在里面见到了楚颂,她愣一下,随后发现楚颂以前居然也是警察。
陈队就是楚颂的徒弟。
这个是什么意思?郁温问步西岸。
步西岸看一眼,文档里楚颂两个字后面有个括号,括号里写着信息收集。
应该是有点身份。
想想也是,卷毛一个学生却能自由出入大使馆,随后又能帮郁温回国,甚至送她一份不用坐班不用出力的挂牌工作,能做到这个地步,要么是他自己本人有能耐,要么是他身边有大师。
现在看来,这位大师就是楚颂了。
怪不得卷毛能进市局。
信息收集是什么意思呢?郁温喃喃。
步西岸随口说:跟你之前做的那些差不多吧?
郁温想了下,觉得可能是差不多。
只不过她没有官方照应,楚颂有。
有那么一瞬间郁温不知为何想起了L F,如果楚颂有心,想要创建一个L F应该很容易。
不过这些也不重要了,郁温没深究,把余下的注意力放在周芊身上。
周芊状态时好时坏,暂时没有办法接回国,郁温便联系护工告诉周芊郁学舟事件的结果。
不管怎么样,事情好歹有个水落石出,这种事情结果很难用圆满一词来形容,但总归往后日夜不再反复惦念。
这天郁温被厨房的动静吵醒,她迷迷糊糊坐起来,没睁眼,缓了一会儿,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卧室的门就被推开,床垫因为重量陡增下压,眼前有浓烈的气息逼近,她微微翘唇笑,依旧没睁眼。
步西岸倾身贴了下郁温的额头,伸手把她捞进怀里,他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爱对郁温动手动脚,喜欢揉她的头发,捏她的脸,把她弄得乱七八糟,他看着格外安心。
吃饭?他低声说。
郁温轻轻嗯一声,她嘴上应得好,实则脑袋仍然靠在步西岸怀里不愿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