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很华丽的舞厅,足足有三层楼高,窗边深红色的窗帘在黯淡的光线中有金线绣成的纹路在闪着微光,水晶的吊灯从天花板静静垂落。
虽然一切都沾染着陈腐与败落的气息,但我可以想象,数百年前,这个舞厅内该有无数盛装的男女低笑着旋转,裙摆如花般散开,香槟杯碰撞声不绝于耳。
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
沉雄的声音传来,纪德从我来时的门进来,见到我,却愣住了。
随后,就猛地抽出两把枪对准我。
你不是作之助。
他沉声说。
无关者,告诉我他在哪里。
......不好意思,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建议你不要拿枪指着我。
我微笑。
纪德先是皱了一下眉,然后瞳孔骤然猛缩,脸上流露出极度不可置信的神色。
应该是预测到了他如果开枪,就会在瞬间被切割得四分五裂的场景吧。
对上我,他没有丝毫还手的机会。
现在还觉得我是无关者吗?
我笑得彬彬有礼。
纪德摇头,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震惊:......港口黑手党竟有你这样的异能者,从未听闻!你是谁?你为何在此?
这你不用知道,知道我能弄死你就行。
我笑容不变。
纪德先是沉默了一秒,铁灰色的双眼里复又露出那种见到了生命之光的惊喜。
......啊啊,确实。虽然你不是作之助,但如果是你,一样可以从这个地狱里让我解脱。
来吧,如果可以,请赐予我盼望已久的
你以为你还配吗?
看着他胸前闪耀着的各式军章,再想起在火焰中翻滚的公车,一直被我死死抑制住的怒火重又燃烧起来。
关于生存的意义到底该是什么比较好,谁也没比谁明白多少,就不说了。
可你知道你不惜杀害织田的亲人,也要逼他和你一起自残的这个行为,特别像什么吗?
特别像一个小孩,最多三岁吧,逼迫人家一个不认识的小孩和自己一起玩,未果,坐在地上就开始哭。
我微笑着说:该长大了,亲爱的。
然而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我,眼神里,除了那份幽冷的火焰一样的希望之外,一片死寂。仿佛我说什么,都不会让这潭死水起哪怕一丝涟漪。
看着他与幽灵无异的形容,想起他往日的荣光,想起他曾经立下的赫赫战功,怒火稍稍冷却,我终究还是感到痛心疾首:......想像个军人一样死去,是吧。
可你以为,你还配做一个军人吗?你对孩子下手!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天下的军人,为什么而战?为守护你要杀死的那些孩子们!守卫自己的家园、家人,让孩子们不必在战火中恐惧、能够向着未来露出希冀的笑容!
他神情有些愣怔地听着,一直以来没有波动的眼神里,第一次如寒冰破碎,出现了名为痛楚的神色。
不妨告诉你,家师曾有幸在战场上与你有一面之缘。率领者「窄门」,法国地面作战部队巴黎战区步兵军团第三十七,当年的赫赫威名,何人不钦服!
就算在后来被祖国通缉,就算受不知情的众人讨伐,就算为了生存杀死昔日同僚、为了生存做了非法的事,如果能坚守自己的信念,也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但现在的你没有这个资格。
我紧盯着他,厉声说。
哪怕你自裁的部下,都比你来得光荣!在你做出企图要杀死无辜的孩子的行为的那一刻起,你早已不配像个军人一样死去!
他怔怔地看着我,眼中的悲哀就好像冰河开冻,缓缓地、浩大地流淌着。
啊啊......你说得对。我做了一件错事啊。
保护孩子。.....保护平民,为此,在争斗中死去......是军人的天职。
为了像个军人一样死去,我却做出了让我失去这个资格的事啊。
说完,他重新举起枪。
那是真正属于亡灵的眼神,那是真正已经迷茫、堕落到了尘埃里的灵魂,在无望地追寻着早已不存在了的,自己存活的意义。
可是我,为了这样的死亡,为了重回战场,什么都可以做。只有那样,我才能感到自己活着。
我静静地拔刀,刀锋直指他的眉心,刀身流淌过至锐至寒的光,在空中划过凄冷的弧度。
感恩吧,安德烈?纪德。感恩我阻止了你真的害死那些孩子。
感恩在明明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的时候,你还能获得梦寐以求的死法
死于我刀下。
我和太宰坐在洋食馆里,说了很多话。
......接下来,我可能需要离开黑手党了。很抱歉不能再和你在同一个组织里工作,太宰。
哎呀,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原本工作时也见不着几面吧?
太宰戳着他面前的一杯啤酒,眉飞色舞,而且我支持你哦,织田作!你说,你想在一个临海的房子写小说?
嗯。最好是和孩子们也都住在一起。
是呢!我想想看,到时候怎么去给你找一个~
那就拜托你了。是太宰的话,感觉一定可以做到。
哈哈哈,那是当然!尽情地敬仰我这个干部吧!
我看着一扫这几天以来的沉闷、几乎和往日一样开朗的太宰,却感觉此时他欢笑的神情有一点僵硬。
......是之前以为我要去赴死而进行了内心的剖白,所以现在感到有些不适吧。
说起来,太宰。有一句话,我从刚刚起就想和你说。你之前说,想要在这充斥着暴力与死亡的世界,找到活下去的意义。
......啊。
太宰低下头看着啤酒里的冰块,露出了更加真实的、有些苦涩的笑容。
那样,是找不到的啊。
听了这话,太宰猛然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我。
能超出你预料的事并不存在。能够填补你的孤独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也是没有的。
你只能,追逐着那个意义,一生彷徨。但是,如果哪里都一样的话。
我看着他迷茫的双眼,这么说道。
在救人的一方,会好得多啊。
敲醒刚才被我的风刃击晕的Mimic成员,我确认了他们的意志,将他们尽数斩杀。
夕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森林里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一轮银月没有温度的光照亮这片战场,以及面露幸福的笑容战死其中的、亡灵的死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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