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上新船的人都是心大的,经历了这回事也不害怕,接着该怎么玩怎么玩,今晚在大厅里举行的舞会也是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其中也包括侦探社的人,他们醒来后生龙活虎,今天也不例外。
江户川在舞厅的一角吃得非常高兴,与谢野和国木田也在委托任务结束之后乐得轻松,和其他人一同跳起舞来。
只有太宰今晚一直不见踪影。
我面前的人捏了一下我的手背:走神了?
我回过神来,说:......想起来上次和您一起跳,得有好几年了吧,挺怀念的。说起来,我跳舞都还是您教的。
埃勒里老师笑了起来,明明那么戏谑,可是他的神情那么年轻,水晶吊灯的光洒在他的发间,晕出介乎金和棕之间的、只能用温暖来形容的颜色,连带着那双湖绿色瞳孔里的神色都温柔下来:哈,是啊,差不多三年吧,怀念么?第一次教你的时候是八年前了吧差点没把我脚踩掉。我还在想算了吧,就一辈子在舞会上当根木头桩子去吧。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还不是耐下性子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跳。
我拉着他的手转过一个圈,笑嘻嘻地说:还不是您教导有方?现在我能跳成这样,好歹也算说得过去了吧?
埃勒里老师哼了一声:是啊。刚刚还有不少人瞧你呢,一会儿有心情也可以跟他们跳跳。是骡子是马还得拉出来遛遛呢,我费这么老大劲把你教出来了,不拉出来展示展示,岂不是太亏了。
嘿嘿,那一会儿我显摆一圈去,让您也感受一下劳动成果。
我难得被他直白地夸一句,不由有点飘飘然。
你啊,你这个倒霉孩子。埃勒里老师笑骂,长这么多年,别的不说,脸皮都长这么厚了,真是要命。
我和他不知不觉旋转到了舞池的中间,水晶吊灯的光在这里最亮得晃眼,踩在上面,竟有些眩晕。
恍惚间时光倒错,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岁那年,同样明亮的大厅里,年轻的老师一如既往站在我面前,拉着我一点点教我跳舞,无论身高、气息,还是动作的习惯,都那么熟悉得令人心安。
......说起来。埃勒里老师张望了一下,另外那俩小孩晚上都去屋里瘫着了?被你搞憔悴了?
。从刚刚的错觉中回过神来,我撇了撇嘴。没有,他们心多大啊。亚利夏被唐娜传染了咸鱼之力而已,您不用担心,暂时性的,明天就好了。
当时我们三个在舞厅转了一圈。
然后唐娜说累了,就往回走,亚利夏也快乐地说等等我!,就跟着跑了,留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在五分钟之前联络的时候,他们还正抱着薯片瘫在沙发上看电影。
憔悴?我看美得很。
埃勒里老师微微抬起头来,光落在他跳闪着点点碎金的虹膜中,一片斑斓的亮色:......最用担心的果然还是你。
记住,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不用操心社里如何,我都能替你兜着。你只要想清楚,自己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明白了吗?
......嗯。我知道了。我其实有点不太猜得出这话是因何而起,但我知道他不可能是害我,就点头应下。
。他看着我,叹了一口气,以我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
真的是个傻的啊。
跳完这一支舞,埃勒里老师一扬手杖,说你先玩着,好好玩,我去和你那俩小伙伴再交代点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我在原地满脸问号。
.....好吧其实也没有。只我原本还以为他既然都来了,会再多留一会儿的。
不过因为答应他要好好玩了,正好现在也还在度假,难得的机会,就放松一下吧。说不定还能认识什么有趣的人。
一舞过后,确实也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力。我向舞池外走的时候,有不少人一看到埃勒里老师走了,就都向我这边走来。
有一个非常娇小的女孩子动作比所有人都快,站到我眼前,刚要开口,却犹豫了一秒。
我正好也觉得我们的身高搭配起来不太合适,向她笑了一下,正打算以玩笑的方式拒绝的时候。
却听到了一阵隐隐的骚乱,以及许多压得极低的惊叹声。
我转过头去,就和那个被其他人众星捧月的身影直直地对上了视线。
他定定地看着我,看了一会儿之后,提步向我走来。
他一身白色的礼服,左鬓的头发别在耳后,穿着那么清素的颜色,整个人却仿佛散发着令人眩晕的容光。
不知怎么的,我看着他的眉眼,看着他望着我的眼神,就想到一句诗。
明月皎夜光。
他周围已经围绕了一圈想要邀舞的人,跃跃欲试地看着他,他却恍若未见一样,直直地穿过人群,走进舞池,走向我,每一步都极缓,却极笃定,仿佛走向命运。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终于,他停在我眼前,微微抬起头来,伸出手,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我可以邀您跳一支舞么?
看着他清透如水晶的眼睛,鬼使神差地,我说,
好。
然后他笑了起来,一刹那云开月明,他的面容和两年多前那个夜晚对着我那么开心地笑的人轰然重合,如缱绻的云岚,如胭脂色的桃花,如天边流转的皎皎月华。
恰好这时崭新的乐曲奏响,他上前一步,我扶住他的腰,托起他的手,好像将天际的明月拥入怀中。
虽然是第一次跳舞,可是我们的舞步却惊人地契合,如同两只初遇的蝴蝶,振动着翅膀,犹豫着、踟蹰着在彼此身边盘旋,触角相抵。
而且也正因为是第一次配合,我没有什么闲心去关注舞池里的其他人,更不会走神,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他和他的动作上。
他的头顶现在和我的视线差不多齐平,我微微低头就可以看到他蓬松的发顶,修长的颈项,还有领口处的那颗月光石。
我原本以为他会和我说些什么,可是他扶着我的肩膀,就那么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之前他虽然神色如常,却总是隐隐带着倦容似的,眼下的青色也没有消退,本来已经很瘦的人,这几天似乎又消减了一些,简直让风一吹就会倒下似的。
而今天他却像换了一个人,眼中含着前所未有的光彩,神情中像是带着某种不安的希冀,搭在我手上的手掌也在微不可察地轻颤着。
我凑近他,低声问:......没事吧?
他像是吃了一惊,整个人在原地微微弹了一下。
然后又放松下来,抬起头来,说:......确实最近没有休息好,让您担心啦。
那要不要过一会儿回房间去休息?
他扁着嘴,鼓着脸,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眼睛却含着笑:您这么不愿意和我跳舞呀?我好伤心
我无奈地说:......不,我的荣幸。但是你的身体更重要吧?如果实在累了的话,不要勉强自己。
他看着我,慢慢地眨着眼睛,眼神像被猎人用枪口指着的鹿一样,清澈得简直让人心碎,却又藏着那么多我读不懂的东西。
然后他低下头去,很乖很乖地说:嗯。我听您的。
心底某处好像在这一句话里骤然融化了,化成了东流的春水,用手去拢也拢不起来的那种。
......啊啊。
......好听话。
......好可爱。
......可爱到犯规了吧。
......要是两年前他也能这样,或许也就不会有之后的这么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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