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心上人时本就不甚充足的理智绷成细细一线,被对方近于进犯的行为挑衅,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一般。
林芜在试探他。
然而这一次狐狸却知道见好就收大约是发泄过一次知道累了,不敢再挑火将原本撑在身侧保持平衡的手缓缓上移,严丝合缝地贴在他胸口偏左的位置,停留几秒又收回来,在他有所反应之前往旁边一倒,又乖乖躺回床里,还不忘拉上被子,说出的话像恶作剧,语气却认真。
哥,心跳又不听话,就这么期待狐狸的报恩吗?你有没有听说过另一个传说,是狐狸会把自己身上的毛幻化成其他东西,用来满足人类的愿望,但一天之后妖力失效,所谓的报答就又会变回狐狸毛所以说啊,不能相信狐狸的话,会被骗的。
以往这种时候秦殊总会端着兄长的架势说教他几句,或是索性用实际行动让他知道火不能乱撩,后果是要自负的然而这次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被他虚晃的人只是淡淡地出了口气,问他已经一点了,还不打算睡觉吗。
心底的火却已经烧起来,隐隐有燎原之势但凡上一秒某只狐狸坐的位置稍往后些,就会意识到他远没有看起来那么波澜不惊。
好啦,这就睡,其实开始讲之前我也没想到这个故事会有那么长,林芜就故作乖巧地拉好被子,在他身边蜷成一团,像故事里贴着采药人睡觉的温暖狐狸,不,狐妖,不过要不是某些人对我的故事太感兴趣、听得那么入神,我也不会讲那么久嗯?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就看见秦殊不知何时已经坐起来,侧颜轮廓被微光勾勒得不甚清晰,也看不清神色。
看来我在这里,你是不会乖乖睡觉了,好脾气的采药人就揉了揉他的头发,偏凉的指尖自耳廓滑到嘴角,冷得他一激灵,先自己睡吧,我去看会儿网课,等你睡着了再回来。
他的语气明明很温和,甚至称得上纵容,然而不知为何,林芜却还是从中尝到了些许不容反驳的意味,还有另一种更加浅淡的、近于危险的紧绷情绪藏得很好,如果不是足够熟悉,或许连他都未必能察觉。
他愣了一下,就错过了挽留的时机,回过神时秦殊已经走到了不远处的沙发旁,将落地台灯调亮一档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暖白灯光下对方一晃而过的侧脸,嘴角是下沉的。
是闹得过火了吗,明明以前比这更过分的玩笑他都开过,这种程度的撩拨对秦殊来说也该是家常便饭了,怎么突然
良久,林芜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一怔,就低头把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闷住险些漏出的笑声,脸颊被呼吸凝成的水汽捂得潮湿发烫,他却恍若未觉。
或者该称之为试探卓有成效,游戏的最后一回合是他赢了。
理智与本能两厢崩解的,并不只有他一个人。
第35章 好梦
看网课是借口,不用想也知道。
然而秦殊还是在若干这样那样的专业课里选了一节,拖到印象中最晦涩难懂的部分开始看,没有字幕也不开声音,就这么静静看着老师的口型和板书,平复心底叫嚣的情绪和某些同样狼狈又晦暗的生理反应。
甚至不敢回头看床的方向,怕岌岌可危的思绪一旦同某个名字相关联,再牵连出什么引人遐想的画面来,他就索性一整晚都别睡了。
所幸自制力还算够用,一堂二十分钟的课看完,心里的鬼也终于偃旗息鼓,姑且安分下来。
保守起见,他还是没有立刻回到床上,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在沙发上凑合一夜的可行性还没等他想出个结果来,手机屏幕一晃,却跳出一个在这个时间点格外突兀的名字。
孟麒给他发了条消息,以睡了没,我睡不着开头,剩下的内容被缩略成一个省略号,看起来篇幅不短。
青年眉梢微抬,想起去KTV路上对方那句晚上要早点睡,难得有些好奇,手指一动,点开了那条消息。
果然是篇占据足足半个屏幕的小作文,遣词造句颇有孟麒的风格,通篇下来至少十几个感叹号。秦殊就顺着我睡不着四个字往下看,发觉他反常的行为似乎也算情有可原:KTV散场后他接到个电话,说是闻晚被一同提前离开去逛街的同伴哄着,第一次尝了什么酒酿奶茶,没想到是酒精过敏的体质,情况还挺严重,刚送到医院,闻晚不让她们告诉自己家里人,几个小姑娘没了主见,只好来找他。
幸好最后没什么事,她也不追究,不然真不知道怎么跟她家人交代了!大夫说还要留院观察一晚上,我看她们几个都吓着了,就让先回去了,想着闻晚一个人在医院没人照应,索性一个人留下陪床,结果她一醒过来看见我就哇哇地哭,给我都吓住了!!!问也不说话,就是哭,你也知道我最怕女生哭了后来算是平静点儿了,才说是来医院的路上有几秒特别难受,以为自己要过去了,想到还有很多事没做,什么哪本书没看完啊,哪家的东西还没吃啊,结果!!!
到这里断了一段,后面跟着一条语音消息,长两分钟整,看来是打字打累了秦殊垂眸看了一会儿,对这样无关紧要的琐事没多少兴趣,本想留到第二天有空时再处理,就看见聊天框底部又跳出两行,加起来不到十五个字,和上面的长篇大论比起来短得有些突兀。
怎么办啊。
我又给不了她想要的。
短短几个字像两根针,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戳进心里,让麻木的情绪产生了一瞬的波动,溢出些许微妙的共鸣来于是他终于找到了些许了解事情来龙去脉的意义,将长达两分钟的语音转换成文字,耐下心来认真去看。
多半是些无意义的感叹词,有效信息反而不多,总结下来能用一句话概括闻晚意识到还没来得及和他表白是生死悬命时最遗憾的事之一,所以表白了。
如果是别的话题,他其实很擅长找到合乎时宜的说辞安慰对方,或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适当介入,不提建议而是引导当事人自己做出选择那个选择多数时候会是对他有利的。
然而现在话题处于他的知识盲区,孟麒和闻晚是否在一起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直接的利害关系,他就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复了。
那一瞬间他好像突然理解了某些身边人常常挂在嘴边、他自己却毫无知觉的情绪,譬如遗憾,譬如惶恐,譬如力不能及。
于是视线又下意识转向某个昏暗的角落,让他产生这些陌生情绪的人已经睡熟了,被子卷成一团,鼓起一个柔软的包,呼吸声绵长,大约睡得很好。
都是一样的他又何尝能给出对方想要的爱与温情呢。
半个小时前他还在苦苦压抑心底疯魔的鬼,克制自己将那个单薄的少年从自己身上一把掀下来、按进床里粗暴对待,让他知道所谓的采药人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温柔善良,内里藏着将狐狸囚在身边的贪念的冲动。
甚至说不定他才是那只骗人的狐狸,装出一副可亲的模样来,予取予求地给予和帮助,骗取对方的信任,到头来整个故事都是他一手策划的陷阱,最终的目的不是报恩也不是朝夕相伴,而是将不设防备的采药人拆吃入腹,让他为自己轻信了狐狸付出代价
他自认为是了解林芜的,从小看着长大的邻家弟弟,从家庭背景到成长环境,再到小孩子先天后天的性格,平时的喜恶与想法,他无一不看得分明他想林芜或许喜欢他,在漫长的朝夕相伴的成长过程中将对他的依赖错认成了爱意,但那不会是最符合林芜期待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