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适合写论文,倒是适合不务正业地谈恋爱把电脑放进书包的时候秦殊摇摇头,在心底里谴责自己的偷懒行为。
尽管此刻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一次自己心血来潮似的跑腿并不全是因为林芜说过一句想吃,而是怀了几分俗套期待的自发行为,想融入对方感兴趣的烟火气里,想让对方高兴。
距离四十五分钟后还有两分钟的时候,秦殊给林芜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在教学楼后面等他。
林芜的回复一如既往地跳脱,好啊,顺便逛逛校园。
他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要逛校园,或者说除了初来乍到需要认路,日日不变的学校还有什么可逛但当事人在见到他的时候体贴地给出了解答,一个有点儿荒唐的解答:说不定还会在路上遇见我室友和他的夏学姐晚上逛校园是最适合当代大学生度过暧昧期的活动之一嘛。
秦殊把还冒着热气的抹茶味车轮饼递给他,附带一个顶着草莓的纸盒蛋糕买的时候他想或许对方需要一些带回寝室吃的消遣,现在倒是开始考虑他们还能不能在门禁前回到寝室了。
哥,你是真想把我喂胖啊,林芜略显讶异地眨了眨眼,又很快笑起来,幸好晚饭没吃多少,不然唔,我说什么来着?
秦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不远处两道背影顺着河岸小道走过去,一男一女,似曾相识。
夏茴学姐跟我上同一节晚课嘛,我就猜方一巡会不会来接她,林芜把车轮饼举到他嘴边让他尝,声音压低了,像小孩子说悄悄话,其实以前我也想不通这么逛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找个没人的角落干点儿别的,但后来在F国读书那几年,晚上回公寓的时候经常看到情侣,一对一对地牵着手慢慢走,好像能从出生一直聊到死亡就觉得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他们没往方一巡和夏茴走的方向去,有意无意地选了另一条路,通往校史展览馆,离生活区很远,以往通常没什么人去。
但诚如林芜所言,白天越是僻静的地方,到了晚上反而越适合幽会,或是所谓的逛校园。一路上总能看见暗处或牵手或相拥的人影,成双成对地映入秦殊眼里,很新鲜的光景。
有点儿像素来只出现在文字资料里的概念突然落成现实,活生生地告诉他什么叫做谈恋爱,应该怎么谈恋爱,新鲜之余又带了几分微妙的不真实感但窥视他人到底不太好,他也只能装作无事发生,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却又不得不分神来管一管某只兴致盎然的小狐狸,免得窥看太过,对别人造成困扰。
直到走过分隔两区的廊桥,踏进真正不会有人踏足的校史馆区,周围挥之不去的暧昧气氛才终于消散些许。林芜在廊桥末尾的长椅上坐下,将最后一口车轮饼塞进嘴里,被堆积的抹茶酱糊了一嘴,又比划着问他哥要纸。
秦殊失笑,抽出张纸巾弯下腰来替他擦,像照顾什么小朋友般温柔又娴熟,就让他想起小时候他是真有过吃不干净饭还弄得到处都是的年岁,细节已经记不太清,但想必对他哥来说不会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但记忆中秦殊至少从未因此表露出任何生气或不耐的情绪,现在想来实在很不可思议。
秦殊的目光专注落在他嘴边,就给了他同样专注偷看的机会,看背后不算开阔却足够折射千万次月光的河面映在对方眼里,变成一泓独属于彼此的沉静的池泉,无机质的干净与清冽,看向他时又变得柔软。
照顾结束的时候他偏过头去亲秦殊的手背,抬手环住对方的肩膀不让他退离,有点儿耍赖地吃了吐:但我还是更喜欢找个没人的角落,谁也看不见谁也不能打扰,只有我们两个人再干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明目张胆地偷欢。
秦殊不得不撑着他身后的椅背保持平衡,变相地将他圈在身前的一小方空间里,看起来就像个尚未成型的拥抱。
他想,自己今晚干了太多不合常理的事了。
比如草草了事的论文,比如那一口奶茶,比如自作主张的纸盒蛋糕,比如本来毫无价值的逛学校再比如上一秒没有前情提要的回答,他听见自己说我很想你,甚至忘了提及本来能充当合理借口的四十五分钟。
但林芜凑上来亲他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似乎想通了某件事,某个说出来就变得很幼稚的定理。
喜欢一个人会为无意义的行为赋予意义。
第50章 沉沦
林芜有时会说奇怪的话。
比如被人抵在廊桥的长椅上,身后是被静默河流捧起的夜风,睁眼能看见桥檐之上流云缓行的天幕,仿佛下一秒灵魂就会浮空,坠入沉默的河或是天空。
很奇怪的破碎的字句就从嘴边逃出来,梦呓似的,说明明是坠入爱河,为什么像在上升。
桥的高度与桥下的河带来些许不安全感,但青年笼在他颈后的手又将这种不安全感填补周全,熟悉的窒息感降临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快要坠入某条河,被滚烫又甜腻的液体包裹起来,渐渐地喘不过气,只能从对方口中汲取余氧,就像几分钟前他错觉自己要陷落,又靠颈后的手维持摇摇欲坠的平衡。
但现在那只手移到他颈前,正在一点一点收紧,扼碎他虚实交错的梦。
他想秦殊实在很狡猾,明明一切危险都是这个人一手造就的,却又来扮演施救者,骗取他的依赖。
但他自己也不逞多让,引诱欺骗者露出本性,事后还要装出一副无辜相来讨心疼。
秦殊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能察觉他分心,扼着他喉咙的手松了松,甚至好脾气地停下亲吻,让林芜误以为这场荒唐的偷欢要结束,食髓知味又不肯罢休,循着本能迷迷糊糊地仰起头来讨吻,才陡然收紧手指,将对方倒气的呼吸扼在半途就像是猎物自己撞进他手里,被突如其来的窒息感逼得咳呛,又还没来得及补充足够的氧气,咳嗽声就闷在喉管里,被握碎了般透过皮肉碰上他掌心,断断续续地颤抖。
异样的红就顺着脖颈漫上脸颊,薄薄的,又在眼眶周围凝成浓重的血色,像件上釉不匀的白瓷,呈现出某种倒错的好看来,为加害者阴晦的贪欲加码。
他垂眸望着少年通红的眼眶,看着生理泪水从那双幽蓝的眼睛里溢出来,沾在卷而柔软的睫毛上,想自己真是个罪人,把人弄成这幅模样,居然还因此尝出了肮脏的满足感。
但林芜眼底挣扎的求救欲好柔软,攀上他胳膊轻轻抓挠的手也没有多少力气,像在为了他同求生本能唱反调,努力袒露出对他明晃晃的信任来,就让他心口一软,泛出某种陌生的情绪来。
某种合乎常理的、对他来说却十分突兀的心疼。
最后他还是松了手,俯下身去吻上少年充血的嘴唇,安抚似的蹭了蹭,又一点一点舐去对方眼角生理性的泪水,哄孩子似的轻声哄他,不哭,没事的。
林芜抬手圈住他肩膀,把脸埋进他衣领里,闷闷地咳嗽,过了很久才堪堪缓过来,沉默地仰起头来亲他,讨了个极尽温柔的吻才满意,舔着下唇被浸润的细小血口轻轻笑起来:哥,你以前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他好像一点儿也不介意暴露自己逞强的实质,一只手还环在他哥肩上,另一只手撑着椅子维持平衡,克制不住的生理泪水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还有眼角浓重的血色与白皙颈间浮起的指状红痕,无论哪一点都同脸上的笑意格格不入。
秦殊不置可否,抬手轻柔拭去他脸上的水痕,鬼使神差地想这个行为似曾相识,好像和不久前他拿着纸巾替对方擦嘴相去不远内里的意义却截然不同。
然后第二个鬼使神差的念头冒出来林芜对这种程度的越线似乎已经接受良好,那是不是说明只要今后的每一次他都能及时克制,将克制不住的那部分维持在今天所表现出的范围之内,他们就能真实地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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