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嘡、嘡、嘡、嘡、嘡!
军区之外,一群佤族拿铜锣开道,披红挂彩的往过走,半布拉转过头去这才算是露出笑模样:“这才是咱们应该关注的人。”他如此说着。
“请问,咱们佤邦的……”
对面那群人最前方的一个佤族站在军区门口询问的时候,半布拉赶紧凑了过去:“是孟波的佤族头人吧?”
“我是佤邦新政府的秘书长半布拉,也是佤族!”
半布拉紧紧握住了那个佤族头人的手,当地佤族一瞬间都围了过来。
半布拉能从这些佤族的眼睛里看出真诚和炽热,就像是如果有一天咱们的军队将那个破岛炸沉了,在回归的时候,铁定也会有很多人夹道恭迎英雄凯旋一样。
“仗打完啦?”
就四个字,老人被半布拉紧握着双手,憋了半天就憋出了四个字,但是这四个字,却是佤邦老百姓全部的心声!
他们期盼着有一天孟波也能和邦康一样恢复平静,他们盼望着有一天马路上开过去的是自己的军车。
半布拉不知道怎么回答,脑海深处回忆起的是佤族这么多年来以来的全部经历……
从坤沙时代被人逼着种罪恶之花,再到那东西成熟以后让人家架着枪逼着熬黑金,再以一美元一公斤的价格收走,一美元!
再到遍地都是实验室,满孟波都是园区;再到东掸邦部队降临,到处都是战争债卷,老百姓被逼着出城挖笋、找粮食……
他们就没过过一天属于自己的日子,可不远处的邦康,却已经喊出了‘每个月工资1500’的高价!
年轻人都走了,胆子大的都离开了,如今的孟波只剩下了这些老弱病残,他们只能在这儿期盼着。
老人拍打着半布拉的双手:“还好,还好!”他一声比一声重的说道:“还好我活着盼到了这一天。”
“还好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我还活着。”
短短的两句话、意思一模一样的两句话说出来,半布拉像是看到了一道水闸被打了开,老人那连皮肤都开始干瘪的脸颊上,流淌出了晶莹剔透的泪珠!
他还活着,只是,好像被人忘记了。
如同战争中那些被势力遗忘的许多百姓,宛如在经济战场上灰飞烟灭的散户。
他们都还活着,哪怕被巨大的车轮碾过,变得体无完肤。
而,制造这一切的人呢?
他们只是有所感触,在看见残垣断壁时有所感触,在听见痛苦哀嚎时有所感触,最后,在端起酒杯时,略带悲伤的讲述而出,最终在一片唏嘘里,他们被命名为——别人的故事。
别人……的故事。
一个拄着拐的佤族在流泪过程中,向军区里看了一眼,当看见曾经头戴红色贝雷帽耀武扬威的东掸邦士兵坐在那儿扭头看来,心中这股怒火再也无法压制,痛骂一句:“看你妈!”之后,拄着拐冲了过去。
他不是一个能杀人的人,也不是一个敢杀人的人,可在佤邦军的护佑之下,还是冲着那个东掸邦士兵挥舞起了拐杖,令拐杖重重的落在了那个东掸邦士兵的后背上。
他就连报复都只敢打人家的后背。
“别动手!”
半布拉大声呼喊着,佤邦军立即冲了过去,夹着这个佤族开始后撤,那些东掸邦人一个个站起后,被佤邦士兵用枪支着,怒视着这个佤族时……
他终于悲鸣似的张开了嘴:“为什么不能打!”
“我们不是打赢了嘛!”
不是打赢了嘛?
不是可以扬眉吐气了嘛?
那为什么要让制造罪恶的人,这么舒服的活着!
那个佤族不懂,周遭的佤族不懂,恐怕连半布拉也不懂。
他们根本不懂这个世界上不止有往臂弯里扎针一个深渊,还有赌桌上的胜负欲、女人温暖而又柔情的被窝、战场上的血雨腥风全都是深渊,甚至,连饮料里的糖、桌面上的盐和油、地里的辣椒都是深渊。
他们只是不懂一旦去虐待这些战俘,那自己就会和对方一样的人,只是想将心中被欺压的怒火发泄出去,只想要在这一秒真正的直起腰杆、抬起头,莫非,就真的错了么?
可半布拉却理解这个佤族脸上的表情,他只不过在说:“为什么别人作恶的时候就可以百无禁忌,现在轮到正义战胜邪恶了,就要套上仁义道德的枷锁,为什么!”
第683章 如何面对江东父老
突突突突……
武装直升机在空中亮着探照灯巡查过河道之后,两个人影在丛林里冒出了头,跳上了河道边被歪脖树枝叶遮盖的快艇。
“领导,咱们得快点,佤邦的武装直升机巡查的越来越频繁了。”
这俩人掀开了歪脖树探入水中的绿叶,驾驶着快艇从河道上再次杀了出来,他们这一路都在走走停停,只要听见天上的直升机声响,就会立马靠岸,最关键的是,人家不靠佤邦这一边的岸,只靠东边的岸!
这让直升机根本没有办法,人家只要敢往东边靠,甭管是干什么的你都问不着,直升机更不可能开过去,否则,那可就是大事,人家那儿才叫领空!
就这么着,直升机勉勉强强在佤邦这一侧飞行,并搜索着快艇的痕迹,而快艇呢,断断续续的延续着自己的航程,冲着东掸邦方向进发,在有惊无险中,脱离了佤邦的掌控。
“呀呼!”
架船的船夫兴奋坏了,离开了佤邦可以掌控的水域便振臂高呼了起来,这一路的艰辛和胆战心惊总算到头了。
“领导,这回我算是立了大功了吧?”
阿德脸上也有了笑容的说道:“何止啊,升官发财都不在话下!”
船夫面露喜色,驾驶着快艇一路冲向东掸邦水域上的停泊处,在双耳不断灌进风声时喊了一句:“领导,那我能问你件事不?”
阿德的脸色黑了起来,他对东掸邦有愧,这时候最怕有人提问。
“问吧。”可对于救自己出苦海的手下来说,还不能太不讲情面。
“领导,我有个儿子,刚二十出头,也在东掸邦部队里当兵,他现在咋样了?”
果然。
这是阿德最无法面对的问题,也是他永远说不出的答案。
这一刻的阿德,比任何人都理解项羽,他不知道在上岸之后该怎么面对东掸邦的江东父老。
“呃……”
阿德沉吟了一声,低下了头:“部队里的事啊,我了解不了那么细致,更何况你也没说清楚你儿子到底是谁啊,这样吧,等回去了,我给你问问,保证给你一个答案,怎么样?”
“那最好,那最好。”船夫还在傻笑,可他却根本不知道,只要上了岸,很可能自己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这位东掸邦的领导了。
他可能等到最丰厚的赏赐,可能等到上头的敕封,唯独不会再有和这位东掸邦领导人面对面的机会。
那时,会有一个官员带着一份什么文件过来,他若是幸运的,人家会告诉他他儿子还活着,若是倒霉,没准送过来的只是一面旗帜。
到时候再想问,你问谁啊?
问带来旗帜的官员吗?人家会说,上头就跟我说了这么多,我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你又能如何!
船夫还在心心念念盼着自家孩子的消息不久之后便会知晓,根本不知道那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孩子,很可能早就死在了某一场战斗里,即便是活着,也已经成为了勐冒众多战俘当中的一员。
东掸邦,到了。
船夫在跑空了快艇尾部装满汽油的汽油桶之后,终于将这位东掸邦的领导人送回了家。
他稳稳的将快艇停靠在岸边,先上岸将船捆牢,再伸手把人接上来时……
驻守此处的东掸邦士兵瞪大了双眼看了过去,伸出手指向这一边说道:“阿德,是阿德!”
“阿德回来啦!”
他们脸上的兴奋是真的,高兴也是真的,宛如一个家庭在等待出差的父亲归来时,回家那一刻突然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