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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允这才正眼看他,一字一顿哪怕气息微弱也不难听出拒绝之意,“放手。”
“沁允,你为何总是这样,父亲已经死了,你现在是我的阏氏,我们年纪相仿,你试着接受我……”
“你让我恶心!”每一次库默与她的接触都让她想到自己被继子觊觎十余年,每时每刻都让她几欲作呕。
“恶心?”库默这段时间的郁气全部沖上脑袋,一时发昏掐上沁允的脖颈,“我那麽掏心掏肺对你,你就这麽不待见我?”
沁允急火攻心一口血呕出来,库默瞬间放开手将她搂在怀里,“巫医!巫医呢!快点过来!”
“你滚出去。”沁允的精神气随着吐出的那口血全部抽离,她剧烈地喘息着,“滚!”
“你别动气,你别动气,沁允是我不好,明明知道你身子弱还这麽没轻没重,我现在就出去,你别动气了。”库默见此哪里还敢更进一步,担心沁允真的被他气晕过去,擡着腿头也没回就出去了。
“公主,公主!”女使跪在沁允面前痛哭流涕,“您受苦了!”
沁允的眼眶已经干涸,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来,她扶着脖子上刺眼的掐痕,眼中俱是滔天的恨意。
巫医来了也被女使赶走,沁允借力坐直身子重写遗书。
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她不堪回首的前二十年,从前的荣光如云散去,她除了这个大长公主的空衔什麽也没得到。
和亲的目的没达成,她在哈日斯茍延残喘掩耳盗铃,看着匈奴的铁骑一次又一次践踏大胤的土地却无能为力。
沁允这番话在心里反反複複咀嚼了无数遍,终于最后一次落在纸上,她将遗书递给女使,嘱咐她一定要送到江绎手中。
女使找遍办法,终于在六日后将信送到了恩和城主帅营帐,压在了江绎案前。
“永德大长公主,她不是在哈日斯吗?”江绎没拆开信,转头问向苏帛勒,“沁允公主在哈日斯过得如何。”
“母亲身子不好,不过父亲对她极尽宠爱。”苏帛勒如是答道,“但库默也对母亲的美貌有觊觎之心。”
江绎颔首,拆看沁允费尽心力送出来的书信。
【拨雪寻春,烧灯续昼⑴,幸在风摇雨晃乱世前夕大胤得君。
江绎,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準备好赴死,相信我的死可以作为你讨伐哈日斯的理由。
我不堪受辱,在嫁到哈日斯时,我就不再是沁允,而是象征着大胤的永德大长公主。库默狼子野心其心可诛,祸乱人伦辱我至此,我沁允早已病入膏肓,若能同归于尽,也不折我江氏女的脊梁。
江氏女从不摇尾乞怜,即使是死也要堂堂正正地死。
江绎,我会尽全力和库默同归于尽,届时你插手哈日斯战事一举击溃匈奴,这盛世山河就要等待你来书写了。】
那字迹有些淩乱,不过薄薄一张纸,江绎却好似见到那位素未谋面的嫡公主,和她魂脉相惜。
江绎阖上眼,他未曾得见这位堂姑母的音容笑貌,只依稀听说她在闺中是个肆意潇洒的人,没想到有朝一日写出的字如此沉重。
她离开时江绎还是举世闻名的神童,沁允待在哈日斯,怕是不知道江绎已经成了人人唾弃的草包。
“永德大长公主大义,江绎铭记于心,姑母所愿江绎已然知晓。”他朝向哈日斯部落的方向躬身一拜,即使沁允可能已经睁不开眼,永远也看不见。
赠君狼牙(副CP出没)
那封遗书已经寄出去一月有余, 哈日斯落了场大雪。
不论将生死如何般置之度外,当清晰地知道自己的死期时,这辈子的烂事总会在眼前走马灯, 不论如何也放不过去。
沁允痛苦地闭上眼睛, 不愿回忆,她这一生充斥着不幸, 前半生的荣华富贵是后半生流落异乡换来的。
她不曾爱过什麽人, 也不在意情爱是何滋味,唯一后悔的便是她在闺阁立誓要闯出事业的心愿未能达成。
谁说穿上了罗裙便戴上了枷锁, 女子的天地永远不只在宅院,她们拼尽一生也不是为了一句贤妻良母,她们也要为国捐躯的赤胆忠心。
山河摇坠, 江氏倾颓, 江奎是指望不上了, 但江绎不是, 他朝气蓬勃, 他有夺帝的野心。
她沁允的结局就是在异乡化为一捧灰, 只望江绎能真正改朝换代,明白女子的才华远不止管理宅院。
想到这里, 沁允仿若回光返照, 眼睛里迸发出早已枯萎的生机,她缠绵病榻已久, 却在将死之日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瞬间四肢百骸都充满力量。
十六岁的永德公主在女帝神像前的回眸,如炬目光跨过二十年蹉跎岁月, 落在了三十六岁的沁允身上,令她浑身颤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