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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绎!你若拦我我连你一起杀!”陈元兰尖声道, 她无法面对江绎的脸, 每每看见都会想起她唯一的儿子,“你明白每天活着都是煎熬的滋味吗?若不是不相信景鸿死因我早自戕了, 现在好不容易得知真相,你要拦我?”
“若我说我在江奎未登基前的寝殿发现景鸿遗信呢。”江绎一句话让陈元兰冷静下来, 她什麽也没说,却像是被抽走脊梁靠在墙上,闭上眼睛泪水一颗一颗无声地往外淌,“你有什麽条件。”
“我不想骗你。”江绎道,他知道就算和盘托出,哪怕只剩下没有字的空白碎屑,陈元兰也会用尽一切去换,“那信烧毁大半,但剩下的部分是他对你说的,除此之外景鸿幼时与我兄长交好,雍王府中有景鸿的画像。”
“是景鸿的,不是我的。”
陈元兰的表情骤然变得呆滞,她想起景鸿死后第二年她发疯般寻找证据却一无所获,还因为东宫走水焚毁景鸿旧物大病一场。
“我要你留江奎一命,什麽时候杀他,我说了算。”江奎该死,但现在不能死,更不能不明不白的死,他既然手刃仇人希望渺茫,就要让江奎之死重创南州陈氏。
或许现在陈元兰还对她的家族有所顾虑不愿背叛,但若是发现她和景鸿从始至终都是棋盘上的黑白子,就说不準了。
抛开其它不谈,他很同情陈元兰。
他回过头看陈元兰落寞的身影,金簪落地,陈元兰果然同意了。
“画像我带来了。”在离开之际,他落下这句话才迈出院门。
隔着看不见的墙,他听到陈元兰撕心裂肺的笑声,更贴近于痛哭,宛若杜鹃啼血。
他没有停下脚步,踏着霜雪朝外走去。
深夜,湖水缄默,风掀起涟漪,将圆满的玉盘撞成碎片,有人叩响客栈大门。
江绎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人来,与巫湫潼将閑杂人等一并赶走,坐在一楼等待贵客大驾光临。
“夜深露重,您还是来了。”
来人摘下宽大的斗篷帽子,正是陈元兰。
岁月无情,匆匆流过在她眼角留下刻痕,陈元兰这两年瘦了许多,那对玉环在她手腕就像是套在干枯的老树干上。
“江绎,你既然知道我为何而来,就废话少说。”
长达几个时辰的挣扎,她最终心中天平还是倾向了景鸿。
江绎打开桌上包装精致的玉盒,拿出长约三尺的画轴小心展开递给陈元兰。
他看到女人握紧簪子要杀死帝王都没有的手居然在微微颤动,低头看去,陈元兰的眼睫翕动着,即将落下泪来。
“陈圣人,我在皇城找到一些年纪稍长茍且偷生的宫娥内侍,有几人从东宫祸事侥幸存活至今。”东宫祸事就是那场在黑夜点亮寂静皇城的大火,当时景鸿的遗物尽数焚毁,一切证据消弭于烟火之中,终化成灰。
陈元兰大发雷霆责令侍卫势必查出真相,而江奎做贼心虚,竟以监察不利为由命人将东宫奴仆全部处死,当初天下皆以为他是愤怒痛惜景鸿,现在看来只不过是担心他所作所为大白于天下罢了。
“他们说那场大火前泼了油才会那麽快蔓延开来,与江奎可脱不了干系。”江绎就是在挑拨离间,要将这对离心夫妻彻底推向决裂边缘,“岳择端你认识吧,就是江奎钦点的副相,他同样也是江奎的甲子。”
陈元兰以沉默回应,江绎也不在意。
“他如今身在崇州替我做事,前段时间修书一封告诉我东宫之火乃是江奎亲自安排暗卫所放。”江绎注意到陈元兰神情的挣扎,继续往下说,“您知道他们是什麽人吧,大概也能猜到为何您什麽线索都找不到了吧。”
“我要岳择端也死。”陈元兰一字一顿,毫无生气。
“那您恐怕就要失望了,他如今是我的长嫂,未来也会接替孟相的位置。”
长嫂?能被江绎称作兄长的只会有一位,想起那位与江绎容貌相似的陆望,陈元兰干笑两声。
她低头看画,终于鼓起勇气用目光临摹这副他不敢细看的像,画中脸孔稍显稚嫩,那件衣服是她亲自挑好的料子。
用手抚摸那张脸,她这才恍然发现江绎与景鸿模样也是相差甚远,世人早就忘记江绎的模样,才会将这相像的五六分逐渐夸大成为八九分,更可笑的是她身为亲娘,竟然自己寄情于江绎,连景鸿的模样都逐渐在记忆中淡去。
“这就是景鸿,我记得他这里有颗小痣。”她露出温柔的笑意,指尖一遍又一遍地拂过那针尖大小的红点,“画师是谁,吾要厚赏他。”
“是我哥哥,雍王世子江望。”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