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身处肮脏昏暗的地牢,厉扶仞的一举一动也像是画一般,凤瑄安静的想,地牢里一时间只有厉扶仞动作的声音。
片刻后,凤瑄看到厉扶仞望向无人的角落,不确定般试探的喊:凤瑄?
厉扶仞以为他走了。凤瑄脑海中飞快的闪过这个念头。
但凤瑄不知为何,下意识的一顿,没有接话。
就看到厉扶仞仍旧望向空旷处,寂静的等了片刻,像是在等人回应。
半晌后,厉扶仞了然般垂下了头。
他甚至不会再开口确认,便默认又只剩下自己一人。
凤瑄心里像是忽然间被揪住了般的难受。
我在。凤瑄突然出声,声音中带着丝沙哑。
他故作轻松:谁叫你长得这么好看,就连吃东西都能叫人看走神。
凤瑄看到厉扶仞的眼睫一闪,面上却还是神情克制,淡淡的嗯了一声。
对他的存在,既没有表现欣喜,也没有表现失望。
就像是无论他做出何种选择,厉扶仞都会坦然的接受。
这是厉扶仞待人接物的准则之一:不抱期望,就不会失望。
凤瑄心疼的揪做了一团,他承诺:放心吧,你睡之前,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不会走的。
他说着挪动到厉扶仞身边,手臂同厉扶仞紧贴着。
相贴处传来淡淡的温热,似星火般,慢慢燎烧到浑身各处。
凤瑄听到身旁人呼吸越来越沉稳,他忍不住搓了搓自己另一边手臂,侧目望去。
厉扶仞锐利的桃花眼已经闭上了,呼吸声浅且绵长。
凤瑄轻轻的分开,自己却打了一个冷颤他本欲送了东西便离开,没曾想会在地牢里待这么久,也没给自己准备御寒的衣服。
他现在的身体很是惧寒,除了和厉扶仞相接的手臂处,凤瑄浑身上下已经冰冷一片,似晨起的霜。
但凤瑄的视线却还是紧紧锁定在厉扶仞脸上。
他缓了缓冰到快无知觉的双腿,起身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阖眼的厉扶仞。
直到彻底确定厉扶仞熟睡,凤瑄才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地牢。
地牢内,随着最后一丝淡梧桐花香的消散,双目紧闭,依靠在地牢的少年,倏然睁开了双眼。
夜间的地牢寒气逼人,直到出了地牢许久,凤瑄的手脚还是冰冷一片,像捂不热的石头。
凤瑄嘴唇已经冻的苍白,体内寒气四窜的感觉着实难受,凤瑄难耐的搓了搓掌心,却毫无用处。
这烦人的万年寒气!
夜深人静,孤身一人无念宗,身上还背负着救人的重任,凤瑄抚上心口,隔着胸膛摸上了梧桐枝。
似乎这样做,身体便又生出了无穷的力量,就算是披荆斩棘也不在话下。
回了房,凤瑄率先取了厚外衣披在身上,又抱着一壶热茶缓了许久,人才终于重新活了起来。
凤瑄走至窗旁,推开窗。
半弯不圆的月亮散发出莹莹月光,照亮了少年莹润精致的面容。
凤瑄一跃而上,跳坐在窗户上,背靠着窗侧框,他取出了梧桐枝。
翠绿的枝丫仿若有灵性般欢喜的摇曳,上面的褐色的新包倒是一如既往。
凤瑄一只手捏住梧桐枝,一只手无意识的在翠绿的叶片间拨弄。
如此良久,少年忽然了然无味的顿住了自己的动作,他低下头,声音里带着白日不得见的脆弱:
师父,我想你了。
倘若师父在,万年寒气也好、报恩也罢,师父肯定能有办法。
留给少年发呆的时间不多,一只翠黄的灵鸟远远的便鸣声示意。
原来是忠灵鸟回来了。
凤瑄收起梧桐枝,惊喜抬头,将忠灵鸟迎入怀中:这么快?
忠灵鸟激动的叫个不停,显然不辱使命。
你怎么这么厉害?
凤瑄欣喜的举起小家伙直往脸上贴,一人一鸟蹭来蹭去。
夸奖完忠灵鸟,凤瑄这才取下了忠灵鸟脚上系好的符咒,他闭上双眼,半晌后欣喜不已的再次捧着小家伙往自己脸上贴,一边惊呼:太棒了我们的小功臣!
这下厉扶仞很快就能被放出来了。
刑罚堂的弟子们日夜搜寻,可惜数日之后,却还是一无所获。
无念宗内,确实没有魔修踪影。
魔气之事,数日间一跃成为无念宗头等话题,其讨论热度甚至在数日后的新生拜师大会之上。
弟子学堂里,往常坐着三人的偏僻角落,如今只剩下了凤瑄一人。
学堂前面不断传来讨论声:
我就说我们宗门里怎么会有魔修。
既然没有魔修,煞星又被狗链锁着,那魔气,又是哪里来的?
你说锁着就锁着啊?倘若搜不出魔修,那只能就是煞星做的啊,不然还能是谁
众人赞同的点头。
凤瑄却听的皱起眉头。
游思利摇着折扇,大摇大摆的进了学堂,心情显然不错。
他一进看到皱起眉头的凤瑄,嘴角的笑意又真实了几分,随即改道,直接朝着凤瑄而来。
小美人有空不去寻凶手,反倒在这愁眉苦脸的,怎么,你也知道无念宗内,除了厉扶仞,再没有第二个魔修?游思利怪模怪样的夸张道。
凤瑄定定的望着游思利,没说话。
游思利心满意足的摇着扇子,嘲讽道:之前不是还牙尖嘴利,怎么今日却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莫不是游思利阴阳怪气道,莫不是你不打算找了吧?
他收起折扇往手上一拍,佯装焦急:不行不行这可不行,当日你可是当着全无念宗弟子说下的话,我们可都听着呢,可不能说不算就不算了,这样你以后还怎么在宗门里做人啊?
游思利说个不停:我想想啊,就你那日的行径,拜师大会,估计也没长老愿意收你做弟子吧?
游思利说着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凤瑄漫不经心的等着游思利说完:说完了?
凤瑄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谁告诉你,我没找到真凶的?
嗤,刑罚堂都没有找到魔修,你能找到?
凤瑄冷冷抬眼,这次声音如常:谁说凶手就一定要是魔修了?
他这句话仿若投入水中的石块,水面顿时泛起波澜。
凤瑄这话什么意思?
凶手不是魔修?
怎么会不是魔修?
凤瑄却并没有搭理其他弟子的讨论,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游思利脸上。
他缓缓开口:别人不知道我的意思,但我想,聪明如游师兄,定不会不理解吧?
学堂内弟子的视线,瞬间汇聚到游思利身上,似乎在等游思利解释。
游思利眼角直跳:你疯言疯语,我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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