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阿玄(16)(2 / 2)

陵州所有灵气充沛的地方都不会被凡人把持,自然都在长谣的管控范围。

就他所知,粗略一数,各类灵石矿脉,法器材料的生产地,以及大小天然秘境,哪一样不属于长谣的财富?

其他门派再多嘴提点,就有心怀不轨的嫌疑了。

付乐山适时开口:查到那批异常弟子去了秋水湖祭坛,我便有所警醒,开始调查其余灵矿脉,某几处矿点都有魔气侵染的痕迹,又被锦都大阵很快净化了,暂时无异常。既然有这番猜测,往后也会严守。但这心魔幻境防不胜防,再有弟子着了道,便是等于自己打开了门。

落雨集变故给在场的人留下了深刻印象,明着来的魔妖兽能对付,就怕毫无预兆被控制的同门从背后捅刀。

一阵各自思索的沉默后,清宴率先开了口。

他思考时总是眉梢微沉,低垂眼睑,显得淡漠生疏,又有几分渊渟岳峙之气。

锁魂铃能投放幻象,幻象之中并非虚无,山水花草皆能触碰,亡魂亦能攻击他人。或许主阵的作用与之有相似之处。他在众人的注视下稍一沉吟,又道,心魔幻境的魔气不会被锦都大阵预警,说明魔气没有经过大阵边界,如果主阵能像投映幻象一般,把魔气投放在锦都的任何地方,便能让心魔幻境凭空出现。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怔愣。

竟然与之前对心魔幻境的第二种猜测对上了是特殊法器所致。

柳识听到此处也忍不住开了口:可是魔气不能单独存在,魔妖兽也被拦在大阵之外,这延绵不绝的魔气从哪儿供应?

我有个猜测。

夏歧听到此处,想起了最近琢磨出的事情,也不管接了谁的话,诸位知道魔心吧,它不是魔妖兽的心脏,而是把大量魔妖兽聚拢炼制,成为一个非生非死的东西。一旦成型,能呼吸周围灵气,释放魔气,宛如收缩的心脏。如果柏清仙尊的说法成立,在主阵眼上的,或许就是魔心。

他把清仙尊三字咬得意味深长,貌状无意地瞄了一眼清宴,对方果然轻挑眉梢。

陵州大量出现迷惑心智的魔妖兽,竟然在此因果里找到了答案。

此番推论一出,一切线索都连上了。也等于弄清了心魔幻境的成因,闻雨歇早已放下筷子,面色肃然。

这么说来,幕后之人用锁魂铃收集修士的灵气,再供给主阵眼投放心魔幻境。不过这法器实在阴损,能炼制修士的灵气与奴役亡魂?我隐约记得十几年前长谣关押过用先天灵根的孩子来炼制此类法器的邪修,后来让他逃了,再也没能抓获如今看来,这法器竟然被炼制到如此邪门。

夏歧听到此处,垂眸意义不明地一笑,疏散淡漠:小孩的纯粹灵根最是适合来炼制法器,但不可多得,要是如今法器依然只能对付孩子,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来牺牲的人。

他语气淡然,事不关己,好似是在说别人的事。

清宴听到此处,手指徒然一紧,白玉酒杯细密裂缝蜿蜒开。

他忽然明白夏歧之前说的仇人意味着什么,那时夏歧太过轻描淡写,好似那只是作为猎魔人时顺手结的仇,而不是从小折磨了他六年之久的恶鬼。

夏歧从小身形削瘦,大概是该长身体骨架时却在虐待中度过,后来被大婶相救,才勉强把他喂成普通体格的少年,但总归看起来比同龄人小一些。

难怪夏歧触碰到锁魂铃的那一刻会露出那般表情。

一名侍者走近清宴身侧,把一小碟剥好的葡萄放在他面前。那颗颗葡萄晶莹剔透,诱人可爱,新鲜得透出清甜的味道。

清宴抬眸,见夏歧正在绢布上擦手,似有所感,抬头朝他眨眨眼,又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见别人都沉浸在刚刚的探讨中,才弯唇一笑,为了不引人注意,把握了十分矜持的弧度。

眼里晶亮的催促意味却是藏不住。

正事谈论得接近尾声,各门派之间互通消息,总算把近来措手不及,变故频生的事件理顺了。

从陵州出现迷惑心智的魔妖兽开始,然后落雨集事件,再到如今,已经形成了一个漩涡。

如今的锁魂铃是巧合,还是谋划多年让陵州完全陷于魔患,仅仅是幕后之人想要的吗?

再多猜测,还是得尽快找到主阵眼,否则陵州会被这个漩涡逐渐拖入深渊。

各门派之间商量分工,长谣把主要探查地点锁定灵矿脉,其余门派配合搜索锁魂铃,截断灵气供给与寻找主阵一道进行。

夏歧对幕后之人的动机始终有些在意,他思索着吃完了案上美食,眼看也要到宴散的时候了。

今晚也算尽兴,不由懒散地伸了个懒腰。

不过清宴后来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第22章 旧日魇

飞云榭宴厅的明亮烛灯歇了,留下沿途一层光晕温柔的琉璃星灯送着离去的客人。

夏歧见清宴与几名苍澂弟子伫立在飞云榭门前,似乎在商议探查锁魂铃的事宜。

他打了个哈欠,吃饱喝足的困意涌上来了,打算先回去躺平睡觉。

才没走几步,刚要踏入回廊,察觉有人朝他走了过来,不由抬眸望去。

只见一位素未谋面的长谣弟子疾步而来,面上笑意盈盈,夏歧正要给这莫名乐呵的人让路,却发现那人竟是迎面凝视着他,接近后立马亲昵地抱住他的手臂。

歧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夏歧被猝不及防挂到自己身上的人吓到,瞌睡顷刻醒了,忙后仰躲开此人亲近的意图:大哥你谁,怎么不自报家门就动手动脚?

面前之人闻言不由神色委屈,眉眼露出有几分孱弱的阴柔,连责怪的话都说得轻声细语:你怎能忘了我,我两曾经夜夜相拥而眠唔??

夏歧当机立断捂上这张乱造谣的嘴,这简直飞来横祸,忙仓促地看了一眼清宴,正好对上清宴饱含深意的一眼

他冤得简直无处可说,回头睨着楚楚可怜的人:你找负心汉能不能打着灯?这黑灯瞎火的,怎能摸一个人就来诬陷?

男子闻言也不恼,眼角弯弯,黏黏糊糊地握着夏歧的手。夏歧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往外冒,抽回手就要去拔剑劈了这无妄之灾,拉扯间总觉得这场面有些熟悉

男子也不甚在意:歧哥哥,我不会认错你,你的蝴蝶骨上有一颗痣

夏歧的手蓦地顿住了。

他犹疑地一琢磨,这人莫非偷看过自己沐浴,毕竟他也不是个喜欢在外随便脱衣服的人转念又循着这个令人牙酸的称呼细细思索,居然真的想起了什么。

他神色一动,面上缓缓露出正色。

是了,是他思路窄了。

若说与他相拥而眠,知道他身上痕迹的除了清宴,便是二十年前,年幼时期与他一起被关押在不见天日,阴冷潮湿地窖的那群孩子。

夏歧蹙眉重新打量面前的男子,好似真的能与记忆中一位比他小又爱粘着他的孩子对上。

他一时怔愣。

都怪那几年光景称不上什么好时光,触及相关回忆,随之涌来的只有无边黑暗冷潮,萦绕在呼吸之间的霉味腐臭,以及灵根被反复炼取后经脉永不休止的疼痛

如今再见,他成了猎魔人,对方成了名门正派的弟子,看起来都混得差强人意,还亲手诛杀过不少魔与邪修。

但那段日子在心里留下的阴冷被晾干了多少,却是谁也说不准。

两位暌违多年的故人无声对视,似乎都不知从哪开始叙旧。

我是白轩呀,男子先轻声开口了,你走后,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前几天看到你,我没敢认

白轩夏歧无意识地沉吟回想,是了,在浑浑噩噩,不辨年岁的那几年里,那个瘦弱的孩子是唯一在他清醒的时候与他说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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