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光载着千钧之力,掀翻了还未适应体内魔气的徐深。夏歧忍着浑身疼痛奋力摁住徐深,死死把人压制在驱魔大阵的阵眼位置。
他把雪晶一掌拍入徐深胸口,不见血流,只有黑雾在皮肉萦绕。
灵气来源就位,驱魔法阵在这一瞬嗡然开启,铭文法阵自两人周身顷刻蔓延铺开,搅碎着范围内的魔焰,也把徐深牢牢禁锢在原地。
需得一次成功!
夏歧双手紧握潋光剑柄,高高举起
动惮不得的徐深终于露出万分惊惧,他瞠目欲裂,尖牙咬出满嘴血,不敢置信地嘶吼:夏歧你疯了!这般玉石俱焚你不想活了!
夏歧剑尖已经对准了嵌入心脏位置的雪晶:是谁教你炼魔与搭建法阵?
你随我到黄泉,我便告诉你,徐深挣扎,几乎咬碎牙,更恨前来坏事的苍澂,我不明白!苍澂屡次维护霄山,是有什么利益可图?!
夏歧微微抬眸看他,眸光冰冷无情:清宴心怀苍生,无需你用肮脏的心思揣度。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唇角一掀,露出个毫无温度的笑,但如今你要死了,若是还不明白另一个原因,我倒有点不甘心了。
他微微俯身,歪头欣赏着徐深的神色,嘴唇微掀。
我便是清掌门的道侣。
徐深倏然睁大眼,不负夏歧期望,神色精彩纷呈,他忽然想到什么:落雨集原来当时
他猛然一顿,蓦地想起挑上金缠的那把剑,像是与记忆深处的什么线索慢慢勾连,忽然恍然大悟地大笑起来,有几分癫狂的幸灾乐祸,竟然竟然是这样,可惜我没能看到最后夏歧,死去的灵影山灵兽化魔来践踏人间,你猜猜看,死去的妖王会不会乘着沉星海的巨浪回来复仇?十方阁是没了,但当初袖手旁观的诸多门派又会如何
剑锋徒然没入胸膛几寸,徐深疼得骇然蜷缩。
夏歧眉目不惊,只是垂眸冷冷看着徐深:方才我说的那句话,黄泉路上,好好回味。
不等徐深回答什么,潋光剑锋瞬间灌满了夏歧体内的剩余灵气,他眉目含着霜寒杀意,切玉断金的剑刃毅然朝雪晶重重插了进去,也穿过了徐深的胸口,没入广场地面
徐深惊惧睁大眼,鲜血从口中呛出:你早知
与此同时,大阵阵眼被破坏,铭文立马应声崩碎,炸起惊天巨响,整个广场震荡摇晃!
完好雪晶的灵气纯粹而浓厚,爆裂出几乎毁天灭地的灵气乱流,卷着范围内的冲天魔气,化为摧毁一切的劲风,从法阵中心,向广场四周猛然荡开!
在爆炸中心的夏歧死死握着手中剑柄,唇角不断涌出鲜血,黑黄相间的衣袂与青丝疯狂飞扬,仿佛即将折断的羽翼,那双眼却满是痛快血气。
他亲眼看着徐深痛苦嚎叫,盛满魔气的身体被劲流撕扯变形,又在劲流里绞杀殆尽
他身下一空,终于握不住剑柄,整个人被气流掀起,往远处冲去。
夏歧的神志几乎尽数丧失,没有一点力气来稳固身形。
几息后,却没有摔在何处,他倏然落入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被紧紧拥住。
来人替他挡去漫天气劲,他只在仓促模糊间嗅到令人安心的幽然木香。
他终于能把最后自我支撑的力道卸去,安心靠在那人怀里,慢慢闭上眼。
天地之大,他终是又被引入归途。
清宴单手稳稳揽着夏歧,察觉怀中人一身伤势,眸中蕴着风雨欲来的墨色更沉。他小心握住满是伤痕的手,不断输入灵气去疗愈解缓疼痛。
他望向广场,抬起另一只手,广场上倏然撑开一个结界,如固若金汤的透明墙壁,顷刻阻止住荡开的暴戾气劲浪潮。毁天灭地的这一阵罡风被包裹在广场范围内,避免危及他人。
清宴单手捏诀,眉目冷然,墨色衣袍猎猎飞扬。
结界不断缩小,往中心推进,与结界内的魔气罡风相互撕咬抵消,强制平息。
徐深已死,裂谷前的十方阁弟子却浑然不觉一般,继续疯狂地进攻。
混乱中倏然发出一声惨叫,只见所有十方阁弟子面上痛苦万分,身体争相钻出手臂粗的张扬藤蔓竟是不知何时被种下了魔种。
清宴悬着的手缓慢移动,袍袖如云,广场结界也随之移位。而先前炸开的气流剩下一阵凛冽寒风荡开被徐深吸食聚拢,又被法阵绞杀的魔气尽数消失了。
结界随着清宴的指引移到裂谷边,落在混战的弟子脚下。
只见结界法阵的铭文倏然一变,幽蓝色光亮大盛,阵中魔气溃散,所有十方阁弟子宛若被抽干力气,纷纷无力倒在了阵中。
弟子们忙上前压制住。
清宴低头望向怀中几欲破碎的人,多日来极力克制的惶急与心疼终是淹没心口,无声翻涌而无法消化,只逼得眼睑发红。
他无措抬手又顿住,指尖一颤,几乎不敢触碰对方身上的任何地方,怕增加伤势负担。
他察觉闭着眼的人嘴唇微动,是在说什么,忙低头去听。听了片刻,只识别出几个破碎气音。
徐深死了没有人没有人
清宴的思绪后知后觉地恢复运转,忙往芥子里寻着合适的丹药。目光每落到夏歧的伤口,识海会随之空白几息。
他声音低哑哄道:阿歧,十方阁没有活着的人了我在这里,在你身边。
丹药入口,夏歧勉力睁开眼,看着战后满目疮痍的霄山驻地。
明明建设的时候那么艰难,靠所有弟子不断捐出财物,才一点点建成如今的样子。
毁去却只在旦夕之间。
他恍然想起顾盈离开前问他的话,百年前边秋光来到霄山,为什么一直没有离开。
此时他忽然明白了。
渚州环境实在太恶劣了,老天不降惠泽,后来还被沉星海乱流搅乱地脉,灵气稀薄,没有修士愿意在此开宗立派。
边秋光见渚州百姓受魔患之灾,但地界没有庇护的门派,便打算暂歇霄山,能救一人是一人。
渚州百姓聚来霄山山下,受了猎魔人的庇护,感恩戴德,有想法或者无路可走的人便加入霄山,壮大了猎魔人的队伍。
而受庇护的小孩长大,也自愿成了猎魔人。
他们这些人没有被天时善待过,处处与命运争夺生机,只有霄山,慷慨接纳了所有离经叛道的人,让再离奇的命运也有容身之处。
霄山便是所有猎魔人的家。
夏歧思绪迟缓,神志混沌,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只能往影戒传讯,让各处报损。
住宅区剩猎魔人三十二名,其余家属与灵兽无人身亡,魔患已除。
这是傅晚。
西南方裂谷防线剩猎魔人四十六名,魔患已除。
这是念念。
城墙防线剩猎魔人五十八名,城门未开,魔患已除
北方防线剩猎魔人四十一名,魔患已除。
山脚村庄剩猎魔人三十八名,无村民身亡,魔患已除。
夏歧沉默良久。
一道来自猎魔人门主的传讯落入每一名猎魔人的影戒中
此次任务结束,感谢诸位的坚守,让霄山又一次渡过难关。请莫要太过感伤,逝者永远与我们同在。
至此,霄山驻地的入侵者终于尽数消失了。
该偿命的人已然偿命,该坚守的地方也坚守住了,但诸多同门却回不来了。
夏歧安抚完弟子,终于没有力气再抑制,放任悲从中来,心中的苦涩顷刻崩塌,他垂下头便哭了起来。
他把脸埋在温暖的木香里,放纵地哽咽呜咽,溢出唇角的声音低抑无助,泪水湿了大片衣襟。
他哭得神志混沌,五感变钝。
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被抱着回到气味熟悉的地方,是自己家。
他一直被人抱在怀里,贴着耳的胸膛中心跳太快,而落在自己脸颊的呼吸也有几分慌乱的沉重。
有其他人来拉他的手和检查伤势,他心中不痛快,尽显平日没有露出的任性和恶劣,不耐躲开,甚至还想打人,又委屈地不断往令他安心的怀抱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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