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低头看向无底深渊,粗略测量此处距离九霄的位置,忽然灵光一现,心生一计。
片刻后,布置妥帖,他马不停蹄地回到战场。
见他出现,周旋在巨魔间的傅晚用影戒传信过来:夏小歧,如今要怎么聚拢战场中的魔气?而且魔气动向难以控制,易容四窜奔流,注入法阵的魔气多了倒是无妨,若是少了,恐怕会影响法阵启动,需得计算清楚。
夏歧返程的同时,把探查九霄吞云阵的所得,还有和清宴商量的结果传信给了傅晚与闻雨歇,让傅晚随时准备好与他配合。
无需计算。
他闻言应了一声,潋光随之出鞘,巨魔敏锐察觉战场中出现了威胁更甚的存在,如芒在背,巨大手掌迎面砸来,仿佛千斤乌云朝他坠下。
鬓发青丝被猛地扬起,他目光从容,不退反进,一道凌厉万分的剑气与巨掌相撞,霜寒之气化为雾凇飞溅,携着毁灭力量的巨掌倏然溃散。
吞噬魔气的霜白剑气萦绕身侧,他继续解释道,从战场至九霄的半途,我搭建了符阵群,可以将魔气先驱赶到那里汇聚,等柏澜改完法阵,需要多少,再撵入九霄吞云阵。
呵,倒是好办法,傅晚笑了一声,声音如常,看来应对巨魔还有余力,只是无法彻底把对方制服,又问道,把魔气先聚在符阵群中转,办法倒是可行,但如今战场中的魔气是魔物的姿态,要如何把魔物从战场驱赶入符阵?
夏歧没急着回答,眼前被潋光砍断的巨掌魔气汹涌了几息,就要重新聚拢回归身体,而他提剑迅速从魔气中穿行而过,周身的魔气倏然消失了。
巨魔的手掌再也没有续上。
傅晚正应付着另一只巨魔,却显然察觉了他这边的情况,讶然问道:这又是什么本事?
夏歧如法炮制,携着霜寒剑气的身影快成残影,几息之间,巨魔的身形便被削减了一圈。
魔气竟然凭空失踪,没有封印也没有禁制,周身弟子愕然称奇。
潋光轮转不休,他才解释道:我以自身为中心,在身上搭建了个包裹全身的小型传送符阵,能把所经之处的魔气传到中转处的符阵群。
这是方才他看到被封印的山灵,回想起清宴用传送法阵禁锢黑焰与山灵,才琢磨出了这个办法。
夏歧唤来几名弟子,把一沓与中转处勾连的符纸交由他们,由他们分发下去。
几息后,傅晚在影戒里叫了声好,想必是也用上了新方法,他不由一笑。
使用此方法的门槛很低,他们本就不缺传送符。沾染上黑焰便会窜便全身,魔气却能被剑气震碎或者驱除,即便游走在魔气间,与之较量多年的修士不难应对。
片刻之后,战场中原本浓稠的魔气稀薄了许多。
夏歧回归战场时,苍澂与长谣的掌门令所有弟子归他调遣,此时他将弟子分为两队,一队弟子在整个战场散开,收集其余魔气。另一队与傅晚一起对付另一只巨魔。
布置的同时,他孤身提剑,与眼前的月珞巨魔周旋起来。
之前受的伤,在清宴的治愈术法下慢慢转好,而打斗间牵扯伤口的些微疼痛,间歇刺激着身体知觉,让他越战越有酣畅之感。
巨魔拥有月珞的修为,身形巨大,移动间搅起一阵阵罡风,击打时更是犹如山崩地裂,万山倾压而来。
但夏歧本就身法灵活飘逸,脚踏图阵的走位与变幻万千的逍遥游配合,游刃有余地游走在巨魔之间。
雪亮剑光倾泻,宛若携来漫天寒冬朔雪,将巨魔包围得密不透风,又无数次破开巨魔躯体,不断削减着浓烈的魔气。
巨魔察觉不敌,频频狂怒咆哮,隐隐与云间雷声呼应,震耳欲聋却阻止不了周身魔气消失。
直到巨魔从震怒撕咬到畏惧躲避,人形魔物的魔气终于炸开,仿佛千万魔刃飞溅。
夏歧提剑轮转不休,一丝不漏地把魔气都挡在身外,却见巨魔化为了一团汹涌魔气,又慢慢凝为一只巨鹿。
他一愣,这是现出了原身。
巨鹿昂扬着巨大的角,飞撞过来!
及至夏歧眼前,他发现巨鹿体内现出了红黑煞气萦绕的核心终于被逼得现出了魔核!
他眼神一凛,冷冽剑光开路,撞开激射来的魔气,剑刃不偏不倚地劈向魔核。
与此同时,他用神识一探另一只巨魔的情况,也被削弱得现出了魔核!
潋光被顷刻注入的灵气激得剑刃雪亮凌人,所到之处,空气都凝结成霜。
他持剑的双手手背青筋凸起,身形划开一道霜冷的白雾,四周魔气纷纷避而远之。
凌厉的剑刃终是斩开了魔核,巨鹿震天的嘶鸣中,他迅速游走在溃散的魔气间,将它们尽数纳入传送阵中。
夏歧察觉另一边的巨魔也到了收尾阶段,不由松了口气。
余下只需将战场中的其余魔气收拾打包,注入中转符阵群,便完成了他的任务也能早些去为清宴护法。
松散下来,神识便随着心思游走,下意识透过剑穗芥子,探查清宴那边的状况。
无边寂静的深渊之下,整片铭文星海的灵气流动开始出现些微改变。
想必是清宴已在九霄中将改动法阵演练稳妥,开始着手改动九霄吞云阵了,他的心里不由一阵紧张。
更多的是对道侣安危的担忧。
九霄作为九霄吞云阵的阵眼,便不能将法阵纳入其中再修改,只能由清宴亲自在原法阵中修改。
他随之察觉,即便经过演练,徒手改动法阵也困难重重
纵使清宴再熟悉苍澂的法阵,九霄吞云阵的铭文与排列顺序固定,就意味着法阵架构十分紧密合理,难以打破固有逻辑,更是牵一发而动全局。
但凡稍微改动,环环相扣的铭文便会受阻抗拒,牵引起整个法阵的力量来与外来力量对抗。
于是清宴在修改的同时,注入妖力和灵力安抚铭文间的排斥。
夏歧心脏高高悬起,微微蹙眉。
谁知怕什么便来什么,下一息,他察觉清宴身侧一阵爆炸,灵气碎屑飞溅,吓得他瞳孔一缩,心脏如跌落悬崖
却见载川被凌空操控,眨眼间把爆炸荡开的乱流纷纷劈开,而清宴目不斜视,墨蓝衣袖翻飞,从容而迅速地将炸毁的小范围铭文补齐,妖力随之填充铭文,补上的铭文顷刻与大阵融合为一体。
夏歧胸中惊悸未消,呼吸都不太顺畅,他才意识到,清宴遇到不可更改的铭文直接炸了再补齐。
要炸毁法阵,形成毁天灭地的乱流,是直接毁掉阵眼。如今巨型法阵在九霄的控制下,要毁去小范围铭文,只需在动力源运转滞涩前,辅以妖力推动灵气流动非艺高人胆大者不可行。
但若是控制不好毁去的范围,很容易牵连整个法阵炸毁。
这实在太危险,犹如行走在生死一线清宴也没和他提起要这么做
然而清宴一旦开始,便不能停下,再惶急,他也不能出声去打扰。
他六神无主地在原地僵硬站了片刻,说服自己此刻所有事情都在掌控中有条不紊地进行,需得做好自己的事
他怕自己慌乱的心绪透过神识影响到清宴,不由撤去剑穗上的神识,又蓦地转身加速将魔物打散,聚拢魔气。
*
掌门印悬在胸口,缓慢旋转间泛出淡蓝光晕,与九霄稳稳勾连着。
清宴目光沉静专注,将妖力再次推入新补上的铭文中,此刻添入的铭文瞬间与百年前落下的铭文连为一体。
他的身侧有几圈零散的铭文环绕,以作备用,像是随手可摘的星辰。
深渊最底的地方,极致黑暗,极致安静,只余绘下铭文时的细微灵气流动声。
他的神识覆盖了每一个铭文,宛若自己也融入了万千铭文中。
忽然间,他眉梢一沉,蔚蓝眼眸有疑惑稍纵即逝,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而下一息,他紧紧蹙眉,绘着铭文的手慢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