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阿玄(128)(2 / 2)

此时传出支援请求,已经来不及等人赶来了。

而清宴专注而沉默地凝视着他,似在告诉他,此时还能反悔。

夏歧毫无畏惧,心里一片平和安定,他朝着阵眼一歪脑袋,轻松得仿佛做了个无足轻重的决定:那这一次,我们一起?

与此同时,淡红穹顶开始不堪重负地微微发颤,深海的潮湿气息已然侵入广场,弥漫开来。

而两人的目光依然没有离开彼此。

清宴默不作声,只是眸光稍动,深海太昏暗,让其中的温柔更为清晰明亮,像是凝视着自己最喜爱的珍宝。

他牵着自家道侣的手,放在唇边垂眸一吻,又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掌心,注视着夏歧的双眼。

阿歧,自从知晓你身中引渊,我时常担忧你的安危。在今日之前,我并不在意你变得如何厉害,修为如何高深,或是继任门主之位我无时无刻不希望将你紧紧护在身后。

话语一顿,唇角浮起一抹柔软笑意,声音也被融得越发低柔,但今日在沉星海上并肩,我细想这一路被阿歧护着的诸多时刻,方知阿歧的一切选择都难能可贵。而阿歧本人,更是独一无二,万中无一,幸而我能拥有。阿歧能与我在一起,总是令我很开心。

夏歧怔愣着,清宴的声音和缓低沉,其中的认真和郑重像是生出了分量,轻轻压在心头,又觉得滚烫而安稳,漫出了一片酸软温暖。

他无声笑起来,在万丈深海下握紧自己最爱的人,也忍不住坦诚心扉,渴望着回应对方。

我还记得第一次与柏澜来到这里,是我刚刚恢复了情感感知除了想要争取与柏澜重新在一起,对其他并无方向。但我追着柏澜的身影前行,却逐渐明白了我想去的方向甚至悟出了道心。

说到此处,他见眼前之人眼中的笑意渐深,难为情地咳了咳,才继续道,我心爱之人给予我的东西或许连他自己也无法想象。

他回望这一生,跌宕与痛苦是常事,但每个在这世间求生的人都与它们相伴,自己算不得什么。

他一直觉得自己再平凡不过了。

然而他的道侣总是毫无保留地对他表露着珍视与喜爱,让他一次次欣喜感动,又一点点相信自己,也被一直安抚牵动着。

他便坚信,自己能与对方一起走得更远。

除却爱意,他还从清宴身上得到了很多。

夏歧安静地歪头,在心里细数沿途风光,再抬眼望向自家道侣时,眸中的喜悦沾染了几分水色,他轻声说道:柏澜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

两人相视一笑,握紧对方的手,一切都不必再多言,目光不约而同落在逐渐暗淡的阵眼上。

交叠的手悬在阵眼上空,得以恢复些许的灵气与妖力缠绕汇集,尽数倾注进阵眼之中。

与此同时,淡红穹顶的震颤更为剧烈,甚至牵引得深海阵阵嗡鸣,仿佛下一秒便要崩塌。

而整座水下锦都却在悄声无息地晃动,旷野间的道道虚影如同水波纹般漾着,百年来蒙着的那层灰败开始慢慢褪色

周遭万物像是重新染上鲜活色泽,整座城正从百年一梦中醒来,缓慢复苏着生机。

灵气再度猛然消耗,夏歧察觉眩晕也来得气势汹汹,还好交握相贴的温热掌心支撑着他。

他的余光见两人身侧的虚影开始流动,昏暗的海底开始出现了其他颜色,而远近皆有的朦胧声响不断传来,逐渐真切清晰。

他时而像是身处闹市的嘈杂之中,时而仿佛陷入醒不来看不清的梦境。

竹溪曾给妖修们构建了一座锦都虚影,如今虚影正缓慢消散,融入深海中。

而身处其中的道道人影随之消失,是被封印法阵从来时的入口送了回去。

当夏歧经脉中的最后一缕灵气消失,被封印在海底百年的最后一道身影也正好离开了。

深海中的短暂热闹只停留了片刻,又恢复了广袤而一览无遗的寂静沉黑,但夏歧知道,这样的热闹属于人间。

时隔漫长岁月,所有妖修终于得以返回人间。

他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倏然察觉脚踝触上冰凉,是夜明珠归位了

头顶的赤红结界时限已到,倏然崩塌,深海海水倾天而来,凶猛地将偌大空间顷刻填满,瞬间卷起了巨大强劲的深海漩涡。

平日两人可在深海乱流中来去自如,如今千股暗涌却变为了致命威胁。

夏歧被一阵巨大浪潮拍出几丈远,他没空理会钝痛的胸腔,只察觉手中一空,忙抱着一丝希望调用符咒和法器,术法果然尽数失效了。

他在强猛漩涡的裹挟中挣扎几下,却毫无招架之力,被乱流卷着翻了几个跟头。

然而很快,他的手腕被牢牢扣住,又被紧紧拥进熟悉的怀中

是清宴找到了他!

他忙用黑斗篷将两人裹了起来,用力抱着对方的腰,防止两人再次冲散。

饶是如此,两人周遭的劲流仿佛能撕碎一切,神魂快被撕扯离身体

而最糟糕的是,凌厉漩涡正强硬地卷着两人,不由分说地往无底深渊中迅速下沉。

神识放不出来,两人也无法交谈,夏歧用余光勉力辨认,只见劲流之外漆黑一片,许是跌入了深不见底的海沟。

巨大漩涡的势头不见颓败,无法抵抗的两人何其渺小

然而因着与他紧贴的呼吸,他的心中比任何时刻都要平静安宁。

*

沉星海另一端,无边浪潮之上,有两道稀薄的人影正闲庭信步在宽阔无垠的海面。

明月逐云,月华如澄水坠下,许是不忍踩碎,两人步伐轻缓,温柔浪花从袍角虚影拂了过去,没有去搅扰伴着星光前行的两人。

碧衣人影仿佛察觉到了什么,驻足回望向锦都方向,微讶过后,无声浅笑起来。

白衣人影也朝那个方向望去一眼,显然也知晓发生了什么,却不甚在意,只是闲散地揽住碧衣人影的肩膀,将人的视线矫正了过来,慵懒催促:当年老岳被猞猁小崽子咬伤,后来如何了,竹溪继续讲。

竹溪也不恼,不再看其他,继续与人一齐散着步:你知道老岳的性子,自然是当场咬了回去

说到此处,又忍俊不禁,我只好留在十方阁,一齐医治他两的伤这便是当初我两没来得及赴约的原因。

两人聊了几件旧时趣事,都觉轻松怀念,而话到沉默处,周遭也安静下来。

竹溪叹了口气,终是憋不住心中感慨:我们继任掌门后一起立誓,要让世间清平繁荣,却没想到三人都没有机会亲眼见证。

逸衡倒是一身松散,如同回到少年同游时,落拓安抚道:云章的浩劫算是结束了,清平还需时间,繁荣便更远。不过作为前人,能给后辈们铺上一段路,往后世间繁盛也算有我们一份。

竹溪不见遗憾,含笑颔首:如今总归是圆满结局。有这些后辈在,无需百年,只需十年之后,云章便会是你我期盼的模样。

逸衡眉眼蕴着笑意,收回落在漫天星辰上的目光:如今还操心他们,也太辜负良辰了。此时月色好,我们好久未曾一起好好看看月色了。

两人且聊且行,不知要去往何方,身影逐渐与悠悠月华融为一色。

*

沉星海岸上,傅晚负伤不轻,却没来得及医治,正忙着调遣弟子收拾残局,担忧的目光不停朝着海面望去。

久久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返回,他的眉头越皱越深。

余光见某位新上任的随军医师鬼鬼祟祟,似是想偷偷潜入海底,去捞此刻还没有归来的门主,他眼疾手快地揪住了秋颂的后领。

与此同时,他察觉影戒倏然落入一道传信。

闻雨歇守在庇护法阵中,长谣弟子与神医谷的人正紧急救治着伤员。

待到锦都传来准备接应的传信,沉星海一战的所有弟子和散修都跟随长谣弟子的引路,一起前往锦都暂作歇息。

如今围攻锦都的魔物尽数消失,铺天盖地的浪潮也回归了沉星海,守护着锦都的层层法阵便被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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