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官服,姑爷从前穿的衣裳不是青的就是白的,哪儿有什么鲜亮的,他上哪儿给他找去。阿银嘀咕着给他翻找放置在书房壁橱里的衣服,都快愁死了。
吼
他眼前一亮,还真有。
一件绣如意云纹的绯衣,齐整地叠在壁橱里。不过明显有些旧,料子跟府里主子用的比略显粗糙,但胜在手艺好,看得出来绣这件衣服的人是用了十分心的。
有就好
他小步跑着去给外头的大爷送衣裳。
赵序坐在外头,双手托着头仰靠在椅背上,腿还搭上了红木桌子,可不就是一副大爷样儿。阿银看他这样子,莫名有些发怵。他拿了件半旧不新的过来,姑爷会不会觉得他故意的。
忠明侯府东院
穿过游廊就是那老头儿的书房。
赵序漫不经心的往前走去,过游廊时顺手折了根细枝子叼嘴里,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一身绯衣服,张扬肆意,他容貌又好,路上有结对儿的丫鬟对他行礼,都悄悄回过头去看他。
他也不在意,径直去了书房。
你还知道过来,他脚还没迈进门,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书桌后站着的,是忠明老侯爷。一道犀利的目光将赵序上上下下扫了一遍,面无表情的看着踏步进来的人。
你怎么又和纯韵吵,她身子弱,你就不能顺着她一些么,姜重焘重重的搁下笔,显然对他很不满。
他喟叹一声,好似无奈般说道:我老了,你是我唯一的女婿,只要你对纯韵好,我有的将来还不是你的。
赵序扯了扯嘴角,忍着没嗤出声。姜纯韵什么样,老头子会不清楚么,她就是给姜重焘养的太不知所谓了。也不知道她那些阴私手段,是不是从她老子身上学的,父女俩像了个九成九。可以说姜纯韵唯一没学会的,就是掩饰自己的喜怒。这一点跟他父亲比,可差远了。许是姜重焘的地位,给了她过分的自信,觉得谁都得捧着她。
父亲说的是,等她气儿消了小婿立马去接她
他话是这么说,脸上也带着笑意,可就是让姜重焘觉得这女婿今日哪里不太一样。
翁婿两人又在书房里叙了会儿话,赵序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周围灯火也逐渐点燃,天空换了个色彩。
他出来后直奔府外,正在套马的阿银都能感觉到他的心花怒放。嘿,姑爷穿这身竟然出奇的好看,他战战兢兢捧过来准备挨骂的时候,他主子居然沉默了许久。
对,是许久!
不过最后赵序还是穿上了,且心情肉眼可见的变的十分的好,跟他说话都没再阴阳怪气的。
主子,您要的马,这短短的几个时辰,他的称呼已经从姑爷变成了主子。
阿银也摸不着头脑,这天都快黑了,赵序要去哪儿。看这样子,应该还要出城,去见老爷之前特意吩咐他挑一批精壮的马。不过做下人的都懂,不该问的要学会闭嘴,闭嘴才能保平安。
赵序平时走路都不紧不慢的,今日竟然大步流星走来,一跃而上,只留下一句:姜重焘问起,你就说我母亲病了,前去探望。
然后控住引绳,挥鞭而去。
阿银一愣神,好似想起什么,大喊道:那小人怎么跟夫人交代啊。
告诉母亲,我去顺源,一日便归,声音从老远处传过来,差点消散在风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依旧是阿序的主场~
第13章 是他
晨间,絮儿正给璨如梳妆。
一头浓密的长发如瀑布般铺散开来,垂至腰际。絮儿握着梳柄,给她一点一点通开,然后细致地抹上发油。
清淡的香气涌入鼻尖,璨如捻起一缕长发又嗅了嗅,恬淡清雅,好闻的紧。
她问:这是什么香?
絮儿见她又侧过头去闻,知她喜欢,是茉莉花的味道。前些个儿大太太着人送过来的,您那时忙着,便没顾上。
璨如打量着桌上那只青底彩绘纹样的瓷瓶,笑道:这么一瓶精致的小玩意儿,怕是金贵的很吧。她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也是不轻呢。
絮儿抹完发油,又给她描眉,夫人,大太太娘家在京城富有盛名,深得天子看重。当年这门亲事是老太爷亲手敲定,门当户对谁也没什么说的。大太太腰杆子硬,掌家这么多年,谁不敬服?
听说,大太太娘家侄子今年下场,还夺了魁首呢。不过是因着年头不好,灾雪连天的,太太不好放开了庆祝,只自个儿院里派了些喜糖沾个好兆头。
絮儿只要开了头,嘴皮子就停不下来,各房各院儿的八卦她都能给你道个一二三四出来。璨如虽喜欢听趣事儿,可也没这丫头那么八卦,也不知是随了哪个。
你现在胆子肥了,敢在背后谈论太太了,璨如存了心逗弄她,手伸到絮儿的腰间快速挠了一把,然后一步并作两步跑开,边跑边笑。
哈哈哈,絮儿最怕痒,随便哪儿挠她一下都是要着恼的。
看着自个儿主子跑远,她急道:夫人,您的妆。
璨如急哄哄的从内室到外间,出门没刹住差点儿撞李宗仪身上。男人双手托住她要往下倒的身子,板起脸道:跑那么快做什么,后边儿有鬼追你吗。
若不是自己刚好在这,她这漂亮的小脸儿怕是要留疤了。
璨如自知理亏,殷勤的转到后面去给他推轮椅,笑嘻嘻地道:这不是您刚好接住我了嘛。
李宗仪冷哼了一声,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过来
璨如愣了一下
是在叫她吗?不会要训她了吧。
小姑娘磨磨蹭蹭的又转回他跟前。李宗仪抽出帕子,给她细细的抹了抹眉间处,然后又淡然的收回去。
下回可不许这般冒失了,他缓声道。
璨如愣愣的,又伸手自个儿抹了抹。想到某个可能性,她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她忘了刚刚絮儿是在给她画眉了。她跑的那样快,最后涂成了什么样儿,可想而知。
她尴尬的咳了一声,默默转过脸去。
啊,郎君我来推你吧,她好像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抓了他的椅背就要推他走,那急于掩饰的小模样儿看的他想笑。只是为了维护小姑娘的面子,他强忍着没出声,只唇角微不可见的扬起一丝弧度。
絮儿追出来的时候听见了两位主子的声响,便没跟出去,候在了内室。
璨如脸上的痕迹虽被擦过,却还是留了一道淡淡的印子,这一笔画的不轻。璨如自己都尴尬,进门就撒开手去找镜子。絮儿虽有心理准备,可看到那笔直接带到脸上的痕迹,还是噗嗤一声笑开了。
璨如瞪了她一眼,重新坐回妆台上。这回倒是乖乖的,没再乱动。
她百无聊赖的等着絮儿给她擦净重新上,一边一下一下的转动手里精致的瓷瓶,一边试图与李宗仪搭话。
郎君,我今日抹了发油,你可有闻出来是什么味道的,她语气欢快,显然是极喜欢。
李宗仪在她撞上来的那一刻确实闻见了,味道比较淡,却又让人无法忽视。香气雅致,韵调绵长,适合女儿家。
是玉兰吗,他猜测道。
璨如眼珠一转,仿佛终于抓住了一个他不熟悉的领域,开心的说道:错啦错啦,才不是玉兰,是茉莉啦。
玉兰香浓郁,茉莉清淡些,她喜欢好闻的味道,尤其是花香。在府里无聊的时候,她会趁着天暗带着絮儿去园子里拾落花,用来做香包什么的,那时不管是下人还是主子,都很少出现在园子里,她可以拾到很多。
璨如的妆收拾好了,她回过头去,李宗仪正拿了本书悠闲的翻动着。她想到刚刚在他面前丢了丑,坏心顿起,摸了那个瓷瓶儿就要往他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