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那个人,是你?
房嘉言身量高,抬眼看去,眼前女子竟仿若只到自己胸口,又突然听见她问昨夜的事,到底有些不自在。是在下冒犯了,昨夜本来想送夫人回去,却
璨如又不是真的想跟他叙叙自己脑子喝糊涂了的事,微微低头,眼睫扑闪了几下。公子是李家的客人,哪有让客人照顾人的理,让您见笑了。
两人终究年轻,说话更是不老道,连最基本的寒暄在此刻都蹦不出一句来,倒是树上的几只虫儿,现下叫的格外欢畅,像是在笑话这两个傻楞楞的人类一般。
璨如心中懊恼,今日确实是她冲动了些,现在好了,场面尴尬至极。
房嘉言也觉得自己脑子热的突然,人家娘子已经嫁人,幸得昨夜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否则真是追悔莫及。
那我先走了。璨如想起自己还要与李宗仪一道去厅中,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刚要屈身福礼,又想起来什么,仰头问道:不知公子可有寻找我的簪子那枚漂亮的银蝉,若是只剩一只,以后怕是没法戴了。
男子在姑娘星眸望过来时,脸上差点儿没绷住,耳朵嗡嗡的,只摸模糊糊听见她问那枚银蝉,人才晃过神来。
他当然找到了,就在他袖中。
没有,夜间太黑,便没寻着。
抱歉
睁眼说瞎话
不过这确实是璨如意料之中的回答,那东西太小,找回的几率也不大,她只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一问。
既如此,那我便先行一步了。
这场相遇来的突然,且身份尴尬,房嘉言静然驻立在原地,看着那姑娘远去的身影,他伸出手,摊开掌心,那里赫然伏着一只小小的银蝉。
他觉得这小东西在自己手里变得滚烫,自己枉读了多年的书,竟也与人面不改色地说起慌来了。
璨如离开后,径直到书房,徐延正好从里面出来,她行礼,徐延颔首,两人打了一个照面。李申恭敬地喊了声夫人,替她把门打开。
你要走?
消息来的太突然,明明现在还在与她好好说着话的人,下一刻就要离开。
去哪儿?多久回来啊?璨如语气有些慌乱,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她一没有阻止他的立场,二没有跟他一道去的理由,只能问清楚些。
李宗仪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一两月吧,应是不久的,别担心。男人的手撑在她肩膀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子的轻轻地抖动。
他预料到她可能不能接受,却不知她会如此慌张。李宗仪半蹲下身子,目光与璨如平视:至多两月,马上就回来了。
时间好像突然凝滞了一般,李宗仪说了许多安抚她的话,璨如一句都没听进去。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从书房走出来的。她也是从那天才意识到,自己竟已如此依赖于他,那种淡淡又绵长的喜欢,已经渗透进了心里,他一走,那根情思便像被拔了出来一样,抽的生疼。
李宗仪在即将出发的那天的早晨,没有见到那个低落的姑娘。李申替他牵过马来,却见自个儿主子目光始终停留在门口。
嗷,主子在等夫人呐。本来那边已经派人来催了,他却没有着急禀报,而是牵好马匹,百无聊赖地等在一旁。
又过了许久,李申不得不提醒自:徐大人那边来问,何时出发。
李宗仪收回目光,接过缰绳,睨了他一眼。走吧。
话是这样说,可丝毫没有挪动步子的意思。李申心里翻了个白眼:您说走,倒是动一动呐。
李宗仪握着手里的缰绳,负手在身后,目光淡淡的。
那日书房出来后,便一直没再见她。
她到底年纪小,依赖之心这些时日才稍稍重了些,自己乍一离开,难免不适应。
主子?李申小心翼翼抬眼。
走吧
自那日书房出来后,璨如一直在反思自己。为什么才短短几月,她便能对一个人产生如此深重的信赖之感。他们这对真真假假的夫妻,在一起生活也有近两年了,平淡陌生才是这段婚姻的主基调,这份爱意来的太过诡异,太过突然,她有些理不清思绪。
夫人,郎君今儿个便走了,您真的不去送送吗。絮儿端来一壶温茶,问道。
璨如拿了一杯捂在手心等会儿吧。
絮儿不懂
等什么?
再过一会儿郎君便离开顺源了,主子不想最后再见见他吗。
徐延送走郑盈不久,李宗仪便到了。因着一行人皆是年富力强的男子,行途自然不像前次那般慢慢悠悠。所有人都是一匹马,一个轻便的包裹,便准备好启程出发。
马匹水粮皆备妥当,李宗仪跃身上马,侧身与徐延道倒劳您等我
徐延年长他许多,身居高位却脾性清淡,怎会与一个年轻人计较,何况还是他极为欣赏之人。无碍,走吧。
李宗仪打马,一行人迅疾前行,尘扬边道,引得行人纷纷侧目,小声议论着这是又哪家官老爷出门了。
马儿精神力足,跑的自然快。座下白驹越过城门的那一刻,李宗仪才真正有一种离家远行之感。
离家,离得自然是那个从他睁开眼便有个姑娘守着他的家。
不知这几月,她可会不习惯,可会受气,可会好好吃饭。
他人好端端地控着马,脑子里却涌出各种担忧。别看这姑娘在外头万事圭然不动的样子,她私下里就是只扯着虎皮称大王的小猫儿,胆子也就那么丁点儿大。家中若真有个什么事儿,还真怕她应付不过来。
心下各种忧念一出,没等他仔细思索,手上便已经有了动作。身姿挺拔的男子,疾扯缰绳,马儿的头被控住顺着主人的意思调转方向,一人一马逆着随行之人,疾奔离去。
众人皆停住,下属不懂这位公子为何突然离去,只得请示徐延。
大人您看?
李宗仪做事有分寸,徐延相信他不会胡来,是以只是随意地望了一眼他离去的方向,淡淡道:我们先走吧。
徐延虽宽厚,却御下极严,下属们见自家大人如此轻拿轻放,面面相觑,心里都不免对这位公子更加恭敬了几分。
璨如嘴上说等一等,其实已经打定主意不去了。他是男子,自有一番广阔的天地,自己何必做那哭哭啼啼的女儿态,平白惹人讨厌,还备显不懂事。
夫人,郎君走了,您当真舍得?絮儿一边给她梳头,一边问道。
她的头发浓密柔软,木梳再密实都能一梳到底,毫无阻碍。
你这是什么话,他走他的,我在家高高兴兴地过我的日子便是,这有什么舍不舍得的。她就算心里再酸,在絮儿跟前,也是要遮掩三分的。何况她跟李宗仪还没什么呢,她有什么立场去干涉。
当真舍得我?门帘一甩,一张清隽的面容露了出来。进来的男子扔了缰绳便朝她走过去,眉间紧皱。似是有些不满。
璨如心中一惊,忙问:您您怎么回来了。他不是已经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