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好几天的路,少年决定暂时在这个偏僻的村子外居住下来,他记得森林深处有一间破败的木屋,修修补补应该还是能凑合着住吧。至于能在这里待多久,他自己都摸不准,但只要敛其锋芒,独居深林里,一时半会儿就不容易被发现。
可很快,少年就忘记了自己对自己的规劝,因为他在茫茫大雪中捡到了一只狐狸。
说捡或许不大恰当,应该是绑回了一只狐狸。
少年那天去村子里赶集,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树林的岩石旁有一只被白雪掩盖了的白狐,那通身雪白的毛发与雪色融在一起,若不是那飞溅开来的斑斑血迹,还真会被白花花的景致给遮掩过去。
少年走过去,探了探,发现还有一口气。
你这小家伙,还真是好运。轻声呢喃道,少年顺手掸掉了白狐身上厚厚的雪,这时那奄奄一息的狐狸霍然睁眼,一看到少年立刻警惕地立起耳朵,龇牙警告。
少年司空见惯般,微微笑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伤得很重必须立刻医治。
他从小到大见了太多的妖怪,只消一眼,就看出这只狐狸的道行,是只至少修炼了四五百年的九尾狐。
正当少年想要抱起白狐时,那只目露凶光的小妖就着他的手就是恶狠狠的一口!
尖锐的獠牙刺入皮肤,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溢出。
少年愣了愣,疼痛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困扰或愤怒,他见狐狸丝毫没有松口的迹象,笑得无奈又怜悯,道:乖,听话。
狐狸可不会被他的虚情假意所迷惑,正欲撕开少年的手,却不经意地被那双眼睛给深深蛊惑住。仿若陷入了迷幻的深渊,吸走了心智般,狐狸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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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它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是跃动的火焰。
你醒了。
少年给灶台添着柴火,朝它微微一笑,道: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我还担心救不回你了。
狐狸紧张的环顾四周,破败的木屋被火光照亮,木窗外是一片夜色。
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的。
少年盛起一碗粥,端到被褥上躺着的狐狸面前,狐狸这时才发现自己受伤的地方正包扎着伤药,它看了看眼前笑容可掬的少年,依然没放松警惕。
吃吧。少年道,我这里也只有这些,不过还好,你也不是一般的狐狸。
狐狸嗅了嗅那碗青菜粥,眼神有些迟疑。
还真是一只小心翼翼的九尾狐。少年笑笑,当着狐狸的面喝了一口,倒是白狐,盯着他的目光带着探究与抗拒。
少年读出它眼里的困惑,便道:我叫青,曾经是个驭妖师。他自我介绍着,还用手指一笔一划的书写出自己的名字,现在是个嗯,四处游历的普通人。
看着窗外夜色正浓,青又道:赶紧吃了早些歇息吧,等你伤好了我就放你离开,不过,不可以伤人哦。
青说话的语气平缓,始终带着几分笑意,犹如徐徐而来的清风,是温柔的却也是寂寞的。
第28章
青救下了一只狐狸,明明是一只有着快五百年道行的九尾狐,可不知为何,不仅不能说话,还无法幻化为人形,是只修行失败的狐狸。
青到不以为意,毕竟这一人一狐之间也不会有什么渊源,待它伤好后,就会放它回归山林,只是在称呼上青犯起了难,他本想给狐狸起个好听的名字,奈何不像师父那样博学多才,只得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尖,轻声道:我好像太笨了,什么都不会,我可以叫你狐狸吗?
狐狸自是不会搭理,盘着身子,一扭头,眼不见为净。
狐狸。青轻轻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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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妖谱上有记载,青丘的狐狸有着不输给鲛人的姣好容貌,可又与善良淳厚的鲛人不同,狐狸生性狡猾凉薄。
养伤的这段时间,青总会拉着狐狸闲聊,他知道它并不待见自己,也不会做出任何回应,可这只白狐却是他唯一的朋友。
是的,青认狐狸为朋友,尽管这个所谓的朋友并不承认。
知道它无法言语,青也不在意,闲暇之时就爱对着它絮絮叨叨的咕哝着。一开始狐狸根本不乐意,它可不想充当伟大的倾听者,可一来二往的多了,就算刻意忽视也总归会有几句钻进耳朵里,细细分辨,全部都是零零碎碎,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诸如今天的雪很漂亮,村里的赶集都有些什么,村长家门口的阿花每次路过都会冲他摇尾巴,还有明明一百年的修炼就可以了,为什么狐狸就是不能化人形呢?亦或者小时候师父很宠爱他,在驭妖师一派里修行时每天都会去后山采果子吃。
说着这些的青总是笑吟吟的,天顶挑高,他仰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笑容干净却很不真切。
那是狐狸第一次真正注意到他。
已经很多年没见到师父了,不知他现在可好青抱起曲起的双膝,长长的睫毛轻颤,道,可是,来不及了,已经回不去了
将头埋进臂腕里,恬淡柔软的气息转瞬间被削成寂寥的一笔,狐狸以为他哭了,可当青抬起眼睛时,笑得一如既往。
狐狸,你在担心我吗?青笑着问道。
狐狸倨傲地撇过脑袋,默而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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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白狐的伤势终于痊愈,那日青站在木屋前,笑着目送它离去,道:走吧,万事小心。还有,切记不可伤人。
本以为此事就此揭过,而青也开始收拾起行囊准备寻找下一个暂歇地,可当他清晨背上包袱,推开木屋的大门时,却看到了那只坐在雪地里的白狐。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是另一只雪白的狐狸刚好路经此地,可他知道,是它。
你怎么回来了。青轻笑道,是来送我的吗?
狐狸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起身,默默的踏雪前行。
青笑了笑。
本以为狐狸送他短暂一程后便会折返回去,然后他会和曾经的每一次旅途一样,独自踏上新的前路。或许是这些年来他习惯了一个人,亦或者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人,只是某些虚假的爱意让他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可很长一段路后,狐狸也依旧没有离去的打算,它的眼睛一直跟随着少年的侧影。
茫茫雪地里,终于不再是他一个人的脚印了。
所以,你是想和我一同上路?青笑过眼,心里好似膨胀出一颗发芽的白色种子,好啊,从今往后,你和我一起,我们相互为伴就不会寂寞了
从今往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第29章
青这个人,漂亮又神秘。
他说自己曾经是个驭妖师,后来因为某些变故而叛逃出师门,从而遭到师兄弟们的追捕。
青说,逃亡已是定局,既然都是一辈子,何不改变一下固有的心态呢?天大地大,他想看遍天下间的每一个四季,希望自己的足迹不留任何迟疑与遗憾。
你不怕我吗?青问狐狸,我曾经是驭妖师,现在则是个被追捕的叛逃弟子。
有什么害怕的?狐狸不觉得,因为它知道青对自己的好。
因为被师门追捕,所以青逃亡的生活可以说很是清贫,两件布衣已经洗得发白,缝缝补补的凑合着,有时候冷得一哆嗦,却笑得不以为意。
他总爱往一些深山老林里蹿,一来低调不惹人眼,二来还可以采摘些蔬果果腹。
郊外的破草屋成为了一人一狐狸暂时停歇的落脚处,青让狐狸留守在屋内,他出去巡了一圈回来给它带回来了两个果子。
狐狸以为一人一个,结果青说他回来的路上已经吃完自己那份了,剩下的都是狐狸的。
很久以后狐狸才知道青常常会饿着肚子,把手头上仅有的食物都给它。
狐狸气结,可青却露出微笑,道:因为我们是伙伴啊,所以我想把最好的都留给你。
因为我们是朋友。
可狐狸却觉得他们并不像朋友,青待他极好,倾尽所有,还助它修炼,可狐狸却对青一无所知,除了知道他曾是驭妖师,如今离开师门,此外他的一切都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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