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轼蹲下来,捧着小孩的脸,笑着夸赞道,宝儿真厉害,话说得越来越好了。
被夸了,宝儿自然高兴,可他刚刚实在是太过害怕,害怕母亲和父亲会出事。
以至于他们此刻回来了,他仍想哭。
他那个又想哭又想笑的小模样,看得慕长生心口一酸,忙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又推着萧轼往火堆旁走去,去烤下衣服。
见慕萧两人终于回来了,两位衙役忙让出地方,又递过来半只烤鸡。
他们如今对萧轼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就刚刚那爆炸的声音,那爆炸的威力,那地动山摇浓烟滚滚的景象,他们可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可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位俊美小哥所为。
实在是厉害!
还有这位慕公子,听说以前是大将军,难怪身手如此之好,那日在南城门,那么高的城墙,还带着两个人,竟几下就爬了上来了。
果然是高手!
慕长生将鸡腿扯下,塞给萧轼,萧轼手一抖,忙递给了宝儿。
心中颇不自在。
鸡腿不是向来都给宝儿吃的吗?为何今日要给他?
还有,能别用如此温柔炙热的目光看他吗?
看得他实在是害怕。
害怕慕长生真喜欢他。
见他不吃那鸡腿,慕长生只当他是疼爱宝儿,并未往拒绝方向想,又将剩下的肉一点点撕下,递到他嘴边。
如此暧昧之举,让萧轼更害怕了,都不敢直视这人。
可犹豫片刻后,又毫不客气地接下吃了,吃完后,还故意翻起了旧账,问慕长生,当初,我们刚到桃花村那晚,你烤了个兔子,却只给我和宝儿留了点黑乎乎的杂碎为何今日这般大方起来了?
不是他小气记仇,不是他尖酸刻薄,实在是他心慌得厉害,得找这个让他心慌的罪魁祸首出出气。
慕长生被他问得心一梗,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以后我会改的。
希望你说到做到。萧轼搂着宝儿,靠在石壁上,似笑非笑地说道,望我走了后,你对宝儿好一点。
你仍要走?慕长生剑眉一皱,神态颇为震惊。
自然要走!萧轼累得很,不愿再为此事和这人多说一个字,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可他才闭上眼睛,怀里的宝儿就被慕长生抱走,而他自己,也被拉了起来,拉到了洞外。
你做什么?萧轼甩开这人的手,脸色有些不好看。
两个男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慕长生脸色有些冷,问道,你为何要走?
又是这个问题!萧轼压了压心中的烦躁,实话实说道,这里不是我的家乡,我自然要走。
慕长生目光直直地看着他,放软了语气,问道,不能留下来吗?
萧轼拒绝得十分干脆,不能!
他从未想过留下。留下来作甚?他在自己的世界虽然没有什么挂念的人,可那里才是他的家乡。
而这里,他不喜欢。
十分地不喜欢。
科技太落后,生活太不便利,百姓太愚昧。
被如此直接无情地拒绝,慕长生的眼神渐渐变得晦暗复杂,低下头不知想着何事,半响,才又抬头看他,目光深沉,问道,就不能为了宝儿,为了我留下来吗?
这话说得颇有些小心翼翼,带着股恳求的意味,萧轼诧异地看着慕长生,心中很是震惊。
这还是慕长生吗?
不止是言语温软,眼中也尽是难掩的痛苦。
慕长生那么强势阴沉冷漠的一个人,竟这般
他从未在慕长生脸上见过这般表情,就连当初被兄弟逼着分家,被族人逐出族,父亲的坟被逼迁走,他也没在这人脸上见过如此难受,如此小心翼翼的表情。
这让他自觉罪逆深重,觉得自己跟个抛妻弃子的负心人一般。
这感觉实在不好受!萧轼连忙别开眼睛,故作刻薄地说道,为了你?你不会是还想着我八字旺你的事吧?
慕长生摇了摇头,否认道,术士之言,我从不相信。何况你并不是萧氏,何来八字旺我一说?
随后,这人又突然伸手握着他的手,目光变得温和又深情,我只是
不要说!这深情的目光让萧轼害怕极了,猛地抽出手,宝儿也不管了,飞快地跑回山洞。
他马上就能拿到户籍纸和引路文书了,马上就能回自己的世界了。
他实在不想节外生枝!
靠着石壁坐了没一会儿,萧轼又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朝他走来,最后在他面前停下。
他能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他也知道那人是谁,可他就是不愿睁眼。
最后,又听面前那人发出轻轻一声叹息声,然后在他身边坐下,紧挨着他。
他能听到这人平缓的呼吸声,感受到这人身上散发出的炙热体温,闻到这人身上熟悉的气味。
可他就是不愿睁眼,不愿面对这人。
他此刻很不舒适。
不仅心里不舒服,身上也不舒服。
衣衫是湿的,洞里人太多,不仅吵,气味还不好。
所有的这一切,都让他心烦。
好在他很快就能拿到户籍和引路文书了。
等回了自己的世界,就有各种美食,也有干净的卫生间,还有各种便利的交通工具。
白日里舟车劳顿,又是点炸药包,又是跳水救人,萧轼真的累了,没想多久,便睡了过去。
可转天醒来,却发现自己整个人趴在慕长生怀里。
他和宝儿一人趴一边!
那姿势要多羞耻就有多羞耻。
吓得他立马爬了起来,懊恼不已。
怎么趴这人怀里去了呢?难怪一晚上睡得那般舒服,原来是睡在肉垫上了。
那两个衙役也醒了,正收拾东西。
长脸衙役冲他笑道,你两郎舅感情竟这般好,真是难得
是啊!另一个络腮胡衙役也笑道,你姐夫昨晚搂了你一晚,腿都不敢挪一下,就怕吵醒你
萧轼只觉心虚脸红得厉害。
他和慕长生并不是什么郎舅,却几次三番地搂在一起睡觉,尤其是这回,竟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太出格了!
收拾好东西,长脸衙役站了起来,又说道,我刚去决口看了,大河里的水位降了最少有五米,这回大水应该退了,我们也该回县城了。
是啊!络腮胡衙役笑道,这还多亏了两位公子,若是再不退水,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萧轼正要谦虚几句,就见慕长生醒了,先是伸着胳膊往怀里搂了一下,见是空的,又猛地睁开眼睛,紧张地左右看了看,见到他后,这才松了一口气,抱着宝儿站了起来,问道,饿吗?
可这话才问出口,他自己的肚子却发出一长串咕噜声。
长脸衙役忙递过来两个菜团子,笑道,先将就吃点,等回了县城,胡大人肯定要请你们吃席面的。
慕长生接过菜团子,一个塞给了宝儿,一个塞给了萧轼,低声说道,吃吧。
眼神和语气中的温柔,让萧轼心乱又心烦。
慕长生这人真讨厌!
像先前那样,对他冷冰冰的不好吗?
非得这么温柔,害得他心都乱了。
又想着昨晚这人将鸡肉都分给他和宝儿了,忙将菜团子又递了回去,你吃吧!我不饿。
说完,大步朝洞外走去。
外面仍下着雨,密密麻麻的毛毛细雨,不大,却让人心烦。
萧轼低头看了眼自己满是泥泞的长衫鞋袜,再看了眼洞外被村民踩得满是烂泥的山路,越发想念自己世界里的柏油路了。
不过,好在他很快就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