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册离宫了。
祁乃钰想自己恐怕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若非是他突起高热,只怕现在都不会有人告诉他。
不会有人,他与殷册本就是毫无关系的两人,只是碰巧在殷册看望他的时候他毒发了,故而才有了这么一丝半缕的联系而已,如今他醒了,又在泰和帝面前过了明路,又有什么留在这里的理由呢?
离开才是正常的事情,他们本就不对付不是吗?
可是,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殷册可以说走就走,自己却只能被困在这一方天地中,凭什么!
祁乃钰猛然将自己面前的东西全部扫落,巨大的声响引来外面一阵焦急的询问,响在外面,有仿佛是回响在耳畔,惹人厌烦,让祁乃钰不由阵阵眼前发黑,一股暴躁充斥在心中。
滚!
殿下!
孤让你们滚!
外面骤然安静下来,骤然松快下来的感觉又是带给祁乃钰阵阵眩晕,可就算如此,也多少令人平静。
只是这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只要他还清醒着,脑海里就是殷册。
殷册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甚至是他手指冰凉的温度,触碰在额头上的触感,处在肌肤上的触、感
祁乃钰觉得自己真的是病了,明明殷册身上处处充满着诡异,自己却生不出一丝对他的怀疑,甚至在他离开的时候只有不甘与愤怒!
他知道殷册不是从前那个安王,可是与他认识满打满算才不过十几天,就这十几天他就生出了这些不该有的心思。
这个认知让祁乃钰觉得羞耻,羞耻于自己本应做一个君子,却有着不该有的想法,更羞耻于自己一头撞上去了,可对方却丝毫不在意,甚至对他只有满心的嫌弃与厌恶。
是的,厌恶。
祁乃钰对于人的感情并不敏锐,唯独在殷册面前,他多了看透一切的本事。
他不知道殷册在透过他看谁,但是那一抹厌恶是不会错的。
或许,他早就知道了这些也说不定?
祁乃钰骤然没了力气,一想到那些令自己都感到羞耻万分的心思全然被对付得知,而那个人又不知会如何在心中嘲笑,甚至是觉得恶心,祁乃钰就觉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是那么的令他不堪,那么的放、荡!
我早就知道了什么?
一道男声突然从祁乃钰的背后响起,听得祁乃钰浑身一震,几乎是同时,一股寒凉的风带着冷香就侵到了祁乃钰的身后,背后一阵凉意。
祁乃钰本就在高热中,察觉到这凉意仿佛是沙漠中干渴的人遇到了水,身体本能就去汲取这凉意,这水源。
刚一动,祁乃钰就僵住了。
殷册看着祁乃钰的小动作脸上还带着笑意,但真的触碰的那一刻,殷册脸色登时难看起来,你怎么又发起热来了?
第20章 〇②〇
◎太子殿下也是有选择权的◎
感受着怀中人身上不正常的温度,殷册心中又是一阵烦闷。
不是对祁乃钰,而是对自己。
明知道祁乃钰身中奇毒,病情极其容易反复,还一气之下离开,是在不该。
无妨。
因着高热,祁乃钰的声音也跟着有些沙哑,也正是因着如此,殷册就没有听出祁乃钰声音中微微的颤意。
殷册贴上来的那一刻还未出声的时候,祁乃钰就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在那一刻还只当是自己的幻觉,可随即真实的触感袭来,便让祁乃钰陡然清醒。
真的是殷册。
紧接着又是羞耻感涌上心头,他方才刚刚臆想了些有的没的,转而当事人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这种滋味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
听着殷册近乎于责问的话,祁乃钰本能的回了一句,身体也不自主挣扎起来,安王殿下自重。
你既病了还在这里吹风做什么?
殷册直接就无视了祁乃钰后面这句拒绝的话,感受着这个大火球的挣扎,殷册脸色更加难看,伸手将人打横抱起,往床边走去。
你做什么!
骤然腾空不禁让祁乃钰惊呼出声,挣扎的动作更加明显,被殷册低声吼了一句。
别乱动,在乱动就别怪我用别的手段了。
殷册话音落下,祁乃钰就真的身体一僵,不在动作。
感受着怀中人动作,殷册脸色好看了不少,因着怕吓到祁乃钰,殷册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然而听在祁乃钰耳中却有了别番意味,深沉浑厚,呼吸声也近在咫尺,甚至带着一股凉意,叫人不由贪恋其中,在沉溺的那刹那,又恍然惊醒。
殷册不知道短短两步祁乃钰心中就闪过这么多,他天生体温偏低,加上祁乃钰在高热中,感受明显再正常不过。
他也不想再见面就威胁,实在是这个小太子不听话的紧,生着病还在风口那吹风,不要命大可直接造个反,何须这么折腾自己。
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医术培训,殷册不说融会贯通,该记住的也记住了。
生病期间保持通风是对的,可在风口晃荡就是找死行为了,为了小可怜的性命着想,殷册自觉还是该做一次恶人。
殷册没做多余的动作,将人放在床上就直起身,看了看周围,准备找点东西给祁乃钰盖上。
感受着凉意瞬间远离,祁乃钰心里骤然一空,抿了抿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殷册。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种情况质问殷册才是,再不然也应该移开眼神,借口自己休息把人打发了,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算什么。他知道不对,却控制不了自己。
这是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折磨的他快要疯了,所谓的自持自控都成了笑话。
先盖着这个吧。
殷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合适的被褥,原本床上的那些都太厚了,祁乃钰不是风寒引起的高热,盖这些再闷出些病来,便寻了一件衣衫给他盖在身上。
不想刚动手,就被抓住了手腕,
灼灼热意顺着皮肤传过来,用力不大,殷册却意外的感受到了一股坚定之意,顺着热意来源看去,便见一双黝黑的眸子,片刻不移的看着自己。
很亮,也似乎有着什么情绪沉浸在其中。
这是殷册看完的第一感觉。
他不是没有仔细看过祁乃钰,但都是在他昏睡的时候,如此目光灼灼的模样,还是第一次看到。
双眼便是一个人的精神所在这话说的没有半点错误,若说睡梦中的祁乃钰只是个英俊的人,那么睁开眼的他就在此基础上又加了三分,说句天人之姿一点也不为过。
更重要的是,殷册在这双眼中看到了一股执拗之意。
不由得,殷册叹了口气。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祁乃钰本质与自己是一样的,只是层层温柔的皮裹住了他的本性,只有在这神志不太清醒的时候,才露出一星半点。
这愈发显得自己过分极了,逮着一个老实小可怜可劲欺负,真的把人欺负出了本性。
明明是自己所想,可真的看到这这般,殷册又心疼起来。
对不起。
什么?
本来祁乃钰的眼神一错不错,闻言突然一顿,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下子倒轮到殷册不好意思了,不过转念一想给自己道歉能叫道歉吗?就像是打自己一巴掌能算是打吗?
然后殷册就大声重复了一遍,对不起,不该如此逼你的。
祁乃钰:
任凭祁乃钰怎么想,也断然没有想到殷册会说这么一句,因为一错不错看着殷册的表情,祁乃钰明显感受到了他的真诚,也相信这是殷册的肺腑之言,正因如此,才愈发让他震惊。
但意外的,那股迫使他去吹冷风平静的燥意在这一刻消散的干干净净。
他本来就没有那么生气,更多的是委屈,现在这点委屈也不在了。
殷册开头一句话说出来,剩下的话也没有什么桎梏,既然打定了决心与祁乃钰开诚布公得谈一谈,他就一点也不打算隐瞒,来这之前,我想了很多,你与我不同,我与那些人本就没有感情,却不能一味要求你也这般,我把所有的想法都强加在你的身上,是我的不对。我也从未问过你的想法是什么,没有问过你愿不愿意,这也是我的不对。
没有把那些人的坏直接摊开给你看,却怪你不会识人,也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