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让苏培盛要掩饰住太监身份。商贾之家,哪有能用到太监的。为了叫的方便, 就称呼苏管家。
给其他人的假名,武拂衣叫得颇为随意。
让弘晖叫了甄军, 给弘昐叫了甄分, 然后对外宣布武侧福晋位贾氏。
胤禛无话可说,他对这些称呼没什么意见,反正老鬼总有一套说辞。为什么命名为贾氏, 可不就是假的谐音。
自从他亲眼目睹老鬼对他的脸涂脂抹粉之后,精神耐冲击力大幅提升。
不愿意承认武拂衣化妆的技术不错,成功地瞒天过海,打造了雍郡王忧心忡忡而精神不济的模样。
与其想那些叫他哭笑不得的事,不如想叫他心情愉悦的事。
这次,弘昐与弘晖的表现不错。
在被告之武侧福晋为一家子单独出行而装病,两兄弟没有露出半分破绽,更没有因为不能跟随康熙而失落。
胤禛注意到后一条,因为此次太子家的弘晳也在南巡队伍中。
哪怕以武氏的身份无法见到康熙,但老鬼也提了弘晳三不五时往皇上面前凑,颇有皇上最宠爱孙子的架势。
太子骄傲,打小就不屑与兄弟玩到一块,但对兄弟不至于于完全目中无人。
弘晳的教养却很成问题。他不是第一个出生在毓庆宫的孩子,但长兄未曾有名字就夭折了。
于是成了康熙的长孙,因为是太子的儿子而自幼受尽宠爱。对于同辈或年龄相近的叔叔们都是不屑一顾。
随便举个例子,在上书房就与十四发生过冲突,更不提殴打大臣家进宫做伴读的孩子们。
康熙却没有严厉责罚弘晳,而是粉饰太平地把事情揭过了。
胤禛无法确定康熙的做法,是因为溺爱长孙多一些,还是另一个不可说的理由。
不讲原则的疼爱是为了麻痹多数人的认知,让人们以为太子依旧受宠,所以皇上爱屋及乌。
太子十几岁时,康熙虽然疼爱他,但也要求甚严。与如今对待弘晳的溺爱似是而非。
溺孙如杀孙。
康熙会不懂吗?或是懂了,但已经收回了对太子及其孩子的单纯亲情。
胤禛与康熙相处,无法不多个心眼。而不论弘晳究竟为什么受宠,别让弘晖与弘昐受委屈是最重要的。
两个孩子能晚一些进宫念书就晚一些,能别和弘皙同路就别同路。否则一旦发生冲突,即便康熙真心认同四爷家的孩子,却也不知道会表现出哪种偏向。
为了这一点,胤禛可以苦兮兮地装病,也可以瞧着老鬼随意装扮他的身体,那都值了。
武拂衣听了胤禛的顾虑,真为难他对康熙的想法琢磨得如此透彻。别的话也不多说了,反正总结起来就一句,没皇上管着的单独出行就是爽。
从河间府出发,一路向南好似春游。
不差钱,又有大把的时间慢悠悠行路。
瞧着感兴趣的小餐馆就去吃一顿,瞧着有趣的集市摊位就驻足停留,美名其曰带孩子们了解物价。
至于怎么看皇上派的六个护卫?
这就要看心态了。某种程度上,无欲则刚。能不把人当成眼线,而是将人当做了免费保镖。
武拂衣何止心态好,更是想借着六个侍卫之口,反向对康熙输出该多派四阿哥出去走走的观念。
更是趁着胤禛顾虑弘皙在上书房制造出的不良氛围,开始对他进行了新一轮的真心建议。
你不希望孩子卷入无意义的争斗,但弘昐的年纪到了。一旦皇上开口要弘昐去上书房,这事拒绝不了。除非天高皇帝远,弘昐不在京城。
胤禛心如明镜,老鬼又开始忽悠他了。这才出来一个月,就想着接下去十年最好都能在外头玩耍。
消停些吧,这次南巡恐怕不似以往般平静。否则,汗阿玛也不会最后同意让我们单独出行。
结合之前收到的消息,这次南巡恐怕要收拾索额图了。
四阿哥离开南巡队伍时,索额图本人仍旧在京城待着,但他的安稳日子指不定还能有几天。
康熙能让四阿哥以找人装病来脱离队伍,指不定就是要以同样的招数考验索额图。还叮嘱几个月后江南汇合就行,四阿哥没必要在中途折返。
这里面就有暗示意味了。
假设四阿哥半道听闻了谁病了的风声,也不必着急,因为这件事极有可能是编的。放任老四离开,是不让他牵扯其中的一种保护。
胤禛无法确定康熙会否再给四阿哥第二次便装出行的机会,但在风雨欲来的时候,老鬼别总跃跃欲试的顶风搞事。
武拂衣却持有不同意见,浑水才能摸鱼,趁火便于打劫。能够远游的机会都是用智慧争取来的。
胤禛冷嘲,你可不只是用智慧,还加了几分赌性。似那杂耍走绳索,大风一吹就摔得哇哇大叫。
听这话说的,走钢丝有风险,她是明白的。
武拂衣还是听进去了,她做事不刚愎自用,愿意聆听逆耳忠言。
对,你说得对。我们把握好尺度找到合适机会表明态度,就是那种「父皇,儿臣很敬仰您,愿意为您分忧解难又不求名利,所以才要远行做实事」的态度。
胤禛信了老鬼说的尺度,但他不免怀疑能有让这种尺度生效的契机出现吗?
*
*
南行还在继续。
没有沿着大运河行径,而是进入山东地界。
计划带着孩子们去吹吹海风,然后沿着海岸线南下,从黄海到东海再入金陵。
这一路没遇上匪盗,治安还算太平。
但观察普通百姓生活,远远称不上丰衣足食。近些年对税赋的减免,只能说让人们勉强温饱。
想在小村庄借宿,却也不是每个地方都欢迎外来客。哪怕愿意出钱,多的是人家不愿意出租床位。
理由倒也简单,村里不希望突发事件打破平静的生活。外面来的人,意味着不确定因素,谁也说不准会带来些什么。
找不到客栈,借宿寺庙或道观是种不错的选择。
四月十七,非年非节。
车队朝着胶州湾方向去,黄昏时分遇上天色变化,恐怕有暴雨将至。
为免雨中行路,在郊野的荒废荒无人烟破庙落脚。
本想找几间勉勉强强能平躺睡觉的屋子,但只有大殿的房屋结构依旧完好。其他房间要不是墙塌了一半,要不就是屋顶破洞后摇摇欲坠。
安全起见,一行人还是一起歇在大殿。分别在不同角落,悬挂帷幕隔开就好。条件艰苦了些,这却是大多数行路客会遭遇的真实情况。
武拂衣没让弘昐与弘晖闲着,分配给他们任务清扫地上积灰,再把马车里的草席取来就地铺上,随后再叠上一层垫被。
睡觉的地方,自己动手整理。
而此次出行让孩子们没带小厮。何止是摆脱了衣来伸手,内里衣物都让他们自己洗。
胤禛开始有些不舍得,虽然认为孩子们不能娇生惯养,但不必连这些琐事也去做。奈何以武氏的身份活着,就算反驳老鬼的安排,但孩子们也不会听他的。
武拂衣表示真没太严厉,培养孩子们自力更生的本事。
一来没让洗所有的衣服,二来也给配了温水。放在农家,五岁与七岁的孩子都会帮着做活,清贫人家哪舍得热水洗衣。
而且什么叫无关紧要的琐事?
有些事是很小,但只有上手才能真正明白是什么感受。
两兄弟起初并不适应,但一路上自己动手,坚持下来也就习惯了。一会的功夫,麻利地收拾好了床铺。
武拂衣没有闲着,与侍卫们一起检查了整座荒庙。不放过一个角落,要确定这里没有隐匿什么人,也不存在安全隐患。
另一边,胤禛去了厨房。
之前老鬼坑了他一把,让他和灶台较劲了一段时间,得以掌握了些许烹饪本领。
这次出行是派上用处了。对比着孩子们也在做活,他也不是饭来张口的性格,能用马车上的食材做些简单的菜式。
等众人各自忙碌好,暴雨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雨一落,天就暗了。
出门在外,不讲究繁文缛节。在荒庙大殿内围坐,准备一起顿热乎面条。
尚未进餐,庙门传来敲门声。
侍卫去瞧了瞧,来者是一位老者与他的书童。
少爷,来者文人打扮,听口音是山东本地人,应该是淄川一带的。